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
看着藍冰山壁中若隱若現，朦朦朧朧的身影，所有人的心目中都閃出了這個讓人肅然起敬的名號。
在這個白石山巔，在這個九頭莽荒天龍戰慄俯首的地方，能如此自若地盤膝而坐，冰封在終年不化的玄冰當中的，不是六御絕巔之上天帝，還能是何人？
凌風等人腦中一片空白，幾乎不記得是怎麼走下了九龍白玉輦，更是不清楚是什麼讓他們毫無顧忌地站在了莽荒天龍低垂的龍首旁邊。
莽荒天龍固然是竭力地壓低了呼吸，可是它們吞吐氣息的時候，還是有氣流如風般在衆人的身邊刮過、旋轉。
要是換成了尋常時候，他們中最是膽大的一個，近在咫尺地面對莽荒天龍的血盆大口，怕也是會心中發毛，忙不迭地閃開。
在此刻，於此地，即便是二十個新任少帝中的女子如帝女花嚴晴語、郭蓉蓉她們，也沒有產生任何的恐懼心思。
這種感覺不着痕跡，幾乎無法察覺，卻又玄妙無比。
恰似，當凌風等人踏上了白石山巔的時候，就被籠罩在了無形的氣場當中，除了氣場主人的意志，所有的一切都無法影響、傷害到他們。
“破妄無路，絕巔境界！”
凌風略微低低頭，掩蓋住眼中暴漲的精光，深深的震撼。
這個級別的強者，他從來沒有正面對決過，離得最近的一次，便是在迷神古碑上，他出言挑戰金甲公子羽。
現在想來，公子羽所懼的是他身上的天命，迷神天氣運凝聚於一身造成的大氣運，而不是他凌風本身。
破妄無路絕巔境界的恐怖，在此刻，在距離上天帝不遠的地方，凌風終於有了真切的認知。
昔日，若不是凌風以必死之心，用近乎先天巔峰的修爲，狂催呼吸天地秘法，怕是也不可能將這樣的強者，拖着一起陪葬。
真要想起來，公子羽等人，當時死得還真是冤枉啊。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其他的什麼，在想到公子羽那樣的破妄絕巔強者，也曾身隕在他手中後，凌風心中陡然一輕，那種讓人不由自主地屏氣斂息的壓迫感，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間，在這個獨屬於天帝的世界裡全無意義，凌風等人甚至判斷不出過了多久，忽有一個淡漠的聲音響起，震動了漫山遍野的藍色堅冰。
“孽畜，下去吧”
聲音入耳，那九頭莽荒天龍如逢大赦，忙不迭地點頭如搗蒜，隨即拖拽着九龍白玉輦，向着山下飛去。
凌風等人這時候哪裡顧得莽荒天龍要將白玉車輦拉到哪裡去，平時它們又是身處在何方？腦海裡只有那個聲音在迴盪，眼中只有冰封於玄冰中的盤膝身影。
“你們很好！”
淡漠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卻是對凌風等人說道。
第二次聽到這個聲音，凌風心中驀然浮起了一個感覺：“天帝的聲音中似乎有一種無情的味道，這種無情，恰似站在九天之上，俯瞰衆生的韻味。”
“大愛無愛，至情無情！”
凌風都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在心中突兀地冒出了這個念頭，只知道無論如何，驅之不去。
很快，他便收斂了心神，與一衆少年武者們一起躬身行禮：“弟子，拜見天帝！”
武院門下規矩，除卻恩師之外，但凡武院中人，不立偶像，不跪於人，縱天帝當面，鞠躬可也。
所有的武院規矩當中，凌風最中意的就是這一條。
要是真如黃泉門一般，要求弟子侍奉師門長輩如至親，動則三跪九叩，若有必要，他會隱忍，但他的驕傲不會允許，總有一日會如山洪般爆發出來。
武院在這一點上，就做得極好。武院中人與武院本身，更像是一種各取所需的合作關係，更加融洽與自如許多。
不然如前世白鐵衣的破門而出，也就是在武院中，要是在黃泉門裡，怕是下黃泉本人都會親自出手，格斃此人。
衆人行禮之後，眼前藍冰山壁，也在不住地發生着變化。
“騰騰騰~~”
無聲無息，純白色的霧氣不住地從山壁上升騰而起，恍若整個藍冰山壁都在酷日的曝曬下，不住地消融化霧一般。
實際上，這種藍色的玄冰美則美矣，卻是一種至陰至寒的力量，大日曝曬又如何能奈何得了它？幾萬年幾十萬年來凝聚出來的冰寒，縱容是岩漿在其上流過，亦能將其凍結成岩石。
能造成這種奇景的，只有自我冰封於其中的上天帝本人。
破妄無路的絕巔修爲，在這一刻體現無疑。
藍色玄冰不住地蒸騰了起來，在山壁的上空處，形成了大片的煙雲，凝而不散，既不化作冰凌落下，亦不曾消散向四方。
