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升客棧這兩天住進了一位外地青年,年齡約摸二十來歲,錦衣華服,氣宇軒昂。舉手投足十分的闊綽,一看就是個富家子弟。最好的上房一包就是兩月,還自掏腰包叫店家添置了一些陳設,收拾的十分清新雅緻。
在這亂世之秋,能得到這麼一位財神爺的眷顧,店家自然不敢怠慢。凡事都親力親爲,就連端茶遞水的這種小事,也不敢叫小二代勞。
通過兩天的接觸,店家和這位青年客人的關係自然拉近了不少,對他的情況也有了大致的瞭解。這青年叫高少卿,蜀中江陽人,世代經商,家境頗豐。這次來南越,是爲了拓展絲綢生意,欲尋求一位渚州的當地客商共同開設一家綢緞莊。
讓店家感到不解的是,這個高少卿也似乎太膽大了,兵荒馬亂的也不帶個隨從或者保鏢,萬一碰到歹人咋辦?再說,現在時局動盪,多少人都衣不裹腹,誰還敢穿着綾羅綢緞招搖過市?這綢緞生意能好嗎?
他向店家打聽這渚州城裡的一些名商巨賈倒是可以理解,無外乎是想尋求合作的可能。店家也不隱瞞,耐心地一一告之,並特別推薦了董江。畢竟董江跟店家沾親帶故,在渚州頗有實力,有什麼商機當然要想到他,也趁機向董江表表功勞。
但是這個高少卿向他打聽皇宮的事倒把他嚇了一跳,尤其是先帝駕崩和太子失蹤這些敏感的話題。這些都跟生意毫無關係,弄不好還要掉腦袋、滅九族。他覺得這個高少卿十分神秘,來路不明,弄不好會連累自己,就把這個情況稟報給了監言司。以便日後徒生什麼變故的話,也好提前撇清關係,犯不着爲了幾個銀子搭上一家人的性命。
伍昭良一早就接到肖恩的叮囑,叫他暗中注意一下這個住在長升客棧的富家子弟高少卿。並授意伍昭良機靈點,摸摸這個人的底細。不管他是什麼目的,都要想方設法從這個人身上弄點好處。他雖然沒有明說,但這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伍昭良覺得這樣做太過齷齪,未置可否地出了監察院的大門。
他來到長升客棧,伸着頭朝裡面打探了一下,見只有店家一人在櫃檯後忙碌,就跨了進來。伍昭良也不廢話,向店家亮了一下腰牌,簡單地說明了來意。店家馬上知道了他的身份,忙點頭哈腰地從櫃檯後出來。這年頭,這些公差是不敢得罪的,稍有怠慢,輕則讓他們關門歇業幾天,重則弄進去坐幾天牢獄。
伍昭良朝樓上擼了一下嘴問:“那人呢?”
店家知道他的來意,慌忙小聲答道:“出去辦事啦,半個時辰前出去的。”
伍昭良示意店家去把高少卿的房門打開,他要進去搜查一下。店家爲難,遲疑了一下央求道:“差爺,您千萬不要把房間弄亂了,我怕高少卿回來後發現了不悅。我們小本生意的也不容易,拜託啦!”說完,朝伍昭良不停地拱手。
伍昭良不耐煩地說:“廢什麼話,還需要你說嗎?快點!”
店家慌忙從腰間取下了鑰匙,帶着伍昭良就來到了二樓。伍昭良叫他打開了房門去樓下侯着,如果高少卿回來就大聲地咳嗽幾聲,想方設法把他拖延片刻,直到他的腳步聲在樓道里響起。店家應聲明白,哈着腰一溜煙地下了樓。
這房間很大,裡面的陳設十分講究,一看就是知道主人是一個享樂的人。伍昭良帶上了房門,緩緩地注視着裡面的一切。他小心易易地打開各個抽屜,細心翻看每一個物品,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發現。
心裡難免有些失望,看來這個高少卿就是一個普通的富家公子,來渚州就是爲了拓展綢緞生意。
他正要離開,突然發現房樑上似有異物,隱隱約約像根布帶,只露出一截。他一個跳躍,抓下來一看,果然是一個精緻的錦袋。忙捏了捏,裡面鼓鼓囊囊的裝滿了東西,打開一看,讓伍昭良大吃一驚。好傢伙,這個高少卿真的神通廣大,裡面全是通關文牒。有大燕的、西晉的、南越的,足足十幾份。最引他關注的是還有南閩國的通關文牒。
看來這個高少卿神秘的很,到處都吃的開。伍昭良不動聲色,把東西給他一一裝好,恢復到原來差不多一樣就下了樓。店家低聲問:“怎麼樣?發現什麼了嗎?”
