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終究怪物更勝一籌,鄭通很快察覺,自己連呼吸都困難了,內力的消耗也出奇得大,緊張恐慌之下,他斷斷續續地道:“師傅,師叔,我快扛不住了……”
不說他自身,薛至君看自己幫不上忙後,也當即向尹先生大聲喊道:“師兄,鄭通被怪物附身了!”
尹先生這下可驚震得非同小可,趁隙回頭一看,鄭通整個人都已不見,呈現在哪裡的是一個虛浮粗胖的白色物體,再回頭看前面洞內,怪物依舊在增加,一咬牙,他做出決定,大喝之下,將羣怪逼回,自己則幾個縱躍,快速來到了薛鄭兩人身邊,先吩咐薛至君暫且阻住怪物,自己則去解救鄭通。
薛至君一看,自師兄一讓開,靈骨洞內那許多的怪物就如同出了牢籠的猛獸,蜂擁而出,擴散開來,一下霸佔了一大排的地面,即便如此,他也只有硬着頭皮上前,左衝右突。
尹先生近身觀察鄭通,發現那些附體的白物即便在收縮中,也不是實物,根本拉扯不開,也拿捏不下,時局又急迫,不得已,尹先生決定採取最根源的方式,一把握住了鄭通的一隻手,閉目聚神,將一股龐大的內力運送了進去。
鄭通正感絕望,忽然由一臂中傳遞進來博大的熱量,瞬間,就溢滿全身體脈,那些眼看要逼進體內的白物也一時被逼回,阻隔於體外,接着耳邊聽到了師傅的話:“不要有雜心,吸收入體熱量。”
鄭通知道是師傅的聲音,即刻照做,這般持續了數刻,他感到體內力量充斥後,又聽師傅道:“就是現在,猛然用力,運功於體表!”
於是,鄭通大喝一聲,體內力量爆發,向外一震,那些附體的白物就像遭受過爆炸,一下散回的霧體。
而這刻,視界清晰,鄭通也看到了正是師傅握着自己功力來向的那隻手,大大感激。
尹先生解救了徒弟的困境,又看到不遠處薛至君阻攔魔怪已有困難,又下一決斷,大聲道:“薛師弟,不要與它們糾纏了,咱們撤退!”
薛至君本欲說不阻攔其不是會衝出去害人嗎,一想師兄的決定,必然不是亂髮,就應了聲是,發幾個大招,留出退卻空間後,向後抽身後退,到了尹先生二人那裡,又並肩而行,一邊退一邊向後看。
果然,追過一段後,那些怪物停下了,並且回頭,在靈骨洞外的那片空地盤旋,似乎是找尋不到了目標。
三人這才徹底放鬆,就地坐了下來。
鄭通一探視體內,大喜下道:“師傅,師叔,我的經脈突破了,鐵心決也逼近第七層了!”
鐵心決,是鄭通所選練的內功心法,理論上一共十層。
不料,沒收到迴應,卻見尹先生面色不好,一張口,竟向地上吐出一口鮮血來。
鄭通一急,上前扶住道:“師傅,您怎麼了?”
薛至君在旁嘆道:“師兄先前阻止那些魔怪,後來又心急救你以脫困,想來一時透支了。”
鄭通這纔想起方纔的情況,又想到師傅囑咐自己將那些熱量吸收的話,豈不是師傅直接向自己傳功了?這一理通,他登時大急,跪倒道:“師傅,這怎麼可以,徒兒自不量力,非要跟着來才拖了後腿,方纔還讓師傅注功,致使師傅受傷,徒兒又怎可以師傅的損失來達成自己的進步——”
不料,尹先生攤攤手阻住他,臉色好了點後,道:“方纔那種情形,想逼退附體在你身上的魔物,靠外人是很難的,所以我才讓你提升功力退魔,至於說受傷,其實也是我們太過僵化了而已。”
薛至君奇道:“師兄,這怎麼說?”
尹先生道:“你不是說過,以前的夜裡這處魔氣也會加重嗎,那麼,在一開始由天機池中觀窺天機鏡時,有沒有發覺比前夜更甚?”
