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
凌風回望了一眼身後的通天階梯，只覺得是那麼的遙遠，連他一步步在其上艱苦攀登的過程，也是遙遠如同在久遠的前世一般。
可那一切，不過是發生在過去的一夜罷了。
當他重新出現在廣場上，出現在所有人面前的時候，恰好是朝陽從地平線上一躍而出，歡快地揮灑着光輝的時候。
晨輝如同一件金色的戰袍，於衆目睽睽之下，披到了凌風的身上。
這一刻，沒有人在意朝陽的升起，在廣場上此刻所有人的心目中，那個一身襤褸，嘴角溢血的男兒，纔是最閃耀的紅日。
“啊啊啊啊~~~~”
“他成功了，他成功了，看到沒有，他成功了！”
不知道是哪一個人開始大叫，不知道是哪一個人開始歡呼，整個廣場都沸騰了起來。
無數認識與不認識的武者，在忘形地大叫着，擁抱着，大展開雙臂，似乎那達成此成就的人是他們自身一般。
在此前，在凌風沉浸在青銅大門上的選擇無暇分心的時候，類似的狂歡般歡呼，就發生過了一次。
當他一步踏在了與六御絕巔同樣高度的時候，廣場上不知道多少武者，激動得幾乎不能呼吸。
那代表着的是什麼？
代表着六御絕巔，武神風狂，他們也是人，他們不是神，他們的陰影不可能永遠地籠罩這個時代。
今天，有凌風能踏在與他們一樣的高度，哪怕只是侷限於通天階梯上的並肩，也足以讓他們重新看到希望，看到追上那七個人腳步的希望。
畢竟，在他們想來，有一就有二，既然凌風在通天階梯上踏出了第一步，興許就會有人接二連三地做到同樣的事情。
至於現實的殘酷，也就只有凌風一人知曉了。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開始呼喊，很快，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炸開了整個廣場，如同洪流般覆蓋了整個白石山，如有生命般在奔跑着，腳步遍及了白帝城中的每一個角落……
“絕世凌風！”
“絕世凌風！絕世凌風！絕世凌風！”
……
耳中充斥着歡呼聲音，充斥着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內，註定要成爲他稱號的“絕世”二字，凌風面露微笑，以手背緩緩拭去了嘴角溢出的鮮血。
這鮮血，是他在施展神通：尋龍時候流出來的。
凌風並不是有意不擦拭，只是沒有意識到而已，可在此刻，他才發現這份忽略，究竟有多麼的錯打錯着。
他知道，不用明天，甚至就是現在，有一個消息就會傳遍整個白石山整個武院，乃至整個迷神天：
武院少帝，絕世凌風，闖過了通天階梯，在通天塔大門外，如同六御絕巔中的東邪皇，西毒霸等人一般，吐血而退。
這不是事實，又是最好的事實。
它，足以掩蓋凌風止步不前的原因，足以掩蓋通天塔囚徒存在的痕跡……
“再好不過了。”
凌風臉上的笑容愈發地濃了。
歡呼聲還在持續，彷彿永遠也沒有停止的時候，這時候宣泄的歡喜，是整個時代，爲那七個人所壓制後的爆發，並不是因爲凌風一個人，又是因他而到來。
凌風面帶微笑，目光在人羣中緩緩地掃過。
入目的，不論是熟悉還是陌生，不論是敵還是友，面上都帶出了幾分狂熱。
“可惜啊，可惜你們不知道。”
凌風臉上在笑，心中最在嘆息。
這個世上，怕是隻有他一個人知道，迷神天困居一隅，其上的人們自以爲是世界的中心，除了他們之外，再沒有別的人，這個時代即將要結束了。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怕是就不會以爲六御絕巔和武神風狂是籠罩一切的陰影，是唯一追趕的對象；
到得那個時候，他們就會明白，這些人是中流砥柱，是支撐着整個世界的脊樑。
凌風搖了搖頭，那種歡喜略略有些降溫，正當他準備要離去的時候，目光驟然一凝，定格在了廣場中的一個角落。
這個角落距離廣場的邊緣不遠，本來毫不起眼，可是在一片歡呼聲音，一片狂熱氣氛之中，那裡卻冷靜如冰窖，頓時就鮮明無比。
凌風一眼掃過，頓時就認出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那是一箇中年人，靜靜地站在那裡。
在他的身後，有不少人比花嬌的妙齡女子，正處在喜歡熱鬧的年紀，卻在一片狂熱氣氛之中噤若寒蟬。
不管是什麼時候，她們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個中年人的身上，似乎他咳嗽一聲，就是整個世界感冒了一般。
