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虎相鬥,必有一傷。
高手相爭,也正如兩虎相鬥。
或許比虎鬥更加殘酷。
因爲高手過招,勝負往往只在一招之間。
有時候,這一招決的並非勝負,而是生死。
生死之間,誰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因爲這一招發出,就如獅子撲兔,竭盡全力。
所以江湖中才會有那些曠古絕今的決戰。
石室中忽然變得很靜,也很壓抑。
但燕南飛的眼睛卻更亮。
他身上的每塊肌肉,每根神經都已調整到最佳狀態。
靈蛇劍久負盛名,絕非尋常江湖客。
他是高手,而且是一流高手。
於震南的手已經摸向了腰間,他的眼睛眯的越小,神情卻更冷峻。
忽然,軟劍抽出,凌空一抖,如毒蛇出竅,劍尖泛着寒光,如蛇信吐納。
劍已出手,人已躍出。
他的身體雖肥胖,但身形卻仍輕盈矯健。
燕南飛拔劍,飛縱,劍光如飛鴻,如匹練。
他們都不願等,因爲他們都知道,對方絕不會給自己任何的機會。
兩劍相擊,竟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但寂靜的石室中卻忽然起了風,是劍風。
劍風甚至比秋風更加狂烈,秋風雖有聲,卻無形,但劍風雖無聲,卻有形。
周圍的空氣似乎在扭曲,在鼓盪。
兩個人的鬚髮都在劍風下飛揚。
他們都是絕世的高手,劍法施展開來,就如奔流的江河,無法止息。
他們劍都很快,快如閃電,彈指間至少能揮出十幾劍。
現在他們比的已不只是劍法,而是修爲,武功的修爲,劍道的修爲,乃至體力與耐力的修爲。
劍光已與人影融爲一體,只見兩道光團在不斷纏繞,乍合乍分。
他們的出手本來很快,但突然又慢了下來。
軟劍在抖動,抖動如綢帶翻卷,繞成一個個圓圈,層層疊疊,延綿不絕,套上燕南飛的劍。
一旦套上,軟劍就會抽緊,如毒蛇般緊緊纏住獵物,再也掙脫不開。
但在長劍快被纏住之時,劍身忽然發起一陣奇異的顫動,初如水波微動,漸漸如駭浪驚濤。
劍身顫動越來越快,劍上的力道也越來越大。
軟劍縱是毒蛇,卻再也吃不下這隻獵物。
這一劍已是燕南飛畢身武功的精華,也是他劍術中的精粹。
這也是他以前從未達到過的境界。
這或許是機緣,或許是巧合,但若非他在劍法上的造詣,就算有再有機緣,也絕無法使出這樣一招。
於震南的面色變得沉重,他突然抽劍,再一抖,抖得筆直,軟劍瞬間變成一柄鋒利的長劍。
劍尖筆直迎上了燕南飛的劍尖。
長劍忽然靜止,而軟劍卻開始顫動,嗡嗡直響。
顫動越來越劇烈,於震南的手也跟着顫動起來。
軟劍就像是狂風暴雨之中的一葉浮萍,已快被風雨席捲而去。
於震南的臉色忽然變得慘白,而燕南飛的眼中卻露出了驚喜。
他看得出,於震南已被這一劍所牽制,機會已在眼前。
只要他輕輕的一劍,就能了結所有的恩怨。
這樣的機會也絕不會有第二次,所以他當然不會錯失。
長劍已經提起,直指於震南的咽喉。
劍上的寒光透射出死亡的陰影。
這一劍刺出,一切就都結束了。
顧雪在石道中穿行,沿途竟沒有看到一個人。
她走出石道,走進了那個大廳,還是沒有人。
靜寂,詭秘,壓抑。
這裡就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古墓,籠罩着死亡的陰影。
她已一刻都不想在待下去。
前面就已是出去的通道,她剛要走進去,卻突然聽到了一個人的聲音。
說話的人是萬方,聲音來自一間狹小的石室,石室的門並未完全閉起,透出一絲光亮。
燕南飛是追蹤萬方而去,但是萬方卻出現在這裡,那燕南飛又在哪裡?
莫非他又中了萬方的陷阱?
顧雪按捺住心裡的擔憂,小心的走到門口,向內看去。
石室中有三個人,萬方和於震南,還有一個很奇怪的人。
這個人穿着一件寬大的灰袍,將整個身體都包在了裡面,頭上戴着一頂黑色的竹笠,將整個臉都遮住。
他隨隨便便站在那裡,身上卻散發出一種威嚴,雖然看不見他的臉,卻也能感受到他給人的危險。
萬方和於震南恭敬的站在他面前,弓着身子,臉上的表情看起來近似諂媚。
顧雪心中不禁好奇,卻又奇怪。
她想不通,究竟是什麼人才讓名震江湖的於震南甘願做他的手下。
這個人的身份神秘莫測,卻無論誰都能看得出,他絕對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但是接下來萬方的一句話卻讓顧雪又有些難以理解。
萬方道:“一切都在您的預料之中,燕南飛已相信我師父就是真正的兇手,現在他們想必已交上了手。”
於震南明明就在這裡,爲什麼他要說燕南飛正在和於震南交手?
顧雪想不通,所以她只能接着聽下去。
那灰袍人的聲音低沉、沙啞,有力,緩緩道:“繼續監視他們,無論什麼事都難免有意外發生,他們之中至少有一個人一定要死。”
萬方道:“是。”
顧雪隱隱感到燕南飛又被他們誘入了一個可怕的圈套之中。
可是現在就算想找到他,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裡的通道錯綜複雜,有些路明明看起來是死路,但卻是活路,有些路雖看起來是活路,卻偏偏是死路。
她悄悄退到了一個通道的拐角處,看着萬方走出了石室。
她眼前忽然一亮,跟着萬方就一定能找到燕南飛。
她已跟着萬方向前走去,可惜她沒有看見,就在她動身後,那個灰袍人也跟在了她的身後,竹笠下射出兩道精光。
燕南飛的劍離於震南的胸口已不到一尺,但於震南卻已無力再還擊。
他看着燕南飛,眼神忽然變得空空蕩蕩,沒有仇恨,沒有怨憎,沒有痛苦,也沒有不甘。
他的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還帶着一絲安詳。
劍尖刺入了於震南的胸口,燕南飛已感覺到了劍鋒刺入皮肉的那種奇妙的感覺。
他看着於震南的臉,眼神中忽然閃過一絲奇怪的神色,帶着一絲疑惑。
他突然停了下來,手中的劍也瞬間靜止,劍尖距離心臟已只差兩分。
他只要再輕輕一推,就能徹底了結他們之間的恩怨。
這樣的機會絕不可能會再有第二次,他爲什麼要停下來,難道他突然不想報仇了?
燕南飛的表情看起來很奇怪,眼神在閃動,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