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年前,山中有異獸飛禽齊出,好似浪潮,席捲過處,遍地荒蕪。
但是到了這裡卻都止步。
當時族長與大妖商談,談過什麼無人知曉。
但是族中十多年來,都暗中猜測,大約是因爲那些妖物感應到了什麼人物的氣息。
具體如何誰也不知,只知交談之後,衆妖物精怪俱都退去。就在當日,族長命人興建雕像,這座石雕,赫然便是當初來部落當中奪取蠱書的猴子。直到此時,族人才是恍然。
那些大妖,精怪,八成是因爲感應到了那猴子的氣息。
當初那駕着赤狼前來入部落當中奪取蠱書的猴子,竟間接救了他們整個部落。
十多年來,部落中人都視這猴子爲守護神,日夜朝拜,時而有牛馬豬養爲供奉。
後來陸續有危機臨近,可無一例外,俱都是這猿猴雕像將之化解無形,甚至於到了今日,山中精怪妖獸,對於這座部落都懷有敬畏之心。
聽聞,南疆各處,有不少猿猴雕像,或是各個人族部落,或是大妖精怪聚集之地。
在這茫茫山野之中,荒莽大地之上,已然悄然興起廟宇數百座。
當那位部落族長與三位修出牛馬之力的長老從部落中出來時,就已怔住。
他們認出了那個還不足膝蓋高的猴子,正是當年駕赤狼而來的兇猿,也是南疆無數大妖精怪朝拜的山神,衆多部落,數百廟宇中供奉的鴻元山河天神老祖。
“拜……拜見山神大人。”
這位族長心驚之餘,當即拜倒,三位長老亦是跪在地上。
而整個部落的人從內中出來,都紛紛跪倒。
適才那個少女更是驚得花顏失色。
黑猴微微閉眼,感應着冥冥之中的香火願力,並未答話。
但凌勝與林韻,則都十分吃驚。
“你這猴子,倒是不錯。”凌勝見到這般場景,沉默良久,才傳音過去,聲音平靜淡然得近乎異常,說道:“當年在南疆,你連雲罡境界的本領都沒有罷?沒有想到,你居然能夠佈下這般多的手段,甚至於連我這與你同行的人都沒有察覺。”
聽凌勝傳音,平淡得有些冷漠,黑猴心中暗道不好,又傳音回去,賠笑道:“猴爺當初不過隨性留點後手,其實也沒抱多少希望,也都想過這些後手全數夭折的場景。沒想到全都起了效用。”
青蛙說道:“南疆部落,無論是凡人部落,還是修行部落,都知道了你的聲名,供奉你神像的就有百家。那些由精怪大妖興建的妖祖廟宇,更有數百座之多。看來你要在南疆恢復當年山神盤踞山林,號令八方的威風了?”
黑猴在東海創立了鴻元閣,在中土興建了鴻元山河天神老祖廟宇。但是,就連凌勝也沒有想到,這猴子最大的香火願力來源之處,居然是在荒莽南疆。
不僅有部落,甚至有大妖,精怪,乃至於妖君,都在信奉這猴子。
黑猴笑道:“南疆是蠻荒之地,部落之人未曾開化,容易折服而信奉於我,那些妖物自是不必多說。真要說來,南疆確實是個傳播教義的好地方。”
“廢話少說。”凌勝淡然道:“這些人好歹也信奉你這山神,你總該給點兒反應,立些威勢纔是。”
凌勝聲音才落,這猴子便點了點頭,當即化作一尊丈許猿猴,通體黑毛,頂生白髮,雙耳垂肩,雙臂過膝。它挺直軀體,雙目金瞳如火,掃過之處,威勢無雙。
這等形象,與部落中的石像一般無二。
部落衆人紛紛垂首高呼山神大人顯靈。
村口有座石像,正是讓那些路過的人物,以及信奉山神的兇禽猛獸都知曉,這裡也是信奉山神的部落。而村中之內,還有一座石像,比之於村口的石像,大了許多倍,高達七丈許,威勢更甚。
黑猴見到這石像,心中一動,便把身子有漲了不少,高達十餘丈,比之於村中的雕像更高一些,更具風采。
部落之人見到這般神蹟,俱都驚駭得無以復加。
適才那個少女想起自己曾說過不與猴子說話,頓時嚇得臉色煞白。
“山神大人,回頭我們便把村中這座神像再換一座,換個更爲高壯的。”族長躬身道:“其實不僅是村口和村中,如今每家每戶,都有山神大人的神像供奉在家中,日夜以肉食瓜果供奉,不敢有半分不敬。”
猿猴故作高深,點頭道:“須知舉頭三尺有神明,既然你們供奉本神,本神自是知曉。”
這猴子被衆人簇擁着,繞着村中觀賞。
而凌勝等人與山神一同前來,自也沒有怠慢。
凌勝說道:“這猴子從來喜歡裝神弄鬼,故作高深,無須理會。”
林韻輕輕點頭,也頗覺好笑。
倒是青蛙甚是無趣,見那猴子大出風頭,搖了搖頭,便入了木舍。
猴爺也不光顧着享受,旁敲側擊也問出了不少話。
比如供奉山神的地方,哪一些部落,哪一處地方,都大致問得清楚。而最爲出名的一處,就是鏡海湖,以及妖仙所居的鴻元山。
當年這猴子隨凌勝來南疆,確實埋下了不少種子,留了一些後手,但是它自己也不曾想過,這些種子居然都逐一發芽,留下的一些後手,竟極少有夭折無用的。
黑猴縮小了身子。
部落衆人把這位心目中的神靈恭請入村中神廟。
而凌勝及林韻自然也一同入內。
林韻似乎發覺了那少女慌張侷促,略微一想,就知是這少女對猴子不敬,如今族長認出了那猴子的身份,讓這少女心中不安。林韻微微一笑,拉着少女的手掌,略作安慰。
凌勝微微搖頭,心中暗道:“世事難料,當初這猴子來這裡奪取蠱道書籍,哪知會有今日的場景?”