這種目光不是愛，而是懼，怕到了骨子裡的懼。
整個角落，一切冰寒的源頭，也正是那些妙齡女子恐懼的源頭——那個中年人。
凌風的目光重新落到了那個中年人的身上，從他顯得刻薄的雙嘴，纖細如刀的眼睛，長長如須的鬢角，一路向下，最終定格在他的一身服飾上。
這個中年男子身上穿的東西極其怪異，看上去是一根根纖細又等長的羽毛綴成的，偏偏又不顯得蓬鬆，而是平順而下，猶如禽鳥身上天成的羽毛一般。
——仙鶴的羽毛！
“鶴仙人，雲中子！”
凌風的目光一凝，徹底認出了其人。
他早在張三那裡，就看過鶴仙人云中子的繪影，這還是第一次與他真人面對。
凌風早晚要挑戰少帝前十，這點在他踏入先天境界後就註定了，在此刻他登上了通天梯，達成了與六御絕巔一般無二成就後，就更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這樣的人物，如何可能安居在少帝五十的位置上？
其中，最有可能與凌風一戰的，就是眼前這個鶴仙人云中子，這點凌風知道，雲中子知道，所有關注着少帝的武院武者，全都知道。
在這一刻，這兩個幾乎註定要有一戰的先天強者，隔着偌大廣場，無數狂熱的武者，火光四濺般地對視着。
凌風的想法，與其他人並不完全相同，是否挑戰鶴仙人云中子，還在兩可之間。
墨蕭主人送過了的鶴譜，或許是一個催化，但還不足以讓他做出這樣重要的決定。
畢竟，他凌風的選擇，只能由他自身做出，別人的意見，到底左右他不得。
可是，在這一刻，在與雲中子對視之後，凌風的想法，無形中發生了改變。
“這是怎樣的陰鷙，怎樣的狠毒啊！”
凌風的瞳孔一點一點地收縮，一瞬間的對視，足以讓他解讀出很多東西來。
“此人心狠手毒，心胸狹窄，一旦認定爲敵，定然不擇手段，先下手爲強！”
“看來，想要不挑戰他，也是不可能了。”
“既然註定要爲敵，就不在乎得罪得狠一點。”
凌風暗暗下了決心，在廣場的另外一邊，移開了視線的雲中子卻不知道，他的出現竟然會導致這個結果。
雲中子錯過目光後，略略低頭，只有他身邊的一個美貌少女，能看到他在一低頭瞬間，眼中流露出來的寒光。
“啊~”
那個少女忍不住低呼了一聲，那樣的目光，她看過太多了。每一次這樣的目光出現，都代表着她的一個姐妹慘遭凌辱至死，死得面目全非，死得無影無蹤……
少女一瞬間想到了她的前任，想到了她的未來，下意識地踉蹌而退。
她的舉動，頓時引起了雲中子的注意，一眼掃過來，少女只覺得連心跳都停住了，呼吸更是奢望。
“哼！”
雲中子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不再看她，腦海中卻盡是凌風負手立於通天階梯下，受無數武者歡呼的影響。
那個身影，如同用刀子銘刻一般，牢牢地刻在他的心中，怎麼也抹之不去。
“沒想到啊，還是晚了。”
“這個卓爾不羣的花苞兒，竟然還真的綻放開了。”
“不好辦了！”
雲中子沉吟着，眼中的寒光不住地閃爍着，不曾察覺到其身上陰森的氣氛愈發地彌散了開了。
這回不僅僅是身邊那個，連身後的那些花季少女都渾身戰慄，低頭看着腳尖，呼吸都不敢大聲，生怕在這個時候犯了雲中子的忌諱。
雲中子的心神全然不在她們的身上，沉吟片刻，重新擡起頭來，深深地看了高處的凌風一眼，隨即轉身向着廣場外走去。
他想要看的，都已經看到了。
無數個陰謀，計策，可能性，隨着他腳步的遠去，不住地從他的心中浮現了出來。
同時在雲中子心中浮現的，還有嗜血的暴戾，他又開始想念他的花房，想念在其中宣泄，創造出來的最動聽的呻吟慘叫的天籟……
……
凌風，也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東西，在雲中子踏出廣場邊緣的一剎那間。
時間往回倒退回幾個呼吸，那個時候，雲中子正錯開了他的目光，不再與凌風對視。
從他的目光中，凌風看到了非戰不可的理由，雲中子頓時成爲了他下一個大敵，不可迴避，必須打敗的大敵。
“正好！”
“既然你送上門來，就拿來你來祭旗吧！”
凌風深吸了一口氣，不爲人注意地閉合了一下眼睛。
他閉眼的動作很快，持續的時間也很短，須臾之間，重新睜開了眼睛，即便是離他最近的人，也不曾發現這一點。
睜眼的一瞬間，無數的星雲，一整個宇宙，偌大的夜空，恍若重生在他的眼眸間，倒映入他的眼中一般。
——神通：尋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