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時分,伴着晨光熹微,葉青結束脩煉,忽聽得遠處傳來隱約的低聲嬌斥與掌勁破風聲,似是有人在練武。
葉青睜開眼來,心下微覺好奇,想去看個究竟,也不吵醒雙燕和白鹿,他悄悄循着聲音傳來之處走去。
身子凌空飛躍,幾個點足間,葉青已來到了一片花團錦簇的園林中,嬌豔欲滴的枝葉蓓蕾上兀自掛着晶瑩的露水。
花園中有一片空地,地上鋪滿了落葉與花瓣,一個小姑娘正在空地上專心練一套掌法。
只見她穿着一身淡粉薄衫,雖然身子嬌小,但是掌影翻飛間攻守有度,身隨意走,身姿曼妙之餘頗具瀟灑氣度,正是那個叫做蓮兒的小丫鬟。
葉青駐足觀望片刻,心覺這套掌法雖然平平,但是小姑娘的悟性似乎不差,用功也甚勤,練的有模有樣。
蓮兒完整練了一遍,又復從頭再練,葉青留意到她的招式間偶爾有些滯澀之處,不明其故。
忽見她招式一收,似在皺眉思索片刻,突然從懷裡摸出一本線裝小冊子,翻閱起來,在其中一頁注目片刻,不自覺地輕輕點頭,隨手把冊子往腳邊一放,又接着再練起來。
葉青對諸般武學興趣濃厚,不覺看的入神,興味盎然之餘已將這套掌法盡數記下,隱隱覺得有些招式不大好用。
蓮兒仍在一心練功,照着冊子中的內容獨自參悟,她內功根基尚淺,不一會兒已練的香汗淋漓,氣喘吁吁。
她收功略做調息,忽而瞥見方纔放在腳邊的冊子不翼而飛,不由大吃一驚。急忙四顧搜尋,看到身後十數米外的長椅上,有個身影靜坐看書,手中翻閱的依稀正是自己的掌法秘籍。
待看清那人正是葉青,卻不知他是何時將書拿走的,蓮兒遲疑片刻,急奔過去,欲要討回。
“喂,把秘籍還我!”
葉青擡頭一望,正看到蓮兒一副毫不客氣的神情,不由莞爾微笑。
冊子裡文字淺顯,配以多幅圖畫,葉青對掌法並不精通,但也能看的出這只是隨處可見的普通秘籍。
“你是自學的?”葉青合上冊子,遞給蓮兒。
“是啊,怎麼?”蓮兒伸手接過,瞪了葉青一眼,神情雖然嬌蠻,但是語氣卻像是有些心虛。
“你這套掌法使得還算可以。”葉青先是誇獎一下,話鋒一轉,笑着道,“不過有些地方練的不太對,怎麼你家小姐不教你?”
“我只是練着玩的,我家小姐可沒空學這些粗淺的功夫。”蓮兒一提到自家小姐,語氣中滿含尊敬之情。
聽她一說,葉青不禁心生好奇:“你家小姐武藝很厲害嗎?”
蓮兒小臉一揚,想起自家小姐的練功情景,得意道:“那是自然,天下間比得上小姐的也就兩三個吧。”
葉青知她有心偏袒宴無暇,不免誇耀吹噓一番,沒說成天下第一已經是口下留情了,心覺好笑。
“你家小姐如此了得,想必蓮兒姑娘也會幾手厲害招數吧?”
聽得葉青似在恭維自己,蓮兒小臉一紅,低聲支吾道:“我……我家小姐的武功太深奧,天下間沒第二個人會練,我……也不會。”
葉青含笑不語,蓮兒似是知道他心中不以爲然,小臉漲得通紅,一時卻不知如何辯解。
她本就對武藝不甚精通,空有不錯的天資,卻無良師指導,難以窺見高深的武學奧妙。
“哼,你不信嗎?”
“我信呀,我也會幾手粗淺劍法,你可想看看?”
葉青起身作勢持劍,似笑非笑地望着蓮兒。
蓮兒一怔,還未想明白葉青是有心傳授,但她生性好武,下意識地連連點頭。
葉青微微一笑,城中人多,他習慣將武器放在系統揹包裡,這時卻也不方便取,索性從地上撿起一節樹枝。
蓮兒不知葉青武藝如何,一開始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待見他隨手從地上撿根樹枝,隨手一抖,樹枝上的枝丫葉子紛紛自行脫落,而且本是歪歪斜斜的樹枝在一瞬間竟變得筆直。
蓮兒看的目瞪口呆,瞬間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葉青開始演練起平平無奇的劍式,細枝在空氣中劃出曼妙的軌跡,招式銜接如行雲流水,將基礎劍術一氣呵成的演練下來。
蓮兒對劍術並無涉獵,所以首要是建立根基,基本功是必不可少的。
葉青將原本的劍式繼續精簡,數分鐘便已演練完成,回頭對着蓮兒道:“記住了嗎?”