武昭良搖搖頭說:“沒有什麼,就是一個普通的富家公子,不必大驚小怪。”店家長吁了一口氣,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下。
“他去哪裡了?你知道嗎?”伍昭良站在門口,不停地張望着大街,漫不經心地問。
“不知道,是朝東邊走的,有可能去拜訪汝州的名流富商也說不定,他好像想在渚州開一家綢緞莊。”店家小聲回道。
伍昭良“喔”了一聲,並沒有走的意思,還是站在門口的臺階上頭也不回。店家突然想起了什麼,不確定地說:“他這幾天跟我打聽了不少渚州城裡的名人,好像對董江特別感興趣。今天董江在報恩寺給大衆祈福,說不定去了那裡。”
伍昭良似乎不感興趣,理都不理,緩慢地下了臺階,朝西街的方向而去。店家看着他消失在高少卿相反的方向,確定這個高少卿沒有什麼來路,就是一個普通經商的。他心裡一陣狂喜,心想,可不敢得罪這個財神爺了。於是他拿起抹布就去了高少卿的房間,生怕伍昭良在他的房間裡留下了什麼痕跡。
伍昭良感覺自己經消失在店家的視野裡,趕緊拔腿就跑。他快速穿過幾條小弄堂,翻過幾堵院牆,一會功夫就繞到了東邊去報恩寺的街上。他覺得這個高少卿絕對不簡單,必須將他來渚州的目的弄清楚。
報恩寺今天人頭攢動,來祈福的人絡繹不絕。伍昭良的目光在人羣中不停地掃視,尋找高少卿的影子。他沒有見過高少卿,只能憑藉錦衣華服、外地口音、二十來歲、身高六尺有五等等幾個模糊的描述來辨識。
他在寺院外轉了幾圈,都沒有相似的發現,就急匆匆地往寺院裡面擠。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寺院門口,望着報恩寺三個字匾額正在比比劃劃。伍昭良匆匆一瞥,竟是昨天在大覺書院誇讚董江書法如何超凡脫俗的那個老者。一樣的陳詞濫調,不用看,這“報恩寺”匾額上的字肯定是出自董江的手筆。
剛進第一道大門,就看見一羣人黑壓壓從裡面出來,十來個侍衛模樣在前面開道。伍昭良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那些侍衛推到一邊。什麼人這麼大的排場?武昭良十分奇怪,仔細一看,那不是昨天在大覺書院講學的董江嗎?旁邊還有一個模樣俊朗的青年,比董江足足高了一個頭,二十來歲,衣着華麗。莫非這就是要找的高少卿?伍昭良心裡咯噔一下。他緊攆幾步仔細地看了看,還真的符合描述的特徵。
他忙拉着一人就問:“剛剛走的的可是董江?祈福已經結束了?”
那人不耐煩地拿開他的手,匆匆地回了一句:“結束了!不回去難道要菩薩請你吃飯呀?”語氣極不友善。
伍昭良又拉住一個人問:“剛剛走的可是董江?”那個人喲了一聲,反問道:“董江你都不認識嗎?嘖嘖嘖…”搖着頭就走了,滿臉盡是鄙夷之色,好像不認識董江是多麼丟人似的。
伍昭良立刻轉身,撥開人羣就往外面擠。邊擠邊着急地說:“勞駕,借一下!借一下!”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險些被他擠倒,沒好氣地衝着伍昭良的背影大罵:“你家裡着火了嗎?跑得這麼急?”!
