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西沉,羣星隱沒,夜,悄無聲息地過去了。
一輪紅日,燃燒着人間所不能承受的熾熱火焰,從無邊黑暗陰霾中一躍而起,將億萬道光芒,普照天下。
在這個旭日東昇,新的一天開始的時候,凌風等人乘坐的獅隼終於放慢了速度下來。
一轉眼,已是十五日過去了。
在這十五日中,除了中途停下來的補給與稍作休憩外,凌風等人便一直呆在獅隼的背上,翱翔於九天。
整個過程中,以另外一種角度,居高臨下地看着那片熟悉的天地,完全是與平時迥異的模樣:
奔涌不息的長江大河,縱橫阡陌的沃野千里,巍峨屹立的連綿羣山,飄浮不定形態萬千的白雲……一切的一切,就彷彿一副清晰的棋盤,在飛速地向後退走。
這種長空翱翔的感覺,遠遠不是在地面上飛奔所能媲美的。
經過了這麼一段,郭怒矢口不再提什麼有機會就把獅隼吃掉一類的話題,反而對座下這頭奇獸鍾愛了起來。
一路湊近乎討好下,那頭瘦弱幾分的獅隼倒是與他們混得慣熟,不再隨意搗蛋了。
至於郭蓉蓉、楓寒、薛禮,則是聽了一路郭怒對未來的計劃,其中重中之重便是弄到一隻屬於自己的獅隼,然後翱翔九天,縱橫天下的暢快淋漓。
郭蓉蓉等人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忍不住就諷刺他說獅隼是普通人能弄到的嗎?就是少帝身份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你以爲你是凌風嗎?
郭怒也不惱,就是裝作沒聽見,消停片刻之後又再次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聽得楓寒、薛禮他們煩不勝煩,幾乎就要將他給扔下去了。
除了乘坐獅隼飛翔的高速與快感之外,這十五日裡對郭怒等人震撼最大的,無非就是前面的凌風了。
本來他們對凌風的天賦也是服氣的,可也僅止於天賦。可是經過這麼一段時間,不管再是自傲,再是不服人,他們也不由得心服口服。
除了天賦這般無法掌控的之外,凌風在這段時間裡,給他們展現出了什麼是無可匹敵的勤奮。
除開第一日裡,凌風還有一些動靜外,其餘的十幾天他始終端坐在獅隼背上不動,要麼盤膝修煉心法,要麼手腳比劃招式,無一刻停歇,也無一刻分心他顧。
世上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理解,天賦能讓人事半功倍,再搭配以勤奮,便是無往而不利的大殺器。
奈何,世間之大,有那天賦異稟,而又始終在揮霍着才華與光陰者;有那魯鈍無智,無時不刻在揮汗如雨偏無所獲的。
——然而,卻少有那聰明絕頂而又天賦異稟者,那下大苦功,以十倍苦心投入的。
這段時間以來,郭怒等人看到了。
在歎服的同時,他們對凌風的敬畏感覺又遠在此前之上了。天賦是父母給的,努力卻是自己賺的,兩者兼而有之,這樣的人只要不半途夭折,其前途完全可以想見。
十五日後,背對着初升的朝陽,兩頭獅隼降低了速度,從九天之上俯衝而下,如利箭般洞穿了厚厚的雲層。
郭怒等人立時就知道他們的目的地將到了,一個個莫名地緊張了起來,頗有一些坐立不安。
與此同時,凌風也從靜坐觀想,心境武學的修煉中拔了出來,睜開了眼睛,緩緩在獅隼的背上站了起來。
獅隼俯衝,其速快絕,其身顛簸,然而凌風在它的背後上卻站得穩穩的,如老鬆而立懸崖,挺直似標槍。
在獅隼俯衝的高速下,背對着初升朝陽的凌風等人眼前一花,一片絢爛瑰麗的奇景佔滿了整個視野。
凌風等人的正前方,大片大片的彩雲從羣山中吞吐了出來,瀰漫在山巔不散,反射着朝陽光輝,散發出了七彩迷濛,絢爛如鮮花着錦,瑰麗似琉璃多彩。
人說彩雲易散琉璃脆,可是這不住噴薄而出的彩雲奇景卻如永不斷絕一般,瀰漫大半個天際,即便是隔着百八十里地,依然能清晰望見,爲其無邊美麗所震撼。
“彩雲間!”