蓮兒神情十分專注,聞言重重地點點頭。
葉青有心考驗她一下,走到她身前,將手中枯枝遞給她:“接着。”
蓮兒伸手接過,瞬間會意,躍到場中,按照記憶模仿着使出葉青方纔教授的劍法。
葉青在一旁雙臂環胸,默默觀看。
耳旁聽着樹枝劃過空氣的聲音,蓮兒以樹枝爲劍,大致上演練的不錯,但是很多勁力的着重點還不對,她對劍術初次涉獵,這卻是在所難免的。
看到後來,葉青不禁微微點頭,果然所料不錯,蓮兒的天分不差,聰慧機靈,又很勤奮,若只是學些尋常武藝,未免可惜。
蓮兒得授一套劍法,雖然她不知其中奧妙之處,只當是平常的劍法,可是演練下來也覺得比自己最初練的掌法好的多。不禁喜不自勝,連帶着對葉青的態度也好了一些。
“葉大哥,你這套劍法真好,還有別的嗎?”蓮兒頗爲興奮地問道,舉着樹枝躍躍欲試。
“習武要循序漸進,你先練好基礎再說。”
“好吧。”蓮兒有些喪氣,手中揮動樹枝悶悶不樂。
葉青微微一笑:“先別灰心,你方纔練的有幾處不對,我來說給你聽。”
“啊?”蓮兒一驚,忙凝神靜聽。
蓮兒的姿勢並不錯,但是有些勁力着重之處卻不夠完美,葉青一一講解。
蓮兒聽罷良久不語,心中暗自震驚,沒想到即便動作相同,但是勁力有些微誤差也會被葉青發現,心中不禁又驚又喜:這傢伙一定是個高手。
葉青教的十分用心,他本就對劍式基礎嫺熟至極,傾向於追求完美,遇到天資聰穎的學生更是能舉一反三,一點就明,他教的輕鬆,更能感到其中樂趣。
“哎呀,不好!”蓮兒忽然頓足驚呼,神情十分慌亂,“時候不早,該準備早點了。”
說完,她頗爲惋惜地看了看手中的樹枝,將它放在葉青手裡,來不及跟葉青多做解釋,一溜煙地跑遠了。
葉青看着她慌慌張張地離開,差點一頭撞到迎面而來的雙燕。
雙燕側身避過,走到葉青面前:“她怎麼啦?你欺負她了?”
葉青立刻擺手否認:“喂,話可不能亂說啊!我怎麼會欺負小孩子呢?”
“哦?那你這是在幹嘛呢?”雙燕有些狐疑地盯着他。
“只是來活動活動筋骨而已。”葉青聳了聳肩,揚了揚手中的枯枝。
…………
宴無雙姐妹兩個昨夜睡得太晚,直至日上三竿才醒來,葉青和雙燕表示不餓,讓蓮兒不忙準備早點。
宴無雙醒來的時候,驀然發覺一隻白嫩的玉臂搭在自己脖子上,待看清身側閉目酣睡的妹妹,猶自覺得身在夢中。
她側過身去,望着宴無暇平靜的睡容怔怔出神。
這是她從未想過的場景,只覺得天下間最幸福的一瞬間莫過於此時此刻。
不,她又在心裡立刻否定,暗暗想到:只要妹妹在我身邊,此後的每一分每一秒,幸福都在與時劇增。
她伸手理了理妹妹臉上散亂的髮絲,烏黑如緞的柔順長髮,摸上去又軟又滑。每一個不經意的瞬間都深深觸動她的心,不知怎的,她忽然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宴無暇的睫毛微微顫動,忽然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眸,兩個少女彼此對視,不約而同地輕輕一笑。
宴無雙忍不住伸出雙臂將身旁的妹妹擁入懷中,感受着鼻端清幽的香氣,肌膚上柔軟的觸感,立刻安心下來。
“太好了,妹妹,這不是夢……”
宴無雙低聲說道,感受到懷中的心跳聲,心想今天可不能再哭鼻子了,強自忍住淚水。
宴無暇也迴應着姐姐熱烈的擁抱,感受着宴無雙恢復正常體溫的身軀,將腦袋深深地埋進宴無雙的胸口。
黑色與白色的髮絲纏繞交疊在一起,兩個人緊緊地抱住對方,在一片寧靜的沉默中互相傾聽着對方的心跳。
感受到射在臉上的明媚眼光,兩人想到現在時候不早了,卻還在賴牀,心中大窘。
“姐姐,你好像只有一件衣服。”宴無暇伸手摸了摸桌上絲滑冰涼的白衣男裝,有些詫異地問道。
宴無雙面色一紅,點頭道:“這衣服可是我自己做的哦。”
“是嗎?”宴無暇露出一臉欽佩的表情,忽而狡黠地微笑起來,抱起宴無雙的一隻手臂,撒嬌道,“姐姐,我來給你穿衣服吧,好不好?”
