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辰來到內宅找到三嬸姬氏,跟姬氏商量了許久,這才離開老宅,獨自來到河邊樹林中。
有了噬星術,洛辰自然不用再去修煉修煉承星拳這種入門修煉方法,而是以修煉箭技爲主。
隨着力量的增加,箭技的威力也是大增。洛辰估計,現在如果同夏信這樣的中等武士交手,根本就不用耗費太大的精力,甚至是一箭秒殺也不是不可能。
半個時辰後,洛辰帶着滿意的神色走出樹林。
老檀依然坐在河邊冥思苦想,洛辰走到他身邊時候,聽到他口中還在喃喃自語着什麼:“‘道’……‘道’是什麼?‘道’又在哪裡……”
“這老檀,大概是被魔障了!”洛辰暗自搖頭,在老檀身旁坐下。
洛辰見他手中的書卷,正是堂弟洛燦經常誦讀的《易學》,笑道:“老檀,曾子就住在這星隆鎮上,你既然在學問遇到了難處,爲什麼不去求教於他?。”
“曾子?”老檀先是一怔,隨即神色變得古怪起來。
洛辰詫異地問道:“你認識曾子?”
老檀笑道:“算是認識吧!”
洛辰道:“曾子是文道聖人丘夫子的弟子,《易學》就是丘夫子編著的。去求教曾子,自然比你獨自在這兒枯想要容易的多了!”
“文道聖人?”老檀嗤笑一聲,眼中盡是嘲諷之色。
老檀竟然不屑的神態,讓洛辰不禁大奇。與洛燦這些日子的相處,洛辰多少知道一些文道上的事情。在整個星野大陸,竟然還有文士對丘夫子露出不敬之色,還真是一件聳人聽聞的事情。
老檀嘆道:“困擾我的,是大道。沒有人能幫得了我!”
“這個老檀,絕不簡單!”洛辰心中暗道:“若是能說動他,請他去教授洛燦文道,也勉強算是完成了弟弟的心願。”
老檀仰天再次長嘆一聲:“‘道’難尋,‘道’難求啊!”
洛辰接過話頭說道:“道就在你身邊,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老檀曬然一笑,挪揄道:“小洛,你也懂‘道’?”
“略懂一點。”
“哦?”老檀哈哈大笑起來。
文人向來都是自視甚高,這老檀身份特殊,在文道上的成就極高,放眼整個星野大陸,有幾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此時洛辰這弱冠少年竟然大言不慚地說自己懂得“道”,比一隻螞蟻說自己可以打倒一頭大象還要聳人聽聞,自然讓老檀覺得好笑之極。
老檀滿臉戲謔的神情,說道:“那你說說看,什麼是‘道’?”
“世界萬物,既然存在,就有其道理,因此萬物中都蘊含着‘道’。”洛辰指着前面的河水說道:“就比如這河流,奔流直下,匯聚湖海,這就是它的‘道’。再比如這河灘上的草,春生秋滅,這就是它的‘道’。”
老檀詫異地看着洛辰,收斂起臉上的輕視神態指指手中的《易學》,正色問道:“丘夫子治六經,耗費大半生精力,未能從中尋得‘大道’。然後用七年時間苦研上古先賢之道,未果。又用十三年時間從天地陰陽變化中求‘道’,依然未果。‘大道’在哪裡,又如何去求?”
洛辰前世修習箭術,對於國學自然是十分熟稔,對於中國古代先賢論道證道的典故更是口說能詳,道:“‘道’無所不在,一草一木中都有,更何況上古聖賢和陰陽天地。不過,他卻走錯了路子。”
老檀眼睛一亮:“你說說看!”
洛辰笑道:“所謂先賢之道,不過是古代聖賢陳年舊事而已,哪裡是成就他們的‘道’?就像是我在這地上踩下的腳印,腳印就是腳印,不可能是鞋子。在古人身上求‘道’,看到的是偶像,崇拜的是經驗,必定會被先賢的聖名所矇蔽,怎麼可能看到‘道’呢?”
老檀迫不及待地追問道:“那該從哪裡求‘道’?”
“有這麼一個故事,對你也許有幫助。”洛辰想到了前世看到的一個典故,接着說道:“有一眼清泉,中間有一羣魚兒自由自在地活着,彼此互不來往。有一天泉水乾涸了,魚兒們一同被困在地上,他們不得不用對方的口沫互助活命。”
老檀不解地說道:“很感人,不過這與‘道’又有什麼關係?”