薛至君想了想,道:“不明顯。”
尹先生道:“這就對了,前些夜並非沒有這等魔物,只是沒有人來,找不到攻擊目標而已,甚至其根本很少出洞,結果,我們一到達,魔物就蜂擁出洞了,並非它們想外逃,只是咱們碰到了鋒刃上,所以剛纔的大戰,實在應該避免。”
薛至君兩人也想通了,同時也舒了口氣,道:“這就太好了。”
總算不會襲擊到前山的人了。
不過,尹先生所想遠沒那麼簡單,道:“也不可太過樂觀,今夜其不追來,難保它日沒有新的變異發生,現下的關鍵,就是弄明白這怪物到底是何,怎樣解釋,如此才能找到根治之策。”
而提到這點,三人都沉默了。
是啊,再怎麼說,不遠處那些依舊在月下徘徊的東西都超出了常識,甚至是逆天的存在,除了可斷定其爲魔物,就沒有別的思緒了。
尹先生想的更多,因爲他是唯一進入過靈骨洞深處的,也見了劍祖洞的事件,但這些都不能對二人講出來,只好道:“今夜就到此吧,明日再談應對……師弟,通兒,靈骨洞的事先別對其他人講,另外,自明日起,將此處封爲禁地!”
兩人忙道:“是。”
三人離去後,各回各所。
尹先生在閣樓內卻沒有休眠,將靈犀劍放下後,左思右想,決定前往一處。
月夜中,尹先生前去的是七大壓靈古陣,坐在陣外,還沒開口,就聽陣內七大師祖中的一位道:“小尹,夜中來此,怎麼了?”
尹先生當即將發生在靈骨洞的事一五一十地講出來了,先道出來的,是那些奇怪的魔物。
這種事一講出來,七大師祖也一陣沉默。
千葉師祖率先道:“我等都活了過百年,怪異見得不少,說實話,也未曾聽過有此類魔物,非實體,又非虛影,成因難測。”
千石、千流、千火三位師祖也道:“是啊。”
唯獨萬靈師祖言:“萬靈陣中倒是有所謂妖物,但說來也是六道內生靈,非逆天之物。”
萬音師祖則道:“小尹,還有什麼情況,你接着說。”
尹先生道了一句是,又接着講那包括守洞老人的失蹤,劍祖骨骸的不見。
什麼?!
這一下,陣中七位師祖一齊驚呼。
萬劍師祖大急道:“劍祖祖師爺乃我劍閣萬代的驕傲,遺體怎可有失?而那位守洞老人在我們入劍閣之後就在靈骨洞了,雖未目見過,其功力也絕對不會下於現今的我們,他竟然也會出事!”
萬靈師祖也道:“況且,山中若生出了魔物,我等七個坐在古陣中的,竟然半分未有察覺,這到底又是怎樣的一種魔?”
到這裡,尹先生不得不道出最有一種詭異情況,將空棺內那個匪夷所思的洞窟描述了出來。
萬音師祖忽恍然道:“這樣一說,倒有些理得通了,想我七大古陣,也是內有洞天,除創造者,無人知曉七陣所連通的到底是怎樣的世界,但絕非劍靈山本身,想必,那洞穴也連着一個魔物的世界,魔爲外魔,因此我們不知。”
尹先生苦笑道:“不論原因如何,弟子憂心的是日後如何辦,要是那些怪物再次變異,強大,開始流竄攻擊前山的人,乃至下山橫行四方,就不妙了。”
千流師祖忽道:“小尹,你不妨先回去,明日則去封洞,至於原因,我們七個再想一想,不過,你也要有心理準備,由此情況看,要出事,定非小事!”
