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轟隆隆隆~~隆隆隆~~”
震天動地的巨響，是被壓抑到了極限的水之力量的反彈。
這反彈，化作了排山倒海的白色水線，化作了滔天巨浪，咆哮着拍打着，衝出了斷崖。
直如銀河傾斜，巨大的瀑布成型。
高低落差，再次加強了水之力量，到瀑布砸在河道上，形成了怒江，以狂怒的姿態，撲向了古神龍魔和烈玄霸。
這個時候，空中的凌風，方纔徐徐地轉過身來，背對西方，直面朝陽，龍吟一聲，人皇劍在握。
“終於，成了！”
凌風心中空明，惟有感慨與慶幸。
感慨他終於如計劃中一般做到了，把古神龍魔和烈玄霸引到了此處；慶幸如戾火，如地火空間這些意外迭出的時候，他終究還是做到了。
眼前這一幕，這借天地之威，怒水之力，以對方古神龍魔和烈玄霸的計劃，早在紫巖城中，石軒與烈九公迴歸的那一天，就已經制定了。
當初，凌風與石軒皆認定，烈玄霸他想把石軒和烈九公引到熊狼山脈，定有所圖。
最可能的，當然是借地利。
無論是明面上的烈玄霸，還是可能隱於暗處的古神龍魔，兩人皆以火稱雄，熊狼山脈又是那樣一個地勢，地下蘊含的火元之力的強大，凌風等人都是親見過的。
想要敵火，自要引水。
在那個時候，凌風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在等待重煉麒麟臂那幾天裡，他翻閱紫巖城所藏周邊地理資料，瞭解到的東西。
在熊狼山脈之西，有河名怒江，乃一巨大水系，水量充沛，長年累月，四季如一，皆是波濤如怒，故而以怒江名之。
熊狼山脈中的水系源頭，無不是怒江水。
無論是當年凌風隨之漂流的大河，還是那能讓人跌得粉身碎骨，他曾仗之脫身妖獸包圍圈的瀑布，嚴格說來，都是怒江支流。
得知了這一點後，一個計劃就在凌風的心中浮現了出來。
他在臨行前，拜託了石軒和烈九公相助，爲的就是這個計劃。
於上游處，既引怒江水，又築堤壩阻隔，積蓄水勢，等待時機。
由於熊狼山脈的水系本就源自於此，如此做來，工程量不會太大，以石軒等人先天強者之力，足以完成。
最後，就是把古神龍魔和烈玄霸引到了此處，形成眼前這個局面。
凌風唯一不解的，不在他計劃當中的，就是那破開堤壩，引來怒江水肆虐的最後一道劍氣，那劍氣到底是從何而來的？
前面的響動，自是石軒和烈九公出手，劍氣又是屬於誰的？
凌風很快就這個念頭暫時從腦海裡面驅除了出去，重新回道一片空靈。
他的手中是劍，心中是劍，腦海中是劍，紫府中劍之神祇亦化作一道劍光撲出，與凌風融爲一體。
人皇劍上，劍光閃爍，不讓朝陽之光亮，奪盡了天地光輝。
在這一刻，凌風若有所悟。
他本來想施展的是天子劍，是各大先天劍勢，借水之力，借勢之力，可是在臨出劍的一刻，無論是天劍八法還是其他的什麼，盡數如同被抹去了一般，空蕩蕩的一片。
凌風本能地運劍，在御風獨舞的影響下，在此刻獨特情境，獨特心境的影響下，他的劍不覺就變了。
劍中，帶上了天地大勢。
劍中，融合了之境。
凌風心中歡喜莫名，他能感覺到，他突破了，不是在修爲在境界上，而是在劍道本身。
凌風心中明悟，這一劍出，將是他前世今生，至今爲止，所揮出的最強一劍。
那是什麼劍？
在揮出前，連凌風自身，都不曉得。
空中，是凌風爲劍而歡喜，而癡迷，而進入了一種物我兩忘的空靈；
下方，是古神龍魔爲水而驚慌，而恐懼，而進入了滅頂之災的絕望。
“啊啊啊~~”
