凌風、郭景陽、石軒、烈九公,聯袂上得論道崖。
踏上了論道崖之巔,衆人止步,凌風與追風兩人宿敵的目光,如遇磁石般地碰撞在了一起。
“凌風!”
“追風!”
兩人異口同聲地喝出了對方的名字,沒有什麼意義,更像是一種儀式,一種了斷。
“嘭~”
在兩人之間,在兩人目光碰撞的虛空中,狂風乍起,輻射四方,捲起無數煙塵,散如狼奔豕突。
應激之下,書癡張旭歪了筆,鐵劍郭景陽抽出了劍,血手杜無名差點妖化變身……
形勢如張弓,繃緊到了極致。
“呼~”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一場大戰迫在眉睫的時候,凌風與追風兩人,齊齊地籲出了一口氣,暫時放鬆了下來。
在場的其他人,也頓時覺得呼吸暢快了不少,那種與荒原意識融合在一起,形成的強大壓迫,讓人不能呼吸的壓抑,暫時地消散了。
“咦?!”
“他們兩個的實力……”
鐵劍郭景陽、石軒、烈九公他們幾個,驚覺出了不對來。
追風、凌風,兩人的修爲絕對不比他們幾個強到哪裡去,怎麼只是區區一次目光與精神的碰撞,就能對他們產生如此的壓迫?
“他們的狀態……”
鐵劍郭景陽不愧是老一代的先天強者,見多識廣,第一個反應了過來,“在見到彼此的瞬間,就已經調整到了巔峰。”
“他們是勁敵,是宿敵,是對方的一個臺階!”
“邁過了對方,就能更上一層樓;被對方邁過的……”
郭景陽不自覺地望向了論道崖下方,吐出了最後四個字來:“萬劫不復!”
“萬劫不復……”
石軒等人,微微頷首,同時望向凌風的目光,不由得就帶出了幾分擔憂。
凌風身爲當事人,渾若不覺,移開了目光,眼中帶着着溫暖的笑意,落到了血手杜無名的身上。
一看到他出現在這裡,外加他身上的那件衣服,以及其與追風之間,隱隱的那種對峙氣氛,凌風便明白了血手杜無名爲何出現在這裡?他出現在這個地方的時間,定然也短不到哪裡去。
凌風心中想起了當初,在紫巖城,他即將上彩雲間白帝城武院的前夜,血手杜無名在與他告別時候說過,只要需要就告知,其會爲凌風解決追風。
現在看來,即便是凌風不曾求助,這個只見過兩次的朋友,依然擔心着他的安危,依然在履行着他的承諾。
千言萬語,最終爲凌風吐出口來的,不過只有三個字:
“辛苦了!”
凌風不想言什麼謝,僅憑血手杜無名這番作爲,那便是一生之友,既是朋友,何必言謝。
血手杜無名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輕描淡寫地說道:“請我喝酒吧!”
“好!”
“定當喝個痛快。”
凌風衝着血手杜無名點了點頭,還沒等他移開目光呢,一個略顯幾分呆滯的聲音響起:“那個,謝謝你的字啊~”
“呃~”
凌風自然是早就看到了書癡張旭,只是有點不好意思見他,不曾想到,當日的作爲,竟然還能混一個“謝”字。
回過頭去,看到書癡張旭笑得是那麼的誠懇,很是感激的樣子,凌風不由自主地就道了一聲:“不用謝!”
這三字出口,連凌風自己都覺得實在是太過厚顏無恥,那邊追風的臉色都綠了。
“咳咳咳~咳咳~”
追風接連咳嗽,打斷了張旭接下來的話,神色重新凝重了起來,望着凌風說道:“凌風,沒想到,三年過去,你竟然真的能站在我面前來。”
這個站在面前,不僅僅是出現,不僅僅是勇氣,不僅僅是不畏死,而是如今的凌風,有了足夠的實力,有了足夠的名望,能與他迷神谷四太保追風相提並論。
“區區三年啊……”
追風感慨萬千:“只是三年過去,你就到了如此地步,真不知道再過三年,十年,天下之大,又有何人能制你?”
凌風搖頭失笑:“此言謬矣。你我皆是先天武者,說是爲天地所鍾愛,亦不爲過。”
“想那世上凡人,雖各有悲喜,然終究命運不曾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只能被動地去承受,去等着人來拯救。”
“你我武者,可以爲了自己的命運而努力,而修煉,最終登臨絕頂,改變一切,這是何等的大自由?”
“既有此大自由,我輩自當展翅高飛,不斷攀登,豈有自尋籠頭罩在頭上,論什麼制與不制的?”
凌風這番話,或許稱不上什麼豪氣干雲,卻是點中了在場所有武者的心聲,頓時贏得一陣喝彩。
追風面露苦笑,道:“我差點忘記了,你凌風除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名震天下,口舌之利,心戰之強,亦是一時翹楚,我卻是自取其辱了。”
“嗯?”
