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飛覺得胸中像是在翻騰,劇痛不已,所以他索性躺在了地上,望着天上的夜空。
“只不過……有點可惜。”江上飛又接着道,他的氣力已越來越弱,但他還是堅持着保持清醒。
“可惜?”黑衣人似乎有些好奇,問道:“你可惜什麼?”
“可惜我到死,還是不知道死在什麼人手裡。”
黑衣人冷冷道:“既然要死了,知道又有什麼用?”
江上飛苦笑道:“看來我江上飛註定是要做個糊塗鬼了。”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
江上飛看着天上的星星,道:“據說人死了,就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星,永遠守護着他愛的人,不知道這個傳說是不是真的?”
他的聲音在簌簌的夜風中聽起來有些幽怨,竟彷彿不是發自他的口中,而是來自未知的地方。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黑衣人說,黑衣人的身上忽然有了一絲寒意,他不禁激凜凜打了個冷戰。
黑衣人忽然站了起來,一步步向江上飛走來。
江上飛笑道:“要動手了嗎?”
黑衣人還是一聲不吭,他緩緩走到江上飛面前,舉起了右手,江上飛嘴角掛着笑意,閉上了眼睛,他也無力再保持清醒。
他的意識終於開始模糊起來。
據說人死前,通常都會想到很多事情,可是在這一刻,他的腦海中什麼都沒有想到,卻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他再也不能和燕南飛一起把酒言歡了,他苦澀的笑了笑。
這一掌即將拍下,可是在他進入昏迷前的一刻,他好像忽然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好像是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忽然,這個世界變得清淨了。
燕南飛早上醒來時,太陽纔剛探上山頭,他一向都起得很早,因爲他不願意將更多地時間浪費在牀上。
人一生中幾乎已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牀上度過的,所以爲什麼還要將早晨這麼美好的時光也浪費在牀上。
燕南飛揉了揉眼睛,廚房中已傳來了“叮叮噹噹”的聲音,牀邊的凳子上早已準備好了一盆還在冒着熱氣的水。
燕南飛笑了,不光眼睛中有了笑意,嘴角也翹了起來,在這一刻,他才忽然覺得,原來身邊有了一個女人,竟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柳飛絮已吃過了早飯,又坐在書房的書桌旁,看着窗外的天空。
老人通常都起得很早,這是不是因爲他們已經知道,他們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所以纔不願意將更多地時間浪費在牀上。
胡三還是恭敬地站在他旁邊,在柳飛絮的面前,他從來不會坐着。
雖然柳飛絮也曾經要求他,在沒有別人的時候,他不必一直站着,但是他還是依然堅持站着。
他們不光是朋友,更是兄弟,這一點,他們的心裡都很清楚,但是在表面上,他們依然還是主僕。
柳飛絮看着胡三時,就像是大哥看着自己的親弟弟。
“那件事最近有什麼進展嗎?”柳飛絮道。他的聲音還是那麼蒼涼,流露着對人生,對生命的感觸。
胡三道:“現在還沒有什麼進展。”
柳飛絮道:“必要時,你就找人去幫幫他們。”
胡三道:“我已經找人去了,想必他們已經見過面了。”
柳飛絮的臉上忽然有了笑容,這一笑,就已包含了一切。
“這件事,也算是對他的考驗吧。”
胡三的眼中也有了笑意,道:“年輕人是該好好磨練一下。”頓了頓,他又道:“最近小姐和燕南飛好像走的很近,是不是多派兩個人……”
柳飛絮“哦”了一聲,搖了搖頭道:“算了,隨她去吧,她也長大了,跟着燕南飛,想來不會有事的。”
過了半晌,柳飛絮站了起來,道:“走,我們出去走走,我好像已經有好久沒有出去散散步了。“
胡三笑了笑道:“你的確應該出去多走動走動。”
柳飛絮也笑道:“不錯,再坐下去,這身子骨恐怕就要生鏽了。”
江上飛睜開眼睛時,天已近中午了。
他坐起身來,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一間條件上好的房間裡,身上的傷竟然也已無事。
他的心中頓時充滿了驚疑,自己莫非已被囚禁?他飛快的查看一圈,發現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這樣。
這是一家臨街的客棧,推開窗子,就能看到街道上的繁華景象。
江上飛倒了杯水,一口喝下,他當然清楚地記得,自己中了黑衣人一掌,即使不死,也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難道有人救了自己?他忽然想起,就在他昏迷前的那一剎那,他似乎聽到了一聲佛號,難道真的是哪位少林高僧相救?莫非是不戒大師?
江上飛搖了搖頭,天下又怎麼會有如此巧的事?
他站起來,拍拍衣服,大步向門外走去。
想不通的事情,又何苦再去想它。這是江上飛的信條之一,正因爲這樣,他才過的通常都比別人快樂些。
現在這個時候正是酒樓飯鋪生意最好的時候,這家客棧當然也不例外。
江上飛好不容易纔找到了一個空位,立即要了一大桌菜,自然還有幾斤老酒。
酒足飯飽之後,江上飛更是精神百倍。
算過賬,便向門外大步而去。
燕南飛看着杯中鮮紅色的液體,閃動着妖豔的光彩。
柳青青臉上的笑靨卻比杯中的美酒更加動人。
“佳人美酒,看來燕兄不飲已醉了!”
燕南飛微微笑了笑,道:“花兄對於美酒佳人,想必是很有研究,何妨共謀一醉。”
一陣風過,屋中已站立着一位長身玉立,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腰間斜插一柄玉簫,手中搖着一柄精緻的摺扇。
“昨夜一別,燕兄的風采令小弟欽羨不已,故今日冒昧前來,但願未擾燕兄清興。”
“花兄此言,豈非折煞小弟,請!“
柳青青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兩人,臉上的表情奇怪之極,似乎在看着兩個從來沒有見過的怪物。
若不是親耳聽見,有誰會相信,燕南飛竟然也會說出如此斯文的話。
要不是每天和他在一起,她都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認識的名滿天下,外表冷酷的劍客燕南飛。
她又盯着花問柳從頭到腳的看,一點也沒有害羞的意思。
花問柳掛滿微笑的臉漸漸地有些僵硬起來,他也盯着看過很多女人,通常都是看的她們不好意思,但今日被一個女人盯着看,倒還是第一次。
他現在才知道,原來被一個人盯着看,竟是一件如此難受的事,尤其是被一個女人盯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