神廟不大,內中簡樸,沒有大紅漆柱,沒有青玉石磚,也沒有香爐,沒有燭火。這神廟不僅小,不僅簡陋,而建築也幾乎只是泥土構建,談不上風格,談不上考究,遠比不得中原土地上的廟宇。
供桌上,只有一個豬頭,一個羊頭,以及兩盤瓜果。
能夠看得出來,這豬羊頭顱,以及瓜果,都是今日剛剛換上的。大約這座部落供奉山神,便是每日一換的罷。
這裡極爲簡陋,但是這裡的願力極爲純粹。
正如黑猴所說,南疆部落的人未曾開化,但是他們的心思比之於中原土地的人更爲單純。
他們沒有想過讓山神大人託夢來傳他們仙法神法,也沒有想過讓山神大人顯靈講述明天賭坊哪一局骰子是開大還是開小,他們也沒想過請求山神大人咒殺隔壁家老王頭,甚至他們也沒有想過讓山神大人賜婚,賜福,賜孩子。
他們只因爲山神大人的神像能夠擋住那些兇禽猛獸,因爲山神大人保住了部落,而誠心朝拜。
這樣純淨的心思。
他們聚齊起來的願力,自然十分純淨。
黑猴踏足神廟,它便發覺整座部落,都變成了自己的神道場域。它微微閉眼,就知部落之人心中簡單直白的心思,它眼睛一睜,掃了過去,就知這些部落之人對於自己是何等敬畏。
它沉吟良久。
族長見山神大人掃過一眼,便閉目不語,心中慌亂,莫非是神廟簡陋,讓山神大人發怒?他忙跪倒,低下頭,顫動不語。
族長尚且如此,其餘族人自是紛紛告罪。
林韻頗爲不解,看向凌勝。
凌勝淡淡笑了笑,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就見那山神眉宇間睜開了一隻金色眼睛,金光照射在神像之上。
它親自給神像開光。
它收回眼瞳金光,盤膝而坐。
山神講法。
信徒開悟。
這一日,山神駕臨,講法半日,引來方圓千里的飛禽走獸。
這一日,煉魂宗首徒齊無憂歸了南疆,
當日在中土,有人截殺兩位真君,意欲把齊無憂殘軀奪去,或是要殺齊無憂,也或是要奪取大道金丹。而那紫衣邪君及青衫真君,俱都在截殺當中隕落,而裝有齊無憂殘軀的那件寶物,已經消失不見。
當這件寶物再度現世之時,它已經現身於煉魂宗內,落在煉魂掌教的手裡。
把這件寶物送回南疆的,是一個小人物,一個御氣境界的小人物。
他叫武池。
齊無憂雖然回返煉魂宗,但煉魂老祖不在南疆,雖有煉魂掌教親自出手相救,可依然生死成謎。
只是那個出身於中土一流宗門靈劍宗的御氣弟子,叫做武池的小人物,已經被煉魂掌教收爲親傳弟子。
當年九大仙宗領中土各宗來南疆征戰,與南疆諸多宗派部落鬥法之時,靈劍宗就在其中之一。這個叫做武池的御氣小人物,當時還是初入養氣的境界,後被煉魂宗生擒,據說把他擒下的人,就是齊無憂。
後來不知爲何,他活了下來,他在煉魂宗內混得風生水起。
如今,齊無憂生死成謎。
而這個出身中土的小人物,竟隱約有了取代齊無憂的跡象。
煉魂宗內,舉宗譁然。
但煉魂老祖似乎並未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