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自古多散仙,島嶼無數,中土大地,但凡修行有成者,常有出海訪仙之傳聞。
東海不乏散仙,傳承自也不少。
無論是中原,南疆,北地,西土,但凡宗門弟子,必然要比散人修行者高上一籌。然而在東海之處,卻是未必。只因東海自古多修行之人,不乏散仙,便傳下許多道統,興許哪個散人修行者,便是得了散仙傳承的人物。
中土仙宗,東海仙島,這類傳承宗派依仗的便是仙者傳承,至於真仙傳承,便是最爲傑出的弟子,也未必能夠觸及。當散人修道士身懷仙者傳承,或許不如仙宗弟子受教得多,但卻未必就會遜色。
在中土等地,以御氣修爲勝過雲罡的,頗爲罕見,即便是有,也必然是出自於仙宗之內,然而在東海地域,卻是不乏此事。甚至常有宗門的雲罡長老,被御氣散修傷及,乃至勝過,並殺之。
自古以來億萬歲月,修道之人何等之多,散仙之輩縱然萬中難有,但自古以來,億萬歲月,自也不乏仙者。而東海散仙之道統,並無定處,興許在某個無名海島,便是一處散仙洞府,便有散仙遺物,便有散仙傳承。
興許一方礁石之下便藏有仙者功法,興許一頭小魚腹內便吞下了仙家寶物,興許某個海底地域,或許……
似這等事蹟,並不少見。
天星礁。
海浪千萬重。
一艘大船在海浪中行駛,船身隱隱泛出光澤,竟是千年古木所制,堅實無比,上面刻印無數符籙紋路,可趨避邪異,有乘風破浪之效。
“再過半個時辰,想必就到鎖龍島了。”
一個黃衣老者立在船首,揹負雙手,望着前方浪濤洶涌,自語道:“鎖龍島,可不好惹,倒不知島上是否有些機緣?”
後方一箇中年男子,顎下一縷長鬚,微微撫須,笑道:“東海浩瀚,島嶼之多,勝過天上繁星,自古以來東海便多是散仙,興許某處無名島便是散仙傳承所在。但這鎖龍島聲名早有,只是無人敢來罷了。”
黃衣老者笑道:“李希老弟看來對這鎖龍島知之甚深?不知島上可有散仙道統的傳言?如若真有散仙道統,我等得了傳承,興許在修行之路便能走得更遠一些,後人子弟授得了仙者傳承,可不會比仙島傳來的弟子遜色多少。”
“我所知的,倒也不多,只是比起方兄稍微多了一些。”李希聞言,只笑了一聲,說道:“這鎖龍島有什麼散仙傳承我倒不知,畢竟關於這點,傳言不多。但是鎖龍島下,卻有一物。”
“何物?”
“鎖龍島,不正是鎖龍?”
方姓老者登時吸了口氣,驚道:“莫非……”
李希微微點頭,笑道:“倒也不是真龍,據傳是一頭妖龍血裔,犯了些事,被海底龍宮的一位龍王罰至此地,困守至今三百餘年。”
方姓老者背脊生寒,眼中漸生陰冷不善。
“方兄不必如此,其實李運把你和我兩人一同請來作伴,也不是一同赴死的。”李希哈哈笑道:“那頭妖龍血裔,數月前刑罰期滿,本該回了龍宮,卻無故失蹤,而這鎖龍島便空了下來,此事還未傳開,但李運門下有位弟子經過此地,便略有猜測,雖然唯有證實,但也八九不離十。”
方姓老者咬牙道:“李運請我來時,可不是這般說的。”
李希說道:“這事,其實他也纔在昨日說起,事前我也不知。但你放心,我與李運雖是同姓,實則論起交情,還是你老兄跟我較深一些。此事若有險情,我哪裡敢來?又哪裡敢拉你下水?”