古神龍魔急轉身，強大的力量迸發了出來，他竟是離地飛起。
“御空飛行？！”
“古神龍魔竟然還保持着先天第四重的實力！”
即便是在悟劍的過程中，凌風還是爲眼前的一幕所驚動。
古神龍魔本身顯然是出了問題，故而在爲了奪回自身力量的戰鬥中，依然是倚靠着烈玄霸的力量在與凌風戰鬥。
不曾想到，他竟然還保存着一部分的力量，這一部分的力量有多強不知道，但從眼前的情況看來，至少足夠他支撐短時間的先天第四重，御空飛行。
說來話長，當其時，瞬息之間，不過在一剎那間。
怒江水衝破了斷崖成瀑布，傾瀉而下入河道成激流，再咆哮着捲起巨浪拍打向古神龍魔與烈玄霸，全部加起來的時間，亦不過是凌風在空中一轉身，古神龍魔雙腳離開地面罷了。
在這個過程中，“嗤嗤嗤”的聲音不絕於耳，烈焰被熄滅，岩漿被凝固，無量量的水汽瀰漫開來，如雲似霧，整個天地如入仙境，仙氣繚繞。
水勢實在是太急，太快了，哪怕是古神龍魔反應再來，也是來不及了。
激流捲起巨浪，第一時間將烈玄霸撲倒，捲入了水中。
連接着古神龍魔與烈玄霸的鎖鏈在劇烈地顫抖着，其上的戾火不住地黯淡，終究在前仆後繼的激流下，熄滅！
水火相侵，再強大的火，在無數的水抵消下，終究無法持久。
在鎖鏈上戾火熄滅的同時，正是古神龍魔拔地而起，飛上了空中的時候。
眼看着，古神龍魔就要擺脫爲激流所捲入河底的命運，凌風瞳孔驟縮，精氣神高度凝聚，那醞釀中的一劍就要出手，要將古神龍魔重新逼入水中。
好不容易佈置下來的絕殺局，凌風絕對不允許古神龍魔在這個關鍵時刻，破局而出。
古神龍魔，畢竟是一方古神，他的底蘊實在是太深太厚了，即便是少了寵物烈玄霸，即便是很大一部分力量在凌風的身上，這一回被他逃脫，日後依然是勁敵，是威脅。
凌風一咬牙，準備豁出去再大的代價，也要將古神龍魔留下來的時候，異變突生。
“哐當~”
本來失去了戾火，無力垂落下來的鎖鏈，突然繃緊了。
這鎖鏈，乃是連接在古神龍魔與烈玄霸的身上，是古神龍魔操縱烈玄霸如傀儡的倚仗。
其上的戾火雖然熄滅了，但鎖鏈本身的連接，卻依然存在着。
這一下鎖鏈的突然繃緊，就好像是高飛的風箏，猛地被拽了下來一樣，古神龍魔本來已經離地飛起的身子，頓時在空中滯住了。
“你……”
古神龍魔神色大變，驚怒交加。
下方的激流中，一個高大的身影站了起來，以雙臂絞動鎖鏈，不住地收緊。
——烈玄霸！
他，竟是想要將古神龍魔一起拖入水中。
“你在做什麼？！”
古神龍魔驚怒之下，厲喝出聲，同時伸出手掌如刀，一下下砍在鎖鏈上，迸出了火星無數。
這鎖鏈本就是神兵級別的，一時半會兒，古神龍魔也砍之不斷，哪怕再是運轉真元，身子還是不升反降，被一點點地拉回來河中。
大浪，趁機將他渾身拍溼，如同落湯雞一般。
“做什麼？！”
“哈哈哈~~做什麼？”
“你辱我太甚~~”
烈玄霸在笑，聽起來又像是在哭，聽得人毛骨悚然，有從心底最深處浮現出來的悲哀。
他還在不斷地收緊了鎖鏈，大喝着：“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這三個字，自不是對古神龍魔所言，而是烈玄霸泣血的哀求，在哀求凌風，殺了古神龍魔。
一瞬間的怔住後，凌風恍然了過來。
烈玄霸這是在恨，在悲憤，堂堂一代先天強者，有雄心壯志的一代梟雄，竟是被古神龍魔當成寵物，身上被綁着鎖鏈，被當成了傀儡。
古神龍魔，從來不曾將他烈玄霸當成人。
