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回 借的總是要還的
成鼎,青城山上老資格的劍客了。
在青城山二代弟子中,他的輩分僅次於有青城火旋風之稱的易得。
成鼎年少時也曾是風光一時的少年劍客,十幾歲的年紀便也修入了練劍期,所以江湖上如今仍有不少人記得成鼎。
那時候的成鼎,年輕有爲,容貌更是清瘦俊美,是江湖上人人看好的下一個一代宗師。
可惜事與願違,成鼎修入練劍期後段之後,劍心屬性久久不能顯現。換句話說,成鼎的劍心是一把廢劍。
對於一個天才劍客而言,廢劍便意味着輸在了第二起跑線上。從那之後,成鼎再遇到與自己齊名的對手,就是每戰必敗,而每敗之後又求戰心切,導致再次戰敗。如此往復,不出一年成鼎的驕傲便蕩然無存,從此意志消沉,最終泯然衆人矣。
之後的若干年,江湖上的人提起成鼎都還有不少笑話段子。
成鼎深受打擊就此改了性子,對劍道一途不再癡迷,對自己的形象氣質也再不關心,反而愛上了美食。好在蜀中川地美食極多,也算是稍稍撫慰了成鼎虛弱、失落的心情。
成鼎的恩師、前輩們眼見他壞了前程,無不扼腕。但廢劍就是廢劍,旁人也無計可施,只能是哀嘆天公無眼,白白浪費了這麼好的練武奇才。
不過成鼎本身的天賦是極高的,即便是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數年累積下來也平平穩穩地被他修入了劍尊期。只不過,成鼎總是自嘲:我恐怕是天下最弱的劍尊期劍客了!也正因此,成鼎逐漸養成了與人無爭的脾氣。
直到十年前,成鼎偶然間終於發現了自己劍心的屬性。一個十分奇特的屬性,那就是可以‘借力’。這個借力就是借勁原,但借的勁原不是別人的,而是自己的。借的是自己未來的勁原。換言之,如果成鼎使用自己的劍心屬性,那可以在瞬間獲得巨大的力道,但代價卻是有若干天不能使用勁原,就好像是將自己將來的力量提前使用了。所以,成鼎戲稱這個屬性爲借力!
每借一天的力,成鼎的勁原威力便能增加百分之一。借一年的力便能增加百分之三百六十五。所以借兩年的力便能瞬間增強自己的實力到七倍之多。只不過事到如今,兩年的力已經是成鼎所能使用的上限了!
“這個屬性可真奇怪!”“不過應急卻是極好!”水竹妍聽完成鼎的敘述,頗有些好奇地說道。
車廂裡,木靈宛探出頭來啐道:“若不是你,我師父何必要兩年不能動武?”
水竹妍聞言並不惱怒,反而笑道:“成前輩的力量正是要關鍵時刻使用,反正平時他也不動武的,所以有什麼關係?”一句話,倒是在理。因爲成鼎知道自己這個屬性有些坑爹,所以平常能不動武便不動武。況且幾十年養成的性子,成鼎早不是個喜歡爭強好勝的人。
“前輩,到了前面的鎮店我請你喝好酒!”
“不,這一路下去我天天好酒好菜招待!您看可好?”水竹妍笑嘻嘻對成鼎說道。
成鼎對自己的勁原倒沒有過多的惋惜,聞言呵呵一樂:“那感情好!我對吃的可是極爲講究的。你……你帶夠錢了沒?”
“沒事!我師侄沒錢,但李隱有!”歐陽湛聽見美食與美酒也忍不住探出頭來接話道。
兩個人真是英雄惜英雄,互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深深地點了點頭。
木靈宛嗤之以鼻:“李隱的錢又不是你們的!憑什麼養你們?”
歐陽湛臉色一忝:“都不是外人。何必那麼計較。”
林月夕大方地笑道:“錢財乃是身外之物,只要大家高興有什麼的!”
一席話說得歐陽湛、祝劍、水竹妍甚至成鼎都向她投去了崇敬的眼神,好像大家看到的不再是林月夕,而是一尊聖潔的女神,準確地說是一尊女財神。
而各人又不約而同地看了看木靈宛,似乎在說:難怪李隱會選擇林月夕而不是木靈宛,這差距真是天淵之別啊。
林月夕臉色一紅,擺手道:“你們爲什麼要這麼看着人家!人家不好意思啦!”
“你以爲他們在看你嗎?他們都把你當成錢在看啦!”木靈宛看出了衆人眼色中的暗藏之意,不滿地說道。隨即冷哼一聲縮身進了馬車:“都是俗人!就知道錢!”
歐陽湛哈哈一笑:“你徒弟可真厲害!”
成鼎一摸鬍鬚,微胖的臉一抖,隨即說道:“你的師侄也,也,也不簡單!”語氣略微有些結巴,因爲此刻水竹妍的雙眼中正透露着汩汩的殺氣。
兩個男人相視一笑,流露出真是同爲天下淪落人的意思。
成鼎歲數比歐陽湛大,但他愛酒愛美食,愛徒弟、怕徒弟。
歐陽湛比成鼎幸運,但他同樣愛酒愛美食,愛師姐、怕師侄。
一個被劍道命途戲耍,一個被愛情癡妄愚弄,這是何其的相似,何其的想像。就在這一刻,他們的心中似乎出現了一座山,一座人人心中都可能有的山。
水竹妍因爲李隱使出奇招戰勝了怪客,心中也跟着得意。而她的身邊,那個風度翩翩的白衣少年也正出神地看着她。
水竹妍的爽快剛直,快意恩仇在祝劍的眼中竟是如此致命的誘惑,連他自己也還未完全明瞭。
李隱聽完這個故事,暗想:“我可比成鼎前輩幸運多了。無暇劍雖然也還沒有什麼過人的屬性,但我之前已經得了紫銷劍。而夏穎姐姐傳授給我的天劍術,也讓無暇劍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想到此,李隱覺得上天對自己真是不薄,而再回想過往兩年多在崑崙山上的經歷真的是不值一提。一時間李隱的心胸更加開闊起來,此刻李隱眼中的天地竟然變得無與倫比的浩瀚無涯,儘可容天下萬物。
所謂道,便是衍生萬物、容納萬物、接受萬物。求同而存異,殊途而同歸。
李隱暗忖:“這便是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