洛辰卻沒有急着解釋,接着說道:“丘夫子推崇仁義,仁義本是人性中的一部分,若過度標舉,必將流於大僞,造成僞善橫行,人人都會高舉仁義來謀取私利。”
老檀沉默了,漸漸地,臉上流露出若有所思,卻又什麼都抓不住的樣子。
洛辰繼續說道:“那些魚兒相濡以沫,固然是非常感人,卻不是生命的常態。人們寧願在太平盛世中相忘,也不希望祈求天降災禍,好讓自己有機會去體會在磨難中互助的感動。”
老檀起身朝洛辰一拜,如同一名虔誠的學生一般,畢恭畢敬地說道:“聽君一席話,勝過苦讀十年。老檀愚鈍,依然心存困惑。何謂‘道’,請明示!”
洛辰頓了一下,然後重重地說道:“道法自然,這纔是‘道’的精髓啊!”
“道法自然,道法自然……”
老檀口中喃喃自語着,接着陷入長久的沉思當中。
“道法自然”這四個字剛剛出口,洛辰的腦海中也是閃過一道亮光,心中生出一絲明悟:“跟老檀所說的這些道理,我以前都懂,卻從未曾親身體悟過,自然談不上什麼悟道。武學的大道,又是什麼?”
“武者所修煉的星辰武道,是‘借’星辰之力。刑天族的噬星術,是‘竊’星辰之力。道法自然,無論是‘借’,還是‘竊’,都絕非是大道!”
“那麼星辰武道的大道,到底又是什麼?”
一老一少,就在這河畔靜靜地坐着,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
一直到下午的時候,姬氏不見洛辰回老宅,以爲洛辰出了什麼事情,慌忙讓燕十七到河邊來尋找,老僕常安等三個洛辰身邊的下人也跟着來了。
見洛辰和老檀兩人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枯坐在河邊,常安幾人都是詫異無比。燕十七更是大吃一驚:“頓悟?”
武者的武道境界到了武王級,會不斷感悟星辰力量真意,有時會進入到一種極爲奇妙的境界,這就是所謂的頓悟。讓燕十七感到奇怪的是,那老者並非是武者,怎麼會進入頓悟狀態?
更讓燕十七詫異的是,洛辰分明只是一個武卒級的末流武者,怎麼可能進入武王級武者纔會有的頓悟狀態?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身穿灰色長衫中年人急匆匆地來到河邊,見了老檀和洛辰的樣子,也是大吃一驚,遠遠地停住腳步。
婢女貝珠眼尖,一眼就認出了這人,驚訝地說道:“那不是曾子,曾大先生嗎?”
曾大先生前些日子被專程請到老宅,給洛燦講了一天的學,他們都是見過的。此時經貝珠一提醒,燕十七等人立即就認了出來。
燕十七是武將級武者,放到軍中可擔任統帥萬軍的大將,然而他在曾大先生面前也不敢有任何的怠慢,慌忙上前見禮。
曾大先生在星野大陸文道中的地位甚高,自然不會把燕十七這等武將級武者放在眼裡。不在意地擺擺手之後,目不轉睛地看着那老者,神色之色既有緊張,又是激動。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洛辰和老檀幾乎是同時睜開雙目。兩人看到對方清澈純淨的眼睛,澄明透脫,不掛不礙。兩人的身體雖然沒有任何的變化,然而整個人的氣質,卻都是給人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洛辰微笑而道:“恭喜!”
老檀也微笑而道:“同喜!”
老檀站起身,朝洛辰深深一揖,洛辰雙手扶住老檀,笑道:“你悟得文道,我也在武道上有所悟,不用謝我。”
老檀說道:“丘檀在文道上誤入歧途,若非你點撥,檀今生今世都與大道無緣。這一禮,卻不是謝你,而是拜師之禮。”
洛辰哈哈大笑起來:“你果然就是丘夫子!”
這老檀,正是星野大陸文道魁首,丘夫子丘檀。
丘夫子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所謂文道魁首,不過是文人們吹捧出來的,在洛師面前不值一哂,徒令人恥笑耳!”
聽丘夫子改口稱自己爲師,洛辰哪敢託大,笑道:“天下讀書人共尊爲師的丘夫子,若是拜我爲師的話,全天下的讀書人恐怕要用吐沫星子把我給淹死了,我可受不起。”
曾大先生走了過來,大聲笑道:“恭喜老師,今日悟得大道,天下文道,自此又多出一位文聖!”
“僅僅只是悟道而已,還需證道才能得道,爲師妨還差得遠呢。”丘夫子淡然一笑,說道:“禮不可廢,小曾,同爲師的老師見禮。”
曾大先生懵了。
曾大先生在文道上的成就,雖然比不上丘夫子,卻也是大燕國赫赫有名的文士,被尊爲燕國文道領袖,否則也不會被冠以“子”的尊稱。
此時丘夫子竟讓他同一個少年人見禮,讓他如何能拉的下臉?
丘夫子今日悟得大道,日後必定成尊成聖,此時竟尊一個毛頭小子爲師,又讓曾大先生如何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