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隨之而來的是女人尖利的慘叫聲,茗良人的額頭沁出一層薄薄的冷汗,鮮紅的血液沿着雪白如玉的腿曲折而下,染紅了白底染紫色的錦服。
“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你要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感覺到自己小腹上的劇痛,讓原本還言辭尖銳的女子在這一瞬間放低了姿態。
“終於知道後悔了?知道恐懼了。”我依舊神情冷漠,冷眼看着那血液染紅了她癱坐的那一片青石子鋪就的地面。“晚了,我現在已經不想知道了,當初不過是我得一念仁慈,想放條生路給你,誰知道你不珍惜,我也沒辦法,你當真以爲我不知道你背後的黑手是誰?要除掉她還不容易嗎,你這顆棋子還是自求多福吧。”
“姐姐這一年來倒是絲毫未變啊,依舊這般狠辣。”寶儀走至我身邊,譏諷道:“何必做得如此之絕。”像是嘆息聲,臉卻帶着不變的平靜。轉身,卻又看向地上彷彿已經變作行屍的女子,眼中掠過一絲不忍之色,慢慢地俯下身去,輕聲道:“我本無意與你爭鬥,你又何必自釀苦果,如今,落得個這般下場。”復又轉回身去,對着吟秋道:“你快去傳太醫,叫他趕緊過來爲茗良人診治。”原來,這個妹妹依舊還是這般心善,可是在這樣的世界中,這點善心能夠被容許麼?我不知道,或許,她自己也不曾知曉吧。
“這茗良人在宮中如此之久,爲何你竟未發覺她是白璃皇后身邊的人,若是早些時候發現,怎麼會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如若不是我今天及時趕到,你會怎麼樣?你有沒有想過。”一連串的質問將我此刻的憤怒毫無遮攔的展示出來。我實在不明白寶儀爲何要將自己往絕路上推,在來時的路上,我就已經聽過下人的稟報,皇后自冊封以來,素與皇上不和,幾次三番逼得皇上廢后,多虧我在朝中扶持的勢力,將風險給壓了下來。“龍之逆鱗不可觸!若不是我在朝中的人力壓,你以爲你還有命活到今天?這就是你要幫我復仇的方式。”
“爲什麼?沒有爲什麼,莫清歡,你以爲你還是我那個疼惜妹妹,讓我一心依靠一心敬仰的姐姐?我今兒個就告訴你,我得姐姐莫清歡在一年前就跟着我的孩子一同離開我了,而你,不過是殺害我孩子的兇手。”寶儀塗着用海棠秘製的脣色,一步一步的逼近我,讓我將那抹冷到心底的紅色看得清晰無比。
“知道爲什麼在這百花凋盡的地方,而這叢茉莉卻開得如此動人。”行至我方纔嗅過的花叢時,卻突然停住了腳步,俯身無比憐惜的侍弄起花來,將花枝輕輕的靠近臉龐,陶醉的樣子像極了母親。
我不解,帶着疑問看着她做着這莫名其妙的動作。半晌,寶儀才從沉醉中醒來,復又看着我到:“你知道我的孩子在哪裡嗎?他就在這兒。”她低首,指着身旁的一叢茉莉,“我將他放在了這下面,你看,
他的生命力是有多頑強,若是他還活着,肯定是個美麗健康的好孩子,可是,這一切,都被你那醜陋的慾望被摧毀了。”
我愕然,只能呆呆的看着這一切,無言以對。
天樂八年,南越。
南越皇宮內,女子身着一黑衣羅裙,纖腰外露,美豔不可方物。然而,看似柔弱的身體裡,眼睛卻帶着一束凌厲的光芒,此刻的她神情悠閒的端起桌上的酒杯,翹起蘭花指將如同烈焰般的酒送進紅脣間。“你好歹也是一國公主,該有點公主的樣子,你瞧瞧人家,誰會像你一般喝着這麼烈的酒。”一旁白衣金邊裹身的妖孽男子開口道,看着自家妹子美豔動人,卻絲毫沒有一絲淑女之風,甚是無奈。
“誰說女子及只能在花間撲蝶,閣中落繡?古人有云,人生得一美酒,得一佳人,足矣。”
女子豪邁笑道,故作男子之姿,語畢,斟滿一樽美酒送入喉間。許是酒性太烈,一下子喝得過多,女子忽的被嗆得劇烈的咳嗽起來,俊俏的臉上也泛起一抹紅暈。
“活該,讓你沒大沒小居然調戲起自家的哥哥來。”男子笑罵道,眉間盡是寵溺之色,修長的手掌也在女子的背上輕輕拍打着,企圖緩解女子劇烈的咳嗽。
“本來嘛,誰讓你長得那麼花容月貌,難怪人家莫清歡不喜歡你。”咳嗽聲稍稍緩解,赫連鈺猛地轉過身對着赫連天繼續嬉笑道。
