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啼魂!”
“它發現了什麼?”
“是大兄嗎?”
凌風豁然從溪水中擡起頭來,連溼漉漉的頭髮都不及處理,第一時間大致分辨了一下方向,循聲縱躍而去。
月下,凌風的踏着茂林修竹形成的綠浪,倏忽之間,跨越了數百丈的距離。
當他從腳下最後一株樹的樹枝上躍下來的時候,眼前豁然開口,兩側起伏的山勢在這裡夾出了一個谷底,其中迴旋了溪流清泉,成了一汪清潭。
換在平時,凌風自是會停下腳步,細細欣賞一番這般外界所無的林泉之景緻,可是在這個時候,他自沒有如此好心情的,第一時間就趕到了水潭邊。
凌風剛剛走過去,就看到怪異的一幕。
啼魂時而蹲在地上,時而蹦跳到樹上,雌牙裂嘴,指手畫腳,一直在臉上指指點點,就好像在說:你看看我,看看我,認出來沒有?你怎麼可能認不出?再看看嘛~!
那表情,說不出的委屈,說不出的幽怨。
在它的對面,湖邊一處粗糙的木房子前,一個身材曼妙的女子,臉上罩着青鸞面具,遮去半邊臉龐。
她露在外面的臉龐滿是警惕之色,雙手吃力地握着一根一頭削尖的竹竿對着啼魂,那股鄭重其事的樣子好像是在說:你再過來,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是青鸞……”
凌風的腳步,不由得就放緩了。
在這莽蒼山中,經過了血神長恨一劫後,僅存的人凌風也就只見過青鸞一個。
在發現痕跡的時候,凌風的腦海裡面就浮現出了當日初見時候,青鸞拖着小獸吃力地前進的頑強模樣。
只是,萬一的希望,讓他始終不往這邊想而已。
感覺到有人到來,青鸞和啼魂先是齊齊警惕地望過來,待得看到是凌風的時候,她們同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吱~~~”
啼魂叫了一聲,竄回了凌風的肩膀上,委屈地舞動着爪子,手舞足蹈了起來。
這麼久的相處下來,啼魂尾巴上有幾根毛凌風都清楚,自然明白它的意思,撫摸着其後背說道:“她不認得你不奇怪,你的樣子跟原本不大相同了嘛。”
啼魂所說的,無非就是它當日明明在凌風的肩膀上與這個小丫頭照過面了,她怎麼就認不出來呢?怎麼就把它堂堂啼魂當成什麼妖獸防範呢?
“凌……凌風,你是凌風?!”
青鸞手中的竹竿“啪”的一聲,落到了地上,滿臉驚喜之色地說道。
“嗯,正是凌某。”
凌風點了點頭,道:“不好意思,與那血神長恨鏖戰多日,讓青鸞姑娘久等了。”
“不……”
青鸞擺了擺手,似要說什麼。
凌風沒等她說完,繼續說道:“青鸞姑娘,凌某當日答應了要帶你回去,這樣吧,你看是跟着凌某一起在莽蒼山中尋找凌某的大兄,或者是先行到山外的山神廟處等待皆可,聽憑姑娘選擇。”
“不是,我是說……”
青鸞好像沒有聽到凌風在說什麼似的,連連擺手。
凌風這會兒已經隱隱地感覺到了什麼,那是一種心中靈覺,似在無聲地告訴他,就快找到牛大力了。
正是心中有這麼一個感覺,他纔沒有耐心聽青鸞說話,再次擺手打斷道:“青鸞姑娘若是害怕血神長恨的話大可不必,短時間內,他絕對不可能再現人前,現在的他肯定躲在不知道什麼地方養傷呢。”
“他要是敢現身,但凡一個武者,都足以手到擒來。”
“還有附近沒有什麼像樣的妖獸了,姑娘儘可不用擔心安危。”
凌風這麼一竄話講完,青鸞的臉色都有些發青了,胸膛劇烈起伏着,喊道:“我不是想說這些!”
