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乍起!
當凌風橫劍在胸,緩緩閉上了眼睛時;逢妖獸嘶吼,腥氣四溢時……驀然間狂風呼嘯,恍然平靜的海面上,龍捲風飛快地生成。
隱約間,四面屏住呼吸,緊張地看着這一幕的武徒們,耳中彷彿能聽到一呼一吸的聲音,竟是連狂風呼嘯,百獸嘶吼都被壓了下去。
“八荒**~獨尊勢!”
似吟唱,若嘆息,當聲音從凌風的口中吐出的時候,光陰彷彿也隨之凝固。
“夜戰八方!”
一劍,揮出!
在那恍然如夢的過去,在那久遠的未來,同樣有這麼一個人,遺世獨立,周圍有虎豹熊羆張牙舞爪,獨獨再沒有第二個人。
偌大天地,只剩下他一個。
前世今生,都猶如在這一劍下重疊,好像這一劍,就是一座看不見的橋樑,將二者合一,融匯成了一體。
“喝!”
大喝一聲,凌風豁然睜開了眼鏡,無數道金光乍現,好像一團光球爆炸了開來,激射四方。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是眨眼都來不及的一剎那,又似長久凝固的漫長,忽然,一聲聲吞嚥唾沫的聲音響起。
“這是……”
不知道在這一時間,有多少人下意識地吞嚥了一下,隨即張大了嘴巴。
在所有人視線的彙集處,勁風消散,嘶鳴不再,那些妖獸僵硬地停止住了動作,凌風緩緩回劍收入劍匣。
沒有人能看清楚這一劍是怎麼揮出,又是如何收回的,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的是:一道道血痕,從四面八方的妖獸額頭上浮現了出來。
劍痕纖細如女兒家的指甲在幼嫩的皮膚上劃過,浮出的紅線,好像一轉眼,就會又消散了去。
它們不多一道,不減一痕,每隻妖獸都是一劍,正中其額。
“噗~”
正在此時,以凌風爲中心,方圓十餘丈內,籠罩在了一團溶溶的血霧當中,就好像是冬日溫泉上空,終日不散的霧氣。
不同的是,溫泉處是硫磺的味道,此方是腥腥甜甜的血氣。
那些妖獸的一身精血,好像都通過那道纖細的劍痕噴薄了出來一般,在血霧瀰漫的同時,煙塵揚起,一頭頭妖獸軟倒在地。
無論是身軀龐大生命力旺盛的大型妖獸,還是以敏捷靈動爲主的小型妖獸,在這一劍下都無可掙扎,幾無先後之分地癱軟到了地上,緩緩闔上了無神的眼睛。
一劍出,衆妖獸皆亡。
無論是楓寒、薛禮、郭怒、郭蓉蓉這些天之驕子,還是那些普普通通的武徒,沒有一個例外,皆是目瞪口呆地望着這個結果,有那淺薄遲鈍的,還伸手揉了揉眼睛。
不敢相信這一幕,是由一個與他們一樣是武徒的少年所創造出來的。
一時間,衆人看向凌風的目光,頓時就不同了,再沒有了譏誚嘲諷,更多的是深深的恐懼。
每個人心中都不由得浮現出了一個念頭,這一劍,要是揮向我們……
霎時間,寒毛卓豎!
這是在武院考覈當中,雙方更有勝負之爭,要是凌風向他們出手……怎麼辦?
就在他們或恐懼,或驚疑的同時,在離凌風不遠處的草叢中,方德兩股戰戰,深深地伏在地上,恨不得將整個人埋入到地裡面。
“他沒發現我……他沒發現我……”
“該死的,凌風他怎麼可能這麼恐怖?”
方德近乎是祈禱地在心中默唸着,同時無邊的恐懼籠罩。
在此前,他就知道凌風遠比他想象的要強,至少尋常武徒遠遠不是他的對手,故而才用了百節誘妖草來暗算。
這既是公子顯的吩咐,也是方德心中嫉妒的毒蛇在作祟。
然而,方德他再怎麼想,也想不到凌風竟然強到了如斯恐怖的地步。
“就是真正的武者,也不過如此吧?不,就是真正的武者,也做不到這樣吧!”
忽然,方德整個人哆嗦了一下,他身上猛地一寒,有一剎那,好像看到凌風施施然收回了長劍後,往他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就這一眼,幾乎讓方德連心肝脾肺腎都驚了出來。
好在一眼過後,凌風就不再看向方德所在的方向,而是隨意地用腳一挑,將公子顯留在地上的一個殘破包裹挑動了一下。
頓時稀里嘩啦,包裹中的東西掉了一地。
凌風掃了一眼,隨意地從其中挑出了幾樣揣入了懷中,其餘的東西則任由其散落在地不管。
方德在暗算了公子顯後冒險靠近,爲的就是在百獸散去後能奪了這些東西。
對他們這些普通人家子弟來說,公子顯身上這些金家家主爲其準備的修煉資源,無疑是奢侈無比的,足夠方德冒險一搏了。
然而在此時,方德卻不敢看向那些東西一眼,只是恨不得連頭都扎到泥土裡面去。
“哼!”