漸漸地，冰封住天帝的冰層越來越薄，凌風等人眼中的上天帝，也越來越清晰。
他看上去年紀並不大，一點都不像是成名百年的老一輩絕頂強者，單以外表論，不過是中年模樣罷了。
天帝至始至終，都緊閉着雙眼，雙手自然地放在兩膝上，膝上還橫着一把連鞘長劍。
不管是他的衣着，還是那個劍鞘，都是樸素無比，沒有任何扎眼的地方，甚至無法引起他人的注意。
所有的心神，都被不由自主地牽引向天帝本身，一切外物都變成了只有一種模糊輪廓的存在。
“噼啪~”
“噼裡啪啦~”
一聲聲龜裂聲響，從不遠處傳了過來，最終最後一層隔絕在天帝與凌風等人之間的冰層，轟然破碎。
寒氣瀰漫，凌風等人幾乎本能地就要後退趨避，那種彷彿可以將人的魂魄一起冰凍的森寒，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了閃躲的心思。
幸好衆人都還記得，他們是在上天帝的面前，一個個都強忍着，不曾失態。
“刷~”
正在這個時候，天帝豁然睜開了眼睛。
彷彿是長久的冰封，長久的閉目，將天帝一身霸絕天地的精神壓抑得太久了，這一睜眼精光似射，猶如洞徹幽冥的神光一般。
天帝在睜開眼睛的同時，略微擡了擡手。這個動作是如此的輕微，輕微到除非凝神靜氣，仔細觀察，不然都發現不了的地步。
也就是這麼一個輕微的動作，讓洶涌而至衆人腳下的冰寒氣流倒卷而回，化作乳白色的霧氣，在天帝的腳下旋轉着。
“無法抗衡的強大！”
凌風倒抽了一口涼氣，越是接觸，他越是能感覺到破妄絕巔強者的無邊恐怖。
“想要與這樣的人物抗衡，除非我的修爲提高超越了前世的地步，至少要站在先天大圓滿的門檻上，纔有一戰之力！”
“若是不然，在這種碾壓性的境界下，一切都是虛妄。”
天帝無意間展露出的強大實力，或許黃裳等人還不能清晰地體悟到，可落在凌風眼中，卻如眼前的白石山巔一般，讓他產生了想要攀登的心思。
“實力！實力！實力！”
“終有一人，我凌風會有與你一戰的實力！”
凌風心中正自激盪的時候，天帝依舊以那種俯瞰衆生的淡漠語氣，開口說話：“大時代將至！”
黃裳、白鐵衣、安唐、嚴晴語等人皆是一怔，不知道天帝爲何以這麼一句話來開篇。
“屬於吾輩的時代，已經落幕了，吾空有天帝之名，卻不得不自我冰封，以求苟延殘喘，繼續庇護這方天地，庇護人族繁榮昌盛。”
“大時代的到來，是爾等的機會，新一代的強者將從中崛起，或有人能踏入吾輩的領域，如那武神風狂般後來居上。”
“吾對爾等，寄予厚望！”
天帝這番話說來，讓除了凌風之外的所有人心情爲之激盪，恍若已經能看到自己在大時代浪潮中中流擊楫，弄潮一時般。
惟有凌風心中苦笑。
“天帝啊天帝，你說得沒錯，大時代的確即將到來，也的確有一批強者橫空出世，冠絕一時。”
“你又說錯了。”
“一直到那最後一刻，都沒有人能邁過那道坎，成爲你們中的一員！”
“破妄無路，絕巔強者啊~”
“真想知道，那是怎樣一個境界……”
凌風想要看到那個境界，以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情況，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天帝的目光，在凌風、黃裳、白鐵衣等人的身上掃過，所有人都覺得好像被那個目光看得通透，一切的一切都無法隱瞞一般。
凌風心中的一凜，精氣神高度凝聚，擡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正見得天帝緩緩舉起了右手，並指成劍，似極慢，又如極快地凌空向着衆人一點：
“吾送你們一個禮物，讓他們少走一些彎路。”
“吾很期待，有朝一日，你們之中能有人，與吾輩同列！”
話音落下，凌風等人還來不及想天帝到底要送他們什麼禮物的時候，一道劍氣豁然爆發，洞穿了天地，橫貫了宇內。
強橫無比，絕世無雙，每個人眼前都是一花，旋即各自都驚駭欲絕地發現，一道萬丈劍氣直衝着他們的眉心而來。
“隆隆隆~~隆隆隆~~~”
所有人心中劇震，被那一劍帶入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意境當中。
凌風腦海中不斷是閃過各種幻滅的景象，有滄海桑田，有天崩地裂，有海嘯山崩……沒有什麼是永恆不滅的。
惟有，橫斷天地的萬丈劍氣，斬開了生死迷霧，恍若一道通天橋，直通向彼岸。
“是爲：一劍斬開生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