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能帶着無悔和滿足離開，未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司徒卓的神色始終沒有變化，彷彿蘇小玉的死跟他根本沒有絲毫關係。
衆人嘆息，誰也無可奈何。
蘇小玉早已抱了必死之心，沒有人能阻止的了。
但她的犧牲究竟是否值得？
或許在她眼中，爲自己喜歡的人而死，就是一件值得的事。
不論對方是否真正的在意她，都已變得毫不重要。
白玉龍望着司徒卓，緩緩道：“你就這麼眼睜睜看着她爲你而死，卻毫不動容。”
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有些不同尋常，他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司徒卓淡淡道：“每個人都有求生和求死的權利，我又有什麼理由去剝奪這種權利。”
燕南飛道：“縱然你能讓所有的人都甘願爲你而死，但還有一個人一定會例外。”
司徒卓的神色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誰？”
“他。”
這個他字響起的時候，兩個人忽然自門外走了進來。
“娘。”
“木神斧。”
兩句話同時出口，但叫娘是顧雪，而叫木神斧的卻是司徒卓。
門外進來的兩個人正是顧春華和木神斧。
“你竟然還沒死。”司徒卓的臉色變了。
顧春華道：“你那一招的確夠毒夠狠，可惜黑暗讓他躲過了一劫，當時若非我搶先出手，他現在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木神斧的傷勢看來還並未完全好，嘴脣還是有些發白，但行動已然無礙。
“老天留着我，或許就是要讓我揭開你的陰謀。”
燕南飛道：“天網恢恢，一個人總要爲自己犯的錯付出代價。”
司徒卓終於嘆口氣道：“事到如今，看來我只能承認，柳飛絮的確是死在我的劍下，飛鷹也是我一手創立的。”
他面色一凜道：“但你若以爲這樣你就贏了，那你就錯了。”
燕南飛道：“哦，莫非你還有籌碼？”
司徒卓道：“當然，我從不說沒有把握的話，也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燕南飛道：“那麼你現在爲何還不亮出你的底牌？”
司徒卓笑了，笑道：“你先看一樣東西。”
他從懷中掏出來一個布包，拋給了燕南飛。
當燕南飛看到布包的時候，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整個人彷彿墜入了冰窖之中。
布包是一片淡綠色的布片，接到這個布包，他瞬間覺得彷彿有千斤重。
因爲他認得這塊布，布片是從一件衣服上撕下來的，他走的時候柳青青穿的正是這件衣服。
他有些不敢打開布包，他怕看到裡面包裹的是自己最不願看見的東西。
他忽然發覺自己的手在顫抖，這樣的手，怎麼能握的了劍。
或許這正是司徒卓最希望看見的。
他慢慢的打開了布包，到完全看見裡面的東西，這段時間在他的感覺裡，彷彿已經過了幾萬年。
布包打開，裡面是一縷頭髮。
頭髮上彷彿還殘留着一股淡淡的髮香。
所有人都在盯着燕南飛的動作，直到看到這裡，他們的臉色也都變了，他們無疑都已猜到了這布片和頭髮來自誰的身上，
只有一個人才能讓燕南飛如此失魂落魄。
顧雪輕輕道：“這或許只是兩件很普通的東西，隨便在哪裡都能得到，未必就是她的。”
她也知道這樣的安慰多麼牽強，但她還是不忍看到燕南飛變成這樣。
司徒卓臉上的笑意更甚，因爲他的底牌的確夠大。
“你莫非真以爲那是一個非常隱秘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已經捏住了燕南飛的命門，最後的勝利終究還是屬於他。
“你若要報仇，不妨現在就拔劍，我一定會奉陪。”
所有人都看的出，燕南飛的劍無論如何都已出不了手了。
周圍的空氣彷彿已凝固。
庵外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響亮的馬蹄聲，聲音來的很快，不斷靠近，忽然在庵外停頓。
接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個眉目清秀的小道童奔了進來。
他環視了一圈殿中的衆人，最後眼睛停留在了燕南飛身上。
他走近幾步，道：“請問這位施主可是燕南飛燕公子？”
燕南飛仿若未聞，全身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顧雪只能替他答道：“正是。”
那小童頓時喜上眉梢，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道：“這是家師要在下親手交到燕公子手上的，他特意囑咐，燕公子一定要親自拆閱。”
顧春華道：“令師是哪一位？”
“家師乃武當掌門鶴真人。”
聽到這個名字，燕南飛終於微微回過了一絲神，他接過書信，緩緩打開。
看到心中的字時，他的眼神忽然變得，一瞬間恢復了應有的神采。
他的精神與氣勢忽然瞬間恢復，似乎比以前更加強盛，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變化。
燕南飛終於擡起了頭，眼睛望向了司徒卓，他的眼神冷靜，清澈，有神。
司徒卓忽然感覺到了一絲壓迫和危險，他能感覺到燕南飛不僅已經恢復了信心，甚至已到了巔峰狀態。
誰也不知道信中寫了什麼，竟能讓燕南飛在瞬間彷彿變了個人一樣。
燕南飛手不在顫抖，反而更加穩定。
他擡起一隻手，道：“請。”
司徒卓手從身後抽出，手上已多了一柄劍，一柄形式奇古的長劍。
正是他的掌門佩劍。
司徒卓輕喝一聲，劍已出手。
人快，劍更快，“嚶”一聲，劍上的寒芒如飛虹般射出。
人劍彷彿合爲一體，疾如箭，向燕南飛射去。
“嗆”一聲，燕南飛的劍也出鞘，劍氣四射，周圍的溫度彷彿瞬間下降。
兩道人影乍一交鋒，忽然向殿外掠去。
衆人趕緊都追了出去。
燕南飛和司徒卓相對而立，兩柄劍不住寒光閃動。
兩個人的目光也如劍光一樣冷徹。
風更烈。
捲起地上的沙塵與枯葉。
司徒卓迎風而立，樹葉和風沙不停的拍打在他臉上和眼睛上。
這種情況無疑對燕南飛是有利的。
一場決鬥的勝敗，往往取決於很多因素。
武功，精神，氣勢，體力，耐心，乃至環境，都缺一不可。
無論其中的哪一樣，都可能成爲決定勝敗的關鍵。
司徒卓逆風而立，風沙撲打在臉上，難免會影響他的視線。
縱然他武功略勝一籌，但在這一點上，他已輸了一分。
燕南飛爲正義而戰，懲兇除惡，氣勢上又已勝了他三分。
所以這一戰究竟誰勝誰敗，還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