凌風在心中默唸着,眼中異彩浮現,說不出到底是彩雲間美景倒映,還是眼眸射出的奇光。
“就是在這裡了。”
“此後三年,在這彩雲間白帝城,我要踏出一片新的天地,在這個全新的大舞臺上,狂飆突進,一往無前。”
就在凌風心中豪氣頓生,如彩雲般不住噴薄瀰漫的時候,兩頭獅隼一頭扎入了彩雲間內。
旋即,它們鼓動着翅膀,滑翔而下,鷹嘯聲聲,似是因爲歸家而興奮無比。
羣山間,此起彼伏不住有相似的叫聲迴應,時不時地還有獅隼從各處飛出,盤旋在凌風他們座下兩頭獅隼左右,好像在迎接他們回家一般。
很快,凌風等人就無暇去看那些獅隼了,便在他們面前,一座高山拔地而起,彷彿一柄斧頭迎面劈砍下來,切入了他們的視野當中。
這座高山下半部分鬱鬱蔥蔥,密林覆蓋,偶爾曝露出來的山石雪白如凝脂白玉;中部以上,白雪皚皚終年不化,形成了一個厚厚的冰雪帽。
彩雲環繞在白石山上,恰恰箍在半山腰間,就好像是一條色彩斑斕的腰帶。
在這彩雲腰帶之上,鬱鬱蔥蔥與白雪皚皚交接的地方,一座氣勢宏偉,規模龐大的城池躍入凌風等人的眼簾。
此城遠遠望去,盡是由純白的山石建成,與高處的萬年積雪交相輝映,頓時便讓人生出了一種高潔神聖之感。
“白帝城!”
凌風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眼眸間倒映出了這座天下名城的各個細節,不放過任何地方。
白帝城,據說是鑿開了大半個白石山而成,僅僅外露的部分便不讓天下任何名城,其掩蓋在白石山腹中的部分,更有玄機在內,非武院高層難知其究竟。
先不管內部如何,單單外面這部分,便讓郭怒等人震撼得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巴。
比起他們的不堪,凌風就要好上許多了。
前世裡,他也不止一次前來過這白帝城,只是終究隔了一層,霧裡看花罷了。
即便是白帝城在古神一戰中被毀的那一役,凌風也曾參與其中,此時看這座天下名城,更多的是一種物是人非的感慨罷了。
兩頭獅隼帶着凌風、郭怒等人,並沒有降落在白帝城外,而是直接跨越了大半個白帝城,徑直落入了其最高處
,也是武院上院的所在。
白帝城身爲人族聖地,有人族第一勢力武院總部存在,又有着六御絕巔中的上天帝坐鎮,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在此定居。無論是居民數量之多,還是其中武者之衆,亦或是城市本身的繁華熱鬧,都遠非紫巖城那樣的小地方可以媲美的。
走馬觀花,眼花繚亂之時,獅隼終於穩穩地落到了地上。
這裡,乃是上院一處大廣場,單單這個廣場面積,便超過了紫巖城武院的整體面積,可見其規模之大。
在這個廣場之上,有一道道歪歪扭扭的階梯,一直延伸向白石山的最高處,沒入那人跡不至,終年冰封的絕地當中。
“白石天梯,雪域之巔,武魂道心,九難登頂。”
乍一看到這一幕,凌風心中一動,下意識地在吟詠出了前世曾聽聞過的,對這一天梯的形容。
這般開鑿得簡直像是個人所爲的簡陋階梯,自然不是武院方面的手筆,而是自古有之。
據說,天帝之所以在白石山上建白帝城,建武院,便是因爲他武道未曾前,曾在這白石天梯上有過極大的收穫,受益至今。
先不管這個傳說是真是假,反正也沒有人敢向天帝求證去,凌風只知道既然將他們
放在這裡,這白石天梯怕就是他們要經過的一關了。
廣場之上,此時已然羣聚了不下數百人之多,其中太半都是少年人,青年人,顯而易見,都是如凌風等人一般,前來參加少帝遴選的。
“這麼多人?”
凌風等人從獅隼背上下來,目送其高飛遠去後,一回首頓時被無數道目光聚焦。
郭怒等人立時就有些侷促不安,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畢竟這與他們在紫巖城中享受其他武者羨慕討好目光不同,這些注視打量着他們的,哪一個身份都不見得比他們低到哪裡去,一樣都是少帝資格的競爭者。
這些人,又有哪一個不是於所在武院當中的佼佼者,一時之俊彥?!
郭怒等人之中,也就只有郭蓉蓉一個還正常一些,左看看右瞄瞄,臉上滿是好奇之色。
與他們不同,凌風則漠然得多了。別說被一羣所謂的少帝候選者注視了,即便注視着他的是一羣先天強者,他前世也不是沒有遇到過,早就不放在眼中。
他放眼四顧,目光毫無顧忌地與那一道道電射過來的目光碰撞着,最終驀然一凝,在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凌風踏步而出,向着人羣中走去。
同一時間,廣場上一處爲一羣少年武者們簇擁得密密麻麻的地方,一個壯漢漢子排衆而出,也向着凌風走來。
兩人都絲毫不顧忌其他人的目光,就在廣場的最中央處,互相擁抱了一下。
“白兄!”
“凌兄弟!”
“真沒想到一來就能遇到白兄,你沒隨着令師鐵劍前輩一起?”
凌風鬆開了懷抱,臉上帶着故友重逢的欣喜笑着說道。那個壯漢漢子自是分別了兩月的俠聖白鐵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