鈺知道是自己說錯了話,將手肘枕在石桌上,雙手托住腮,若有所思道:“哎……其實我也好不到哪裡去,幾番示意,人家都毫不領情。”轉而,又將手放下,鼓起兩腮道:“哥哥,是不是我不夠美。”
“胡說!我妹子是這世上最漂亮的。”
“可是爲什麼他不喜歡我,爲什麼他跟哥哥一樣,都喜歡她,我沒有她漂亮對不對。”
“小鈺,感情的事是不能強求的。”
“可是哥哥既然知道這個道理,爲何還不願放手。”
“我……”
“哥哥,我只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總有一天,我會讓他接納我的。”
“別說了,現在還不是談論兒女私情的時候。”世間少有的俊眉男子忽地長長嘆出一口氣,有些疲憊的樣子,不願再這個話題上再深入下去。
女子也是一陣沉默,呆呆的擡頭看着天上飛過的一羣燕子,成雙成對御風斜飛。石桌上的斟滿美酒的酒樽中也飄進一片桃花,泛起一片漣漪。
“他們該是到了孟朝的天闕了吧!哥哥打算接下來怎麼做。”女子斂去方纔的幾分天真,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息一覽無餘,用一種成熟幹練的語氣問道。“需要修書一封去提醒提醒嗎?強行霸佔了我們的城池那麼久,也應該歸還了吧,那可是我們南越諸國的國土,還白白送了他兩件珍寶。”說話間,臉上
掠過一絲狠戾。
“就算他不提出用城池作爲交換條件,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捨棄那所謂的鎮國之寶,要他以城池來換,只不過是找個名正言順的出兵理由罷了。憑我對他的瞭解,早就猜到他不會輕易的將城池就這樣白白送出,只是他沒料到的是,我南越在短短數年之間已經脫胎換骨到如此地步。”男子悠悠的離開石桌,狹長的鳳目高高挑起,妖孽的臉上盡是得意之色,站在桃花樹下的身姿足以睥睨天下。“你那邊的魂咒進行得怎麼樣了。”
“已經接近尾聲了,正如哥哥所料,用曼珠沙華做成的花魂果然比曼陀羅厲害數十倍。這次的實驗一旦成功,即便他玄燁有千軍萬馬,我們也可不費吹灰之力將其拿下。”女子傲然回答道,嘴角沁出一縷清晰的殘忍。
“嗯。不錯,不過得加緊時間,離天下大亂的日子不遠了。”男子幽幽一嘆道,忽然又想起什麼,“今年的花期是不是有些過於短暫。”沒來由的,起脣問出這麼一句。
“是啊,天下即將大亂,這些沒有思想的活物卻也知曉早早的凋零,以免受其殃及池魚之禍。”赫連鈺幽幽的感嘆道,“不過,我有一事不明,哥哥爲何授意我將魂咒之事透露給蓮依?要知道,莫清歡是蓮依的姐姐,這樣做就等於我們在告訴莫清歡,提醒她早早做好準備嘛。”
“多一人知曉便多一分危險,這個道理我當然懂,不過我這樣做,自有我的道理,你不用過問。”赫連天揹負着雙手,目光卻掠向遠方。
赫連鈺見哥哥並無在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不由得心懷不滿,用腳狠狠地跺了跺地面的落花,低聲埋怨道:“不說就不說嘛,你以爲誰稀罕呢。”
看着自家妹子露出這副小女兒家的姿態,赫連天不禁覺得一陣好笑,誰能想象到在外面威風凜凜,不苟言笑,素手盤算天下之局的南越公主,現在竟然是這樣的行爲,着實讓人大跌眼鏡。不過笑意剛剛浮現上臉,瞬間便已凝固。小鈺是南越公主,自己作爲兄長的本應該讓她無憂無慮的過着優渥的生活。怎奈何,這個女子太過聰穎,三年前,放棄自己養尊處優的生活,竟然主動請纓加入國教。就在短短三年時間,掌控了平分天下的教會,結束了數百年來宗教與政權相互抗衡的局面。並在此後變成自己的左膀右臂,讓自己欲卸之而不能。
“啓稟皇上,寒魄大將軍求見。”連公公從外間踩着小碎步急急忙忙的邁入內院,行至赫連面前,順其自然的俯身,匍匐在赫連的腳下。
“讓他進來。”赫連眼皮都未擡,只是揮了揮手,十分不耐道。
“是。”剛剛纔俯下身子的老奴才,領命後,又迅速站立起,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隨之而來的是一名長相憨厚老實的壯漢,披着鋼鐵澆鑄的盔甲,將他的身體襯托得異常魁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