方姓老者搖頭道:“萬一那妖龍又回來了……”
“正是如此擔憂,才請你我過來。”李希說道:“其實你也莫看那妖龍血裔活了幾百年,可境界也只是顯玄,並非地仙。這鎖龍島上有龍鎖,鎖了它三百年,氣息瀰漫整座島嶼,對於常人而言無礙,但是對於龍種而言,天生便是壓迫,即便它真的歸來,我等三位雲罡齊力,藉着龍鎖,未必不能抗衡,即便不能斬殺,但也足以自保。”
方姓長老沉吟不語。
那妖龍血裔活了幾百年,按說道行深厚,但境界高深與否倒是難說。
許多修道人修行一生,有些人在養氣,有些人止步御氣,有些人終生未能破入雲罡,這些人多是資質愚鈍,或是身懷隱患,功法低劣等等緣故,便是給這些人數百年壽元,也未必就能得道成仙。而妖族亦是如此,即便有數百年上千年的壽元,卻也未必就能穩穩得道,煉成金丹,成就妖仙大道。
妖族本就特異,壽元頗長,比如龜蛇之類,即便沒有修行的尋常龜蛇,也常有活過數百年的。修行之後的龜蛇之類,壽元長者,可達千歲。
只是成了仙者,雖有無盡壽元,卻該受五百年一次輪迴劫,故此有地仙五百之壽的說法。
然而實際說來,得道成仙者壽元無盡,仙者以下皆是凡俗,壽元天定,凡人壽元近百,隨着修行便可延壽,顯玄之輩可活一百五十年。而妖族種類繁多,則又不同,諸如蟲豸蝴蝶之類,壽元極短,即便修行也不過十多年的壽命,若是龜蛇之類,便是不修行也能活過百餘年,壽元長短因種類而不同,便是壽元天定的說法。
龍族乃是妖類至高種族,那妖龍血裔,雖然境界不高,但壽元稍長也是常理。但是境界高低,本領如何,卻不太好說。
一頭顯玄妖龍,比之於尋常的顯玄真君,只怕還要更勝一籌。
方姓老者心中思量不斷,總覺此事不太穩妥,即便有龍鎖相助,可妖龍乃是顯玄級數,隨手便能捻殺雲罡。自己這一行人數不少,還有連同自己在內的三位雲罡,可真要對上顯玄妖龍,只怕還不夠人家一爪子,但是龍鎖倒是變數。可是這變數未必可靠。
想了許久,方姓老者冷笑出聲,道:“你們兩個,倒是好算計。”
李希笑道:“方兄這是哪裡話,李運見你我的交情較深,才託我來說話。但是此事,確實是個美差,不說島上是否會有散仙道統,單說上面一種龍鱗草,便是異寶。”
龍鱗草,方姓老者也曾聽過,乃是一類非凡靈草。他沉吟片刻,嘆道:“咱們三人一併前來,若是真有妖龍,也是一齊赴死。老夫雖然怕死,但你二人也並非視死如歸之輩,總不會陪我一塊兒死的。”
“我等千里迢迢而來,自然不是爲了赴死。”李希道:“方兄,我與你說了,即便妖龍歸來,我等藉着龍鎖,未必就不能抗衡一番。此來取了龍鱗草,可抵玉珠無數啊。”
“讓李運出來罷。”方姓老者嘆道:“老夫上了你們兩個的當,便是認栽了。但是醜話說在前頭,大家同爲雲罡,以我道行最深,你們兩個也休想盤算着暗害於我。”
後方傳來哈哈笑聲,一個五十來歲,頭髮花白的華袍老者大步邁出,說道:“方兄這是哪裡話,大家相識數十年,我與李希還會害你不成?”
方老者哼道:“這也難說。”
三人終是合計了一番,命船隻加速。
這三個雲罡之輩,也不騰雲駕霧,就在船艙之內飲酒作樂,而船上還有近百人,其中十來人乃是修行之人,約莫是李運門下弟子。
雖然李希李運信誓旦旦,言道此行無事,那妖龍已然失蹤,即便妖龍當真回來,也有龍鎖爲助力,勉強可以保命。但那妖龍畢竟是龍種,比一般妖族更爲厲害,更何況還是顯玄級數。
面對尋常顯玄真君,這三位雲罡人物只怕都要驚懼莫名,惶恐無比,而那妖龍卻要比尋常的顯玄真君還要厲害許多,如非是有龍鎖爲依仗,此去幾乎與送死無異。
但是龍鎖是否真有用處……
方姓老者看着這兩人,估計二人也無把握。
然而,富貴險中求。
興許是要發泄心中抑鬱,三人胡扯一番,便扯到了近些時日的傳言。
“據說西土禪宗有許多僧衆橫跨中土,直奔東海而來,倒不知爲何。”
“不僅西土禪宗,還有南疆煉體之士,據傳就是中土仙宗也不甘落於人後,已有許多仙宗弟子,許多仙宗長老趕來東海。”
方姓老者皺眉道:“看來東海當真有些事情,不知我東海本土的三大仙島是否佈下手段?”
“這個倒是不知了。”
李希自語道:“凡事紙包不住火,既然中土南疆都有人來,連同以修持本性爲主的禪宗僧衆都是如此興師動衆,大約是瞞不住的,再過些時日,想必就有風聲傳來。”
“不說風聲如何,風鈴閣想必已經傳出消息了。”
三人說了一番,估算着約莫再過半柱香就要到了鎖龍島,便各自回房,打坐運功。
半柱香後,三人精神飽滿,騰雲而起,落在了鎖龍島上。
島上最高處,乃是一座山廟。
廟上本該有一隻重鎖。
然而此時空空如也。
“龍鎖何在?”
三人俱驚。
這是,海上驟然翻滾,大浪千百重,立時將三人之前乘坐的千年古木船拍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