宴無雙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剛想說我就穿原來那件就好了,可是又不忍心逆了妹妹的心意,只好低聲道:“那……那好吧。”
宴無暇甜甜一笑,起身走到衣櫃旁,伸手打開櫃門,裡面或懸掛、或疊放,滿滿地塞了一大櫃子各種樣式的衣衫,色彩斑斕,無一不是上好的綢緞錦衣。
“唉,這蓮兒……”宴無暇輕聲嘆道,她流落江湖時往往只穿着些粗布麻衣,絲毫不以爲意,他本就不喜着裝打扮,回京後更不願見些生人。
這滿滿疊放的衣服都是蓮兒獨自採買的,雖然頗多耗費,可是她此刻身擁家財萬貫,也不需計較些金錢。
她左看右看,一連拿了數種樣式的衣服,一時難以抉擇。
“妹妹,好了沒有啊?”
宴無暇笑了笑:“姐姐,莫要着急。”
說完,她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抱着一大堆衣服走到牀邊,有些好笑地望着宴無雙。
方纔聽她嘴上雖然答應,此刻卻兀自雙手抓着被子,藏在被窩裡不起來。
看着宴無暇抱在懷裡的一大疊衣服,宴無雙愣了愣,顫聲道:“這麼多?”
宴無暇一臉無辜地笑了笑:“我不知道姐姐喜歡哪一件呀?我們來一件件試好嗎?”
宴無暇跪在牀沿上,俯身爬向宴無雙,作勢要掀開被子。
宴無雙一驚,雖然心下害羞,但是也只好陪着妹妹胡鬧:“好吧,好吧,但是你要讓我自己來。”
她忙不迭地一翻被子,隨手拿起一件衣服逃到一旁,手忙腳亂地披在身上。
宴無暇不依不饒地追上去,見到宴無雙穿衣的笨拙模樣,先是捂嘴輕笑,繼而越笑越歡,笑的前仰後合,抱着肚子險些直不起腰來。
聽得妹妹銀鈴般悅耳開懷的笑聲,宴無雙羞的面紅耳赤,她多年未穿過女裝,此刻只會把長衣往身上一披,連繫個簡單的腰帶也洋相百出。
“好啦。”宴無暇看不下去了,抹了抹笑出淚水的眼角,走上前去,柔聲道,“姐姐,讓我幫你。”
宴無雙雖萬般無奈,卻也知此刻不是逞強的時候,若不得妹妹相助,她即便花上半天也穿不上這層層疊疊、繁瑣異常的衣服。
宴無暇脫下宴無雙胡亂套在身上的衣服,先是給她找了一件貼身裡衣,正欲解開宴無雙的衣襟。
卻見宴無雙身軀僵硬地緊緊拽住衣領,臉色已經紅到了耳朵根,連連搖頭,語帶哭腔地懇求道:“不行……只有這一件了……”
“怕什麼,我去關上窗戶。”宴無暇笑着說道,轉身去關窗。
宴無雙一把拉住她,繼續可憐巴巴地懇求道:“關窗也不行,說什麼也不換這一件。”
宴無暇無計可施,知道她害羞的緊,只得嘆息道:“好吧,好吧,改日再說,先穿上吧。”
蓮兒一早就準備好了精緻的糕點,又上街買了許多稀奇可口的美味零食,順便採買了些素菜,準備親自下廚。
想到早上新學會的劍法,心中喜悅非常,回家的路上手中兀自連比帶劃的演練劍招,小臉上一派天真無邪的明豔笑容。
這條路平日是走慣了的,加上她有心早些回家去,所以來回不到半個時辰,已回到宴府。
推開門,直奔流雲飛閣而去,正巧見到宴無雙兩姐妹並肩走下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