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坐在繪有江南山水的錦屏內,而我的父尊正在屏外朝我叩首,按照孟朝的禮儀,入了宮便再難見家人,同爲女性還好,若是男性,需以屏風隔面。我急忙讓父尊起身,我們之間雖隔着一層屏,卻仍不難看出父親比上一次見面時又蒼老了許多,起身的姿勢有些顫微。只怕兩鬢又添了些許白髮吧!
我忽然間覺得心隱隱作疼,強忍着悲痛開口道:“父尊母上近日可好。”聲音輕緩,不願透出一絲哀痛,今日是我們重聚的日子,應該開心的。
“勞娘娘掛念,甚好。”父親仍一如舊時,言語精簡,卻也不難聽出音色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悲涼。我屏退了侍候的宮娥們。“妹妹還是那麼調皮嗎?應該出落成大姑娘了吧。”提起妹妹,嘴角漾起掩不住的笑意。
初入得宮時,她不過七八歲,轉眼入宮已有三年,小丫頭也應該有十一了吧。“不錯,是大了些,歲月催人老啊。”父尊笑到,拖長了尾句的聲調。“父尊這是哪裡話,難不成妹妹這就叫老,那我不是便成了老妖怪了嘛。”改變父尊話中的意味,假裝嗔怪道。復言,“浣姨和儀妹可好。”“都好都好……只是你兩個妹妹一直唸叨着要進宮來看你。”“那爲何不帶來呢。”“樹大招風,皇上准許我每月可來探你就已是恩賜,若將你妹妹們帶來,落在別人眼裡,平白惹得一身嫉妒。”
我溼了雙眸,不善言語的父尊總是這樣無微不至的爲我考慮着。忽然,父親像是發了什麼,出言問道:“爲何是錦屏。”屏風分爲金屏、銀屏、錦屏、畫屏四種。按照我如今的身份理應用金屏。說起這錦屏的來歷,心中浮出一絲暖意,這是玄燁親手所繪,他說,我來自江南,見慣了山水。他說,我清澈如同這幅潑墨。他說,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我如是的向父尊解釋了它的原因,父尊長出一口氣,放下了那顆擔着的心。
數日後,我偶染風寒,玄燁知我素來好靜,便將我送至清華寺內靜養,待我回宮時,白璃卻召我至鳳棲閣。我不解,白璃素與我不睦,因我佔據六宮之愛,但因其本性淡然,卻也未曾爲難於我。白璃之父乃當朝宰丞,卻言行不端,貪污受賄。在我出宮前,曾聽聞我的父親還參了他一本,難不成白璃是因此事找我?
帶着疑惑行至鳳棲閣,白璃着一身金黃環繞的鳳袍端坐在上方,看來已經等候多時,姣好的面容上滿是疲憊的神色。我行禮後,白璃示意我旁坐,她屏退左右,屋子裡瞬間靜得可怕。窗外漸漸地下起了小雨,伴着更漏聲點點滴滴敲打在飛檐。半晌,白璃略帶憐惜地看了看我,卻又欲言又止。我不耐,開口詢問道,“不知姐姐這個時辰召我妹妹前來是爲何事。”
“前些日子聽聞妹妹身子不適,近日是否好些了。”
“煩姐姐掛念,經過在清華寺的靜養,現在好多了。”
“清華寺。”白璃臉上顯出一瞬落寞來。
“怎麼?有何不妥之處嗎。”我越加疑惑了。
“沒什麼。”她輕聲一嘆,微不可聞。“清華寺是我朝的一大禁忌,到不是遵循舊例,之所以稱之爲禁忌這當今皇上定下的,除了他和挑選出的僧人外,任何人不得進出。”轉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似是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般長出一口氣,復言,“妹妹在外的這些日子是否聽說了最近朝堂之事。”
我搖搖頭表示不知。白璃又開始沉默了,猶豫半晌才緩緩開口,“有些事你應當知曉。”沉吟片刻,“莫家出事了。”“瑤光,你好大的膽子。”白璃話音未落,玄燁的厲呵聲驟然響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