伍昭良顧不上理會,幾下就跑出寺外。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四處張望,發現遠處董江和高少卿正欲乘坐馬車歸去,兩人互相禮讓誰先登車。他不明白這高少卿和董江是什麼關係,看這如膠似漆的樣子,恐怕也有多年的交情。
他盯着高少卿假裝喃喃自語:“這人是誰呀?怎麼能和董江稱兄道弟呢?”雖是喃喃自語,但是聲音卻很高,聽到的人不少。一個剛剛從寺院裡祈福出來的老者馬上興奮地告訴他:“哎呦喂!你可不知道今天有多熱鬧嘞。”
老者遙指高少卿說:“就是他,不知是誰家的公子,出手那才叫個大方呢!不僅董江許諾菩薩的心願他都包了,就連普通香客買的香也全都記在他的名下!光董江許諾菩薩的孝心就不少,什麼黃紙一千墩、檀香一千把、蠟燭一千對、黃綢一百匹…”
老者嚥了下口水,接着眉飛色舞地掰着手指講:這些都是小錢,董江還說要給院裡的普賢菩薩重塑金身,這公子也爽口地答應了,這沒有千把兩銀子,哪能拿的下來呀。”
老者的話立刻引來另外幾個香客的反駁:“什麼才千把兩銀子?起碼要花萬把兩!”、“切!怎麼才萬把兩銀子呢,最少也要五千金才行,懂都不懂就別胡說!”
伍昭良見那個老者話立刻招來數位香客的駁斥,他的聲音也淹沒在指指點點、唾沫橫飛的嘈雜聲中,不覺有點好笑。他不關心這高少卿花了多少銀子,只想弄清楚他來渚州的目的,是怎麼和董江打成一片的。
他心裡大概明白了,八成是董江被這高少卿的闊綽所折服,以爲碰到了一位財神爺,所以才主動巴結。高少卿也仰慕他的大名,兩人才相見恨晚一見如故。
伍昭良趕緊小跑幾步,遠遠地跟着董江的車隊,想看看這高少卿和董江接下來會幹些什麼。一些疑惑也隨之而來,先說這董江,自稱文武雙全,武學俢爲可比肩顏聖卿,爲什麼每次出門都帶那麼的侍衛?爲什麼他每次都說許諾了什麼心願,卻總是要大衆幫他來完成?做爲當代大儒,怎麼沒有聽到過他的學說和主張?也沒有見過他有什麼著作問世?明明一手字東倒西歪的如一郡老鼠打架,卻偏偏有人四處誇讚呢?這個董江很有意思,背後肯定藏着什麼秘密,伍昭良決定查個明明。
還有這高少卿,到底是什麼來路?爲什麼要迎逢董江?既然想在渚州開設綢緞莊,爲什麼非要找這個沒有經驗的董江?莫非這高少卿不在乎盈虧,開綢緞莊只是個幌子,來掩護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想到這裡,伍昭良一陣寒意,難道這高少卿是南閩鬼冢的密探?來渚州發展眼線?建立一個新的諜情點?他越發越覺得這種可能很大。
董江的車隊很快就在南門的味鮮居飯莊停下,董江先下了車,一幅神清氣爽的模樣。接着高少卿也跳了下來。董江扶了一下,就拉着他的手說說笑笑地進了飯莊。原來董江是要在這裡宴請高少卿,伍昭良跟着進去。
他來到櫃檯前悄悄地給掌櫃亮了一下腰牌,附在他的耳邊說明了來意,掌櫃聽的頻頻點頭,跟雞啄米似的。掌櫃喝住正要上樓去侍候董江的小二,指着伍昭良說:“讓他去吧,你別管了。”小二看着伍昭良遲疑了一下,歡快地將茶壺和水杯遞給了他。掌櫃又給他一塊白色的抹布,示意伍昭良趕緊上樓。
董江的雅間很大,中間擺着一張很大的雕花圓桌,足可坐下十來人。除了董江和高少卿,還有幾個士紳模樣的人,老老少少的剛好一桌。伍昭良趕緊過去,躬着腰給他們倒茶。
他趁機瞥了一眼董江,見他的肩頭白花花的一片,鬢角四周也是斑斑點點的灰白頭屑,心想這人估計有仨月沒有洗過頭了吧。高少卿挨着董江落座,武昭良覺得這個人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狡詐之氣。左手的五根手指上都戴滿了金燦燦的戒指,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董江看的直咽口水。
一個鬚髮皆白的年老士坤坐在董江的左邊,顫巍巍地問董江中午吃什麼,董江這才把目光戀戀不捨地從高少卿的左手上移開。他略加思索,忽然開口吟道:“高君出手真闊綽,報恩寺裡驚四座。秦公問我吃什麼,就吃鐵鍋燉大鵝。”
他的話音未落,便語驚四座,各士紳都擊桌叫好。頌揚之聲彼起此落,大家都稱讚不已:“好詩!好詩!”