侮辱，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侮辱。
對烈玄霸這樣的梟雄之姿來說，凌風與他的斷臂之仇，算不得什麼，可是古神龍魔對他的侮辱，卻是傾盡七海之水，亦不能洗刷。
之前是沒辦法，現在機會到了，烈玄霸哪怕豁出去一切，也要拖着古神龍魔一起死。
這是，他身上屬於強者的尊嚴！
“崩~！”
當古神龍魔幾乎要被拉入河中的時候，他終於一掌斬斷了鎖鏈。
頓時，他如同脫線的風箏一般，就要重新高飛。
“別想走！”
烈玄霸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從水中一蹦而起，抱着古神龍魔的腰桿，將他徹底從空中拽了下來。
兩個片刻前還猶如一體，實則卻有大仇的人，一齊被捲入了奔涌不息的大河當中。
此刻，偌大天地間，河道所過的所有地方，所有的火焰都被熄滅，所有的岩漿都爲凝固，連零星半點的火星都不存在。
甚至那破開的地火世界入口，也倒灌入了怒江水無數，不住地冒出水汽，將天地間襯托得愈發如天上仙境一般。
這個時候，古神龍魔被烈玄霸抱着，兩人一起在水中掙扎；
這個時候，石軒與烈九公的身影，出現在瀑布最高處；
這個時候，凌風終於揮出了一劍，剛剛悟出的，迄今爲止最強的一劍。
正面朝陽，背對西方，凌風一劍既出，水汽氤氳繚繞中，但見得有無數個凌風，揮出了無數道劍影，最終又合併在一起，成了：
一人，一劍！
便是：
“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凌風從空中撲下，無數劍影分而後聚，無數人影，散而後合，飄飄而如先，飛躍了數百丈的距離，劍指古神龍魔。
“啊啊啊！”
古神龍魔大叫着，毀滅的恐懼，將他淹沒。
他是一方古神，他是從萬年前的大戰中走過來的絕世強者，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凌風這一劍當中，蘊含的無邊恐怖。
那是屬於死亡，屬於永久場面的大恐怖。
古神龍魔不住地掙扎着，將身後的烈玄霸打得支離破碎，五臟六腑，周身骨骼，幾爲盡碎。
烈玄霸的身上，不住地有戾火在冒出來，這些戾火不是他對敵的武器，而是要將他燃燒成灰燼，帶給他無盡痛苦的源頭。
這般情況下，烈玄霸還在笑着，恣意地笑着，張狂地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
“一起死吧，一起死吧！”
烈玄霸鼓起最後的力氣，從身後環抱住古神龍魔，將他架住，以古神龍魔和他烈玄霸重疊在一起的胸膛，迎向凌風的劍。
“殺~了~他~！”
“殺~了~我~！”
烈玄霸以最後的聲音，哀求着，哀求着凌風殺了給予他奇恥大辱的古神龍魔，殺了受了無邊屈辱，只能一死的他！
“不……”
古神龍魔徹底瘋狂了，體內的戾火一點不剩地爆發了出來，蒸騰了無盡的水，也將身後的烈玄霸燒成焦炭。
烈玄霸只有一雙眼睛，還是明亮的，還在圓瞪着，似乎不看到古神龍魔這個帶給他無盡羞辱的敵人死在凌風的劍下，他就永遠無法瞑目一般。
凌風的劍，到了！
無數劍影，無數人影合一，一人一劍，直刺古神龍魔的胸膛。
華麗至極，絢麗無比，歸於平淡。
這平淡的一劍，帶着凌風於劍道上的最高領悟，洞穿了古神龍魔的胸膛，洞穿了烈玄霸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