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多數時候由着他的楚三娘,則常常利用那武林盟盟主令牌的實惠,來獲得一些諮詢,從而知曉什麼該做,什麼是真相,使得錯誤率減少。
前後三年。
兩人的行徑,直接可以編撰成一本行俠大事記或者實錄,而所行經的地面也足以組織成一丈俠客旅行圖。
至於名號,這對一男一女一劍一刀的俠侶不知闖下過多少了,不宜細細列舉。
這次,遠離古槐林,遠離遠揚鏢局一衆後,兩人才慢了下來。
楚三娘長出口氣,笑道:“總算又做完了一件事,只是我始終鬧不明白,那羣骨怪是如何產生的。”
古城秋更多心憂未解,皺着眉頭道:“我們先前都是夜間遇屍骨,事件很瑣碎,但現在連白日都出來了,甚至密集於一處,若是其集體出了林……”
後果不堪設想。
楚三娘得意洋洋,道:“怕什麼,有我們這對俠侶在,不管什麼詭異不可解都會找出答案進行打擊……咦,阿呆,怎麼了?”
她忽然發現,古城秋停了下來,且滿面鄭重。
古城秋先不回答,而是緩緩將背上大劍抽了出來,置於手中。
楚三娘初始未理解,待看到那劍上形態,一驚,道:“名將……裂了。”
是的,名將大劍出現了裂紋。
古城秋似帶深情,嘆道:“名將的變化,是很久之前就開始了的,而且,裂紋一天天增多、加大,大約,不知某個時刻就會整體破碎了。”
楚三娘滿面擔憂疑慮,輕輕道:“阿呆,你沒事吧?”
要知道,古城秋有過數次斷劍或者裂劍經歷,她擔心這次再受此影響。
古城秋搖了搖頭,似乎心態已經完全不同,道:“我沒事,只是,想做出一些決定。”
楚三娘道:“什麼?”
古城秋將名將送回鞘中,道:“行俠三年,劍將斷,天下間的戰亂,也已結束,我古城秋,也該回派,去尋找自己真正的劍了。”
楚三娘沒有迴應,突然停在那裡,並轉過了頭去。
她的肩膀似在抽動。
古城秋也默然。
兩人結伴行江湖的這三年,是快樂的三年。
朝夕相處,行俠、仗義。
楚三娘整個,也像是換了個人。
像一個小女孩,一個小丫頭。
而古城秋,是她唯一撒嬌的對象。
或者說,成了她的生存重心。
但現在,古城秋要回門派,回劍閣,無疑,俠客紅顏同遊江湖、共度人生的局面就要被打破,自己這個曾經殘破的女子,有可能跟着去劍閣嗎?
即便去了劍閣,因着自己的那些經歷,又會否得到劍閣上下的認同。
換句話說,即便認同了。
自己又該以何種身份呆在他的身邊?
情侶嗎?
不,數年來,楚三娘已經有很多次或明或暗向古城秋表達過愛意,但是,古城秋從無正面迴應,多是顧左右而言他。
楚三娘知道,那是放不下他的那位二師妹。
自己又算什麼?
所以說,古城秋一旦回派,也是兩人關係的終結,她必須要離開了。
這時,古城秋在後面似在尋找理由一樣道:“數年離開門派,沒有音訊,我想師傅和其他同門也非常擔憂,而我這個大師兄,也沒有起到應有責任,於最困難時協助門派……加上近段時間,突然爆發骨怪事件,且有愈演愈烈之事,這種根源,唯有我的師門劍閣才能探查出來,所以我更要到師傅身邊,與其他師兄弟姐妹一衆,開啓新