有人感嘆道:“董公真不愧是當代雅士,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不加思索,就能賦詩一首,真乃信手拈來文采飛揚,可稱之爲當代詩仙吶!”
有人高呼:“妙哉!妙哉!既把高君的仁愛之心、仗義疏財之舉誇耀的淋漓盡致,又巧妙回答了秦公的問題。最精彩的是最後一句‘就吃鐵鍋燉大鵝’,有畫龍點睛之妙,董公的豪爽之情也躍然紙上!”
伍昭良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愣愣的不知道該幹些什麼。董江一臉得意的朝他吼道:“那個誰,還愣着幹嘛?趕緊去通報你們掌櫃的,拈最好的先上,東河大鵝必不可少!”
伍昭良應了一聲,擦了一把額上的汗珠,就下樓通知掌櫃的了。
伍昭良把董江的意思給掌櫃的複述了一遍,掌櫃就馬上叫人安排。這時,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領着三個男人談笑風生地走了進來。伍昭良一看,大吃一驚,正想躲避,卻被那中年男人叫住。
原來是他的岳父賈旺,伍昭良無奈地上前請安,賈旺卻不領情,指着他一頓奚落:“喲!這不是伍大人嗎?過的好生快樂呀,怎麼?一個人來吃山珍海味來啦?把夫人和孩子丟在家裡吃粗茶淡飯了?”
他繞着伍昭良轉了一圈,嘴裡不時發出嘖嘖嘖的鄙夷聲。武昭良知道他是誤會了,緊張地看了看樓上的動靜,一把拉着他的肩膀就往外走,想借個僻靜的地方給他解釋。
賈旺甩開了他的手,大聲說:“怎麼?嫌寒磣呀?怕丟了你武大人的臉?”伍昭良怕樓上的董江聽到,壞了他的大事,立刻捂住賈旺的嘴,拼命地將他往外面拽。
賈旺被伍昭良連推帶攘弄到了店外,他一巴掌就將伍昭良的手打掉,指着他的鼻子罵:“你還嫌丟臉啊?你知道嗎,你幾天都不回家了,家裡的夫人和孩子都已經揭不開鍋!昨天秀玲還跑來找我要了兩鬥米麪。”
秀玲是伍昭良的夫人,他一聽非常內疚,趕緊小聲解釋道:“我正在辦差,不是來吃飯的。有話咱們回去說,要打要罰隨您的便。”言畢,伸着頭又望了一下店裡的情況,心裡十分焦急。
“你當什麼差?一個男人,連老婆孩子都養活不了,你每天忙忙碌碌在幹什麼呢?我真後悔當初把秀玲嫁給你,本想着你是公家人,跟着你不說是錦衣玉食,但也不至於青黃不接地過日子吧。”賈旺不依不饒,指着伍昭良的鼻子又是一陣斥責。
伍昭良不便解釋,知道他嘮叨起來沒完沒了,趕緊催着賈旺進去,藉口還有事就急匆匆的離開。他想不到會遇到岳父賈旺,差點壞了他的大事。不能再進樓上的雅間了,伍昭良怕已經引起了董江和高少卿的疑心,便在飯莊的對面找了個隱蔽的所在先掩藏起來,等待董江和高少卿吃完飯出來。
一個時辰後,董江一行走出了飯莊。董江喝的東倒西歪,被高少卿攙扶着上了馬車。高少卿似乎也喝了不少,有點飄飄然的樣子。他沒上董江的車,與他揮手告別後就跌跌撞撞地朝長升客棧的方向走去。
伍昭良不敢跟的太近,裝的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遠遠地盯着。過了一個轉角,高少卿突然直起了腰,而且步態也四平八穩的正常多了。原來他是裝醉,做給董江看的。
伍昭良跟了幾條街,看着高少卿回到了長升客棧。他繞着客棧轉了一圈,發現客棧後面有棵榕樹正好對着高少卿的窗戶。榕樹非常高大,枝繁葉茂,非常適合隱蔽。他趁四下沒人,縱身躍到樹上,悄悄地蹲了下來。
高少卿回到了房間就躺在牀上,一個下午都不見他下樓。期間只有長升客棧的老闆去送了一次茶水,再沒見其他人去找過。伍昭良很奇怪,這個高少卿爲什麼要騙董江,裝的喝多了?