百多年守洞的人失蹤,千年的遺體消失,怪異的魔物,棺底的洞穴,這一連串下來,任什麼人都無法合理地去連通起來,並且推斷本源真相。
尹先生嘆了一聲,道:“師祖言之有理,只好先如此了。”
尹先生起身,行過一禮,就要離去,忽聽萬劍師祖喊住他道:“小尹,你切記住幾句話,劍閣屹立千年以來,經歷風雨無數,有過太多艱險難關,但都一一渡過,所以,沒有什麼是不可對付的,再怎麼說,也有我們七個老不死的在,一旦你在外堅持不住,我們七個就會出陣幫你,所以,安下心來應對,你去吧。”
尹先生心頭不由一熱,在旁人看來,自己這個閣主當得想必舒心無比,至少外在的表現是瀟灑而無憂,但自從知曉了劍閣所有機密後,那些無限大的使命就形成無可訴說的壓力,讓自己日日隱憂,所以,六大派來逼宮的那一次,即便並非大危機,自己也如臨大敵,而到後來的戰亂,持續數年,更是讓白髮提前生出,竟一時生出退隱之感,要不是現在繼任者未定,說不定他就提出來了。
現在經萬劍師祖這麼一說,尹先生也意識到,是啊,起碼還有七位大能的長輩在的,而即便下面,現在也有至君師弟,有鄭通武泰那些徒兒,這個閣主,絕非一人的努力。
所以,尹先生鄭重地一點頭,強抑淚水退去。
第二天,尹先生召集薛至君、鄭通兩個知情者,開始籌劃封禁靈骨洞的事。
列爲一時之禁地,倒是好辦,只要鄭通一人前往即可,只要在所有關卡路口離上標牌或是刻上字,劍閣弟子都會遵守的,而且不是禁地,他們也沒有來靈骨洞的習慣,畢竟這裡本來就是選址偏僻的所在。
只有封印靈骨洞麻煩些,尹先生帶着薛至君,前往了藏劍室和藏寶室,從藏劍室拿出來的是兩把靈劍,名地經劍、天脈劍,而此雙劍,經常用來配對輔助小陣法;從藏寶室拿出的,則是一個爐鼎,名五行鼎,可以牽引金、木、水、火、土等來編織成陣。
兩人拿着雙劍一鼎來到靈骨洞地界時,發現鄭通已經將禁地的諸般標示都做好了,三人於是同行,鄭通看着那三物,萬分好奇,師傅怎樣利用其來封印靈骨洞。
過程並沒有想象的玄異。
在如前天一般平靜的靈骨洞外,尹先生首先的是一劍齊根夷斷附近的幾塊兀立大石,向洞口推去,轟隆一聲,幾乎將洞口徹底封死,連縫隙都難覓。
當然,這只是尋常封鎖之法,對那些能力還未探盡的魔怪,難有保證。
接下來的佈陣纔是關鍵。
尹先生先觀察四周,道:“此處,有石地,‘土’有之,有大樹在生,‘木’‘水’有之,有靈劍,‘金’亦有之,剩下只有‘火’字欠缺,只要在鼎中長燃一炷香,或者是注入油以生火,都可以辦到。”
解釋完,尹先生又觀看了木、水、土三元的地理點,開始將天經、地脈兩把劍有選擇地插入了相異的兩個地點的地面上,最後,就是在靠中心的位置放上五行鼎,並染上了香。
初看,陣佈置完了,但好像也沒什麼事情發生,沒有風雲閃電或者飛沙走石,鄭通不由疑惑,道:“師傅,這就行了嗎?”
在他看來,那靈骨洞洞口位置還清明得很,幾次縱躍就可抵達。
尹先生微微一笑,道:“單純的陣法,只是種形式,重要的還是佈陣的物,這一封印陣中,木水土火四元素都很尋常,但作爲‘金’的雙劍卻可提供靈力,五行鼎又有內在的利用五行的特點,陣法已然鑄成。”
說完,尹先生隨手捻起一塊石屑,向洞口的位置擲去,哪知,即將抵達的時候,就不知被什麼阻擋住了,竟然啪的一聲粉碎。
而鄭通分明感受得到,有什麼無形有質的東西在那一時刻從四圍的土石樹木中被吸收出來,更明顯的是雙劍,傳輸中幾乎滋滋有聲,而中心的五行鼎則是將這些元素聚攏密織,再用靈劍力量的攻擊性,徹底封死了洞口。
做完這一切,尹先生鬆了口氣,似乎暫時的隱憂終於了結,他之後還對薛至君道:“薛師弟,此後每夜查探天機鏡時,都不要漏掉此處,看看魔氣還有否呈現。”
薛至君點頭遵從,此後果然一連數夜都看不到半點魔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