凌風冷哼一聲,方德又怎麼可能逃得過他的眼睛,只是他另有目的,纔不想太早收拾這個傢伙罷了。
將目光從方德的身上移開,凌風目光橫掃全場,在那一個個武徒身上一掠而過,即便是楓寒他們四個,亦不曾多停留片刻。
目光所及處,那些武徒們不由自主地或低頭,或移開視線,不敢與他的目光對視。
一劍斬殺大量妖獸之後,凌風的身上好像充斥着無比凜冽的肅殺之氣。這一眼橫掃更似百獸之王巡視領地,讓他們這些沒有真正見過血腥的雛兒如何敢攖其鋒。
縱然在武徒中號稱最強的楓寒他們四個,在凌風的目光掃過下也覺得渾身不自在,好像被剝離了所有的遮掩,無論是身上的衣服還是籠罩的光環,背後的依靠,在這一刻都不足恃了一般。
凌風淡然一笑,收回了目光。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他方纔的驚世之舉所震懾,竟是沒有人發現他的右手在收劍回鞘之後,就一直背在了身後。
那一劍看似輕鬆寫意,驚豔絕倫,其實半點也不輕鬆。
須臾之間,凌風動用了幾乎所有的絕學,呼吸天地醞釀無邊威能,八荒**獨尊勢是他前世即便先天猶能橫行天下的強大功法,夜戰八荒是自創的羣戰無雙劍勢,更可怕的是,在出劍的同時,他還調用了現在以半步武者境界,所能調用的全部真元。
這些全部加在一起,再以破天擊的發勁方法轟出,纔有了這震撼全場的效果。
嚴格來說,這是遠遠超過凌風現在境界所應該有的威能,然而這還不算是全力,至少在破天擊上,他不是全力施爲。
不是不願,而是不敢。
破天擊威能恐怖絕倫,乃是依靠迷神珠從天外強者,破妄絕巔的公子羽身上偷學來的無上絕學。
以凌風現在的身體強度,遠遠無法負荷這一擊。若是全力激發,威能固然強絕,但凌風的手臂也勢必承受不住。
那樣一來,不僅沒了震撼全場,將一種少年武徒盡數震懾的效果,搞不好還會弄巧成拙,那就不美了。
凌風如此高調的出場一擊,爲的就是將這些少年武徒全數震懾住。
他並不想在這裡消磨光陰,與這些武徒爭鋒,先不說好虎難敵羣狼,更加不想殺戮過重,免得尚未進入武院,就結下仇敵無數。
本來凌風還未想要好怎麼做纔是最好,偏偏方德就乖乖送上了這麼一個好機會。
方德以百節誘妖草暗算公子顯,爲了萬無一失,下的分量不知有多少,幾乎將整個紫巖山上那些武者特意爲這次考覈捉來的妖獸盡數引誘了過來。
這就給了凌風一網打盡的機會。
盡屠幾乎所有妖獸,單單憑藉這個成績,就足以讓凌風萬無一失地以第一名的成績通過考覈,順利進入武院。
若是公子顯的消息沒有錯誤的話,也足夠凌風順勢拜入石師門下。
如此一舉數得的事情,凌風自然沒有放過的道理,這纔有了此前震懾了所有人的一幕。
有了這麼片刻緩衝,破天擊的副作用漸漸從凌風的手臂上褪去,他借勢收回了目光,緊接着如周圍那些武徒們都不存在一般,施施然從懷中取出一把小刀,走向那些已經死透了的妖獸。
陽光透過林蔭灑落下來,將衆人所在的地方染成一片斑駁的金黃色,明明還是大好時光,在此時此刻此地,卻好像整個林間都陷入了沉睡。
獸鳴鳥語皆無,人聲更是不聞,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凌風以小刀割取了地上妖獸的耳朵,或是某個能證明其身份的特殊部分。
全數割取了之後,再隨便剝了一大塊獸皮,就這麼血淋淋地將那些妖獸耳朵標誌都一股腦兒包裹在獸皮裡。
到了這個時候,那些少年武徒們從驚恐震撼中回過了神來,自然知道凌風這麼做的目的何在了。
然而——卻無一人,敢上前阻攔,敢鼓動衆人……
這一刻,好像所有人都默認了一件事情:凌風,便是這屆武徒的第一人!
凌風特意停頓了一下,發現場中沉默依舊,方纔灑然一笑,向着周圍一拱手,旋即拖着那個獸皮包裹,向着山下走去。
這紫巖山,他已不必呆下去了。
片刻之後,凌風的身影漸漸爲林木山石所阻礙,衆人的目光再看不到那個飄然而去的背影,這才面面相覷了下,緩緩散去。
所有人彷彿達成了什麼默契一般,地上的妖獸從始至終都沒有人再去觸碰一下,就這麼任由它們留在了此處。
好半晌,嘆息之聲,在林間響起。
片刻之前彙集了所有人、所有妖獸的地方,只有四個人影,在最高處孤獨地立着。
冷漠少年楓寒、血發蒼白的薛禮、壯如熊皮的郭怒、嬌小玲瓏的郭蓉蓉!
他們四人的臉上,都帶着一種悵然,失落,嘆息過後,一向以冷漠示人的少年楓寒面無表情地出聲:
“罷了!”
“我等都是井底之蛙,不曾想這屆武徒之中,竟然還有這等驚才絕豔的人物。”
“與此等人物並存,幸哉?悲乎?!”
話音落下,楓寒根本就沒有等別人回答的意思,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密林深處。
緊隨其後,剩下的三個天才少年也搖了搖頭,嘆息離去。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空無一人的林間,颯颯聲音響起,一個蒙面的灰衣人從草叢中撐了起來,渾身似乎都在顫抖。
“凌風!”
“凌風!!”
“凌風!!!”
咬牙切齒,無邊恐懼……
同一時間,一個拽着血色獸皮的少年身影,出現在了紫巖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