樹上的蚊蟲很多,叮在身上癢痛無比。伍昭良又不敢用力驅趕,生怕弄出一點聲響讓高少卿發覺。一個下午下來,他的臉上、脖頸處全是蚊蟲叮咬的大包。他實在忍受不了這種折磨,幾次都想離開。可是每到這個時候,高少卿不是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思考着什麼,就是準備要出去的樣子,讓他放棄了這個念頭。
直到天黑的時候,他真的受不了啦,正準備離開。卻發現高少卿換了一身深色的衣服,披上了一件帶着帽子的黑色披風準備外出。這分明是要去見什麼人,還不想引起注意,伍昭良心中一陣竊喜。他馬上從樹上悄悄下來,躡手躡腳地繞到客棧前面,找了個黑暗處蹲下。
不一會,就聽見店家在和高少卿打招呼,高少卿果然出現在客棧的門口。他站在臺階上四處張望了一下,便急匆匆的朝東走去。伍昭良不急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後,確保高少卿不離開他視野。
過了錦繡街,穿過郎家巷,高少卿在前面依然不疾不徐地走着。或許是晚風夜涼,不久他就把風衣上的帽子戴上。過了一個轉角,就是一個三叉口,伍昭良跟過來時,突然發現高少卿不見了。
他心裡一緊,跑到三叉路中央四處張望了半天,隱約發現五柳巷的盡頭似乎有一個黑影經過。他深吸一口氣,一溜煙就穿過五柳巷,來到了臨河的清河街。那個黑影正在前面,看身形與高少卿差不多。
他纔跟了幾步,那個黑影一晃,又拐進了前面的一條巷子裡。伍昭良緊趕幾步追了上去,悄悄地將頭探出牆角觀看,竟發現巷子裡空無一人。
這是個死衚衕,衚衕不長,裡面就住着七八戶人家。伍昭良順着牆邊悄悄地前行,一家一家地尋找着高少卿的身影。到最裡面的一處小院門口時,他看到燈光一亮,一個黑影一閃就鑽進了屋,隨即聽到細微的關門聲。心中暗喜:必是這裡無疑。
他縱身一躍跳進了院內,躡手躡腳地來到了窗前。手指粘上些口水,輕輕地將窗紙捅開了一個小洞。只聽得屋內有人低聲說:“您來了!”接着有人嗯了一聲。
伍昭良透過小洞發現,屋內共有兩人。剛剛進屋的黑衣人正背對着他,帽子遮住了整張臉,身形到有幾分似高少卿。另一中年男子面朝門口,身材瘦小,四十來歲的模樣。臉上白淨的很, 一點鬍鬚都沒有,對黑衣人十分恭敬。
“那個小的還沒有找到屍首嗎?”黑衣人低沉地問。他不理會屋內那個瘦小的男人請他入座的殷勤請求,站着一動不動。
“已經派了兩撥人去找了,就是範圍太大,那一帶又是高山深谷,地形十分複雜,還沒有消息傳來!”瘦小的男人謊忙回答,聲音比較尖細。
“這次刺殺讓鬼冢顏面掃地,派去的人全都失蹤,老鬼大發雷霆。我這次來是不會走的,一定要查清楚是什麼環節出了問題。”黑衣人似乎對什麼不滿,憤恨地說。
“您要住在這裡嗎?”那個瘦小的男人緊張地問。黑衣人手一擺道:“不!我自己安排。你要小心那個蘇越,他是藍衣會的暗探。適當的時候,提醒那個自以爲是的女人。”黑衣人吩咐道。
他在房間裡踱了幾步,停下來又說“藍衣會也插手了這件事,他們想找到小的,無論死活都要大做文章,挑起新的事端。我們必須趕在他們前面,不能讓小的落入他們的手中,連屍骨都不準!”
那個瘦小的男人忙點頭稱是,看那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的模樣,這個黑衣人應該來頭不小,是個頭目。
“若有事找我,就在河邊望江亭的柱子上刻上暗號。這裡你也少來,怕引起監察院的警覺!”黑衣人又交代了幾句,就要離開的樣子。伍昭良慌忙退出小院,躲進黑暗中的小樹後背。
黑衣人出了院門,左右張望了一下,就朝清河街走去。夜色朦朧,伍昭良沒有看清黑衣人的面目,一時難以確定是否是高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