“那你想說什麼?”
凌風停下了本來已經擡起的腳步,奇怪地問道。
“我知道你大兄在哪裡!”
青鸞這句話說出來,凌風的目光如電一般,刷地一下刺到了她的身上。
“在哪裡?”
凌風快步上前,捉住青鸞的雙肩問道。
“痛~”青鸞呼了一聲,伸手向着水潭旁邊的木屋一指。
“什麼?”
凌風失神地放開了青鸞,緩緩地移到了木屋旁,雙手顫抖地按在木屋上,久久不敢推開。
因爲,他沒有聽到,有呼吸的聲音……
以凌風的精細,他在來到此處的時候,怎麼可能沒有觀察周遭的情況,怎麼會沒有發現這座小木屋?
只是他沒有在裡面聽聞到呼吸的聲音,也沒有感覺到什麼明顯的氣息,這才下意識地以爲這只是青鸞搭建起來給自己居住的。
現在聽青鸞這麼一說,凌風的心陡然沉了下去,眼前一陣陣地發黑,手明明就搭在木屋的門上,卻怎麼也推之不開。
看到他的動作他的遲疑,以及手上的顫抖,青鸞就明白了過來,跺着腳道:“牛哥還活着呢,凌風你快救救他。”
說着,她似乎比凌風還急的模樣,一手拉住凌風的胳膊,一手霍地一下推開了木屋的門。
“還活着……”
凌風的心跳陡然恢復了搏動,似乎要將此前的幾乎停跳給補償回來似的,劇烈地跳動着。
木屋內明明陰暗潮溼連採光都怎麼好,可凌風緊張地向着屋中望去的時候,卻覺得世界都鮮亮了起來。
“大兄……”
看到木屋內部一張粗糙的木牀上,一個靜靜地躺着的人影,凌風大叫失聲,繼而快步而入,來到了牀前。
“大兄……”
若非牛大力是凌風在世上僅餘下的兩個親人之一,看着眼前躺在牀上形銷骨立,瘦得幾乎脫了形的人,凌風幾乎無法將其與原先那個結實彪悍的大兄聯繫在一起。
凌風顧不得青鸞湊過來,連忙伸出手來,按在了牛大力的胸膛上。
木屋之中,一片沉靜!
久久地,凌風才勉強感覺到牛大力的心臟,輕輕搏動了一下,旋即消失不見。
同時由於將手按在胸膛上,隱隱地也能感覺到每隔一小段時間,有輕微的起伏,輕微得幾乎讓人懷疑是否是心中執念太深而導致的錯覺。
凌風終於知道,爲什麼在屋外的時候,他感覺不到裡面有人存在,也聽聞不到呼吸的聲音,牛大力此時生命微弱如同風中燭火,隨時可能熄滅,一切體徵輕微到了凌風即便是站在牀前,稍稍不留神都有可能忽略了過去。
“等等,這似乎是?”
凌風心中一動,本來已經擡起的手掌重新落在了牛大力的胸膛上,極其小心地探入了一縷真元查探。
緊接着,他的神色愈發地凝重了起來。
牛大力氣血近乎枯竭,經脈亦爲之萎縮,簡直如**十歲的老人一般,本來一身強悍的生命力近乎不存。
在他的心脈附近,兩股凌風都極爲熟悉的力量,在彼此糾纏着。
“就是這個。”
凌風緩緩閉上了眼睛,思感似是透過他的手掌,深入了牛大力的體內,沿着萎縮的經脈,直達其心脈處。
在他的“眼”前,一道血色糾纏如巨蟒,一縷紫光中夾雜着金光,牢牢地護住了心脈,在血光的侵蝕下,漸漸地薄弱了下去。
那血光落在了凌風的眼裡面,儼然是一條餓狼,只要已經薄弱到了極點的紫光和金光消磨一空,它定然會撲上去狠狠就是一口。
那個時候,便是牛大力斃命之時。
“這是血神經的力量。”
凌風畢竟推演過血神經中的精血燃燒秘法,又與血神長恨鏖戰多日,自然熟悉這種力量特性。
“剩下的是……”
凌風的臉色稍稍放鬆了下來,繼而慶幸不已。
那到現在幾乎被消磨一空,猶自在護住牛大力心脈的力量他也是一點都不陌生,正是紫氣和紫金金身決的力量。
“幸好,幸好。”
凌風無比慶幸,當初他離開紫巖城前往彩雲間白帝城的時候,給牛大力留下了足夠的資源讓他修煉紫極金身訣,若是不然的話,想他現在所見的定然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從牛大力體內的情況來看,他在紫極金身訣上的成就,隱然更在凌風之上。
與凌風一般無二,他也沒有紫極金身訣三層之後的功法,然而牛大力畢竟在護體上有着超凡脫俗的稟賦,竟是讓他硬生生地修煉到了超過第三層極限的程度。
“呼~~”
凌風長長地吐出了一個口氣,發現了癥結所在後,他總算知道應當要如何去做了。
稍稍沉下身子,氣沉丹田,凌風曲起食指,緩緩地向着牛大力的身上點去。
“嘎吱~嘎吱~~~”
小木屋中,各種簡陋的設施都在聲聲作響,似有颶風在木屋中驟然颳起,整個木屋都在搖晃着,彷彿隨時都會坍塌下來一般。
凌風的衣裳無風自動,一股股強大的威勢在他的身上不住地攀升着。
“凌~~”
青鸞剛剛開口呢,便被勁風灌入了口中,說不話來,臉色大變,連忙快步退了出去。
等她退到了木屋的房門外的時候,正好看到凌風的手上豁然爆發出了道道殘影,出手如電,在牛大力的身上接連點出了七指。
指指都帶着不同的韻味,每一指都點在了牛大力的心脈附近。
外界所無法看到的是,凌風的每一指點出去,也恰好是在牛大力心脈附近的血脈處,指力透體而入,帶着淡淡的紫意。
不知何時,凌風的身上先是閃出金光,繼而紫氣騰起,瀰漫了整個臉龐,看上去神聖不可侵犯如廟中的神祇。
“其七情劫指撼動心神之力,激活大兄的心神。”
“截取精血燃燒秘法中的逆血之法,催動血液流動。”
“再以紫氣和紫極金身訣真元護住大兄的心脈……”
當凌風停下手來的時候,呼嘯在木屋中的狂風驟止,“轟”的一下,整個木屋坍塌了下來。
“啊~”
木屋外,青鸞大吃了一驚,驚呼出聲的同時快步上前,想要去撐住那砸落下來的樑柱。
還沒等她靠近呢,驚人的一幕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嘭嘭嘭~~”
不管是粗壯的樑柱,還是破碎激射的木片,但凡觸碰到凌風的身體,盡數碎成了齏粉。
對此凌風恍若不覺,只是微微俯着身子,替猶自昏迷的牛大力將這些東西擋住,連一點木屑灰塵都不曾沾染到牛大力的身上。
“凌少帝,你沒事吧?”
青鸞這麼問着,擔憂的目光卻是望向了牀上的牛大力。
此時,原本木屋所在的地方一片狼藉,除了凌風與牛大力所在的地方,詭異地有一片乾淨的空地,其餘所在連落足之處都沒有。
凌風看到青鸞如此關心牛大力,神色也不由得溫和了起來,微微一笑道:“放心吧青鸞姑娘,我大兄的傷勢暫時穩住了。”
聽到如此,青鸞鬆了一口氣,即便是隔着半邊青鸞面具,凌風還是可以看到半邊臉上露出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老天保佑。”
這個倔強的姑娘雙手合十喃喃自語着,聲音中都帶出了哽咽的味道。
凌風等她稍稍平靜了下來,這才問道:“青鸞姑娘,敢問你可知道我大兄是怎麼受傷的?當時的情況又是怎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