凌風不僅僅沒有得意之色,神色反而凝重了起來。
今日之追風,再非當日紫巖城中,昔時天山腳下的追風了,那種灑脫,非是無故。
“原來,在進步的不僅僅是我!”
凌風心中警惕,至於追風將他了解得如此透徹,反而不值得一提了。
在這個時候,追風一振衣袖,向前一指,道:“凌風,這些年你的名聲如雷貫耳,歷次戰鬥,各種經歷,皆有人報之於我。”
“可是你對我卻全無瞭解,不知道這幾年,坐困論道崖,又有何等的長進。”
“這般動手,對你倒是不公平了。”
追風越是道來,越是灑然自若,繼續道:“這個便宜,我追風還不屑去戰,不然即便是勝了,亦爲天下英雄所恥笑。”
“你且看來,那邊箭壁上,便是我一身修爲所在,你但看無妨。”
石軒等人,聞言臉色無不是一變。言語間,追風展現出來的絕對信心,定然可以對凌風戰而勝之的信念,竟是堅強如磐石一般。
凌風先是挑了挑眉頭,隨即恍然了過來。
追風其實說得沒錯,天下之大,論及心戰暗戰,凌風真不讓於任何人。故而追風一開口,一言明,他就知道對方是打的什麼主意了。
不看那所謂的箭壁吧,受其影響,心中種下陰影,患得患失,毫釐之差,或許就是敗亡之機;
看吧,又無形中壓低了自己,拔高了對方,顯得自己真無信心一般。
當真是進退皆是陷阱,左右無非歧路。
凌風面色不變,心中暗歎一聲:“看來這段時間,追風還真不是白過的。”
“怕是自從我踏上論道崖開始,一言一行,都在其預料當中,這裡面每一言每一語,每一舉每一動,都已經在他的心中預演過了無數次了。”
以一時之機變,對對方終年之謀劃,即便是以凌風之能,也不由得爲之踟躕。
只是一轉眼的功夫,在場的除了書癡張旭依然懵懵懂懂,還對着自家四哥露出仰慕之色,似是在欽佩他胸懷外,其餘人等,無不是神色變化,陰晴不定,看穿了他的用心。
鐵劍郭景陽、石軒、烈九公,都是闖蕩多年的人物,血手杜無名更是常年在荒原,養成了不下於妖獸的敏銳,洞察了追風的目的後,心中念頭電轉,本能地尋找破解的方式。
緊接着,幾人互相遞了一下眼色,無不是一臉的無奈。
追風這,赫然就是陽謀啊!
他們想通的,凌風也想通了,他甚至沒有任何的猶豫,便做出了自己的決斷。
“哈哈哈~追風兄既有此胸懷,凌某就卻之不恭了。”
“能在戰前,一窺追風兄近年來的收穫,不亦樂乎。”
凌風面色自若,腳步從容,繞過了面前一個石筍,到了追風所指的那個地方。
那裡,是一座石筍的背後,以衆人的角度,自是看不見,先前纔不曾發現那裡另有玄機。
一直到走到了那裡,負手而立,認真觀看,凌風的動作始終是灑然自若,如若閒庭信步一般,沒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中正在苦笑:
“看來真是天意如此啊!”
“熊狼山脈,我不得不踏入古神龍魔所佈的局,臨機自行入局,以求先機,以求破局。”
“今時今日,儼然是歷史重演,真真是不信天意都不成啊!”
凌風此刻所爲,亦是等於直接踏入了追風所佈的局,看看對方給他佈下了什麼樣的手段。
站在石筍前,擡頭望去,滿目瘡痍的一面,就進入了凌風眼中。
箭壁正如其名,其上遍佈了箭支,箭創,密密麻麻,凌凌亂亂,換成普通人來看,或許會暈頭轉向,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然而,以凌風的修爲,以及他在箭術上也有所涉獵,這箭壁上的每一處箭創,每一根箭矢,都好像鮮活了起來,在他面前重演了一幕幕景象。
一開始,是七星連珠,真元含而不發,箭矢釘入了石筍當中;
接着是往下,箭矢開始明顯地變少了,才七箭,到六箭,至五箭……最後只剩下了一箭,正中釘入。
到這裡爲止,凌風還能平靜地觀之。返璞歸真,去蕪存菁,剪一切繁枝,反而能吐出最美麗的一枝,一花,一點精華。
在學會了追風的七星連珠箭絕技的時候,凌風也曾動過這個念頭,不過他在箭術上終究沉浸不深,到底無法做到化七箭爲一箭,威力不減反增。
到了這個地步,以一箭,蓋過了七箭之威,那已然是技近乎道的水平,是不再需要七箭封鎖空間,只是一箭,就有必中之信心。
到了這個地步,追風的箭術已然可以稱之爲箭道了,卻還不是箭壁上所表現出來的盡頭。
凌風的目光下移,看到了箭壁上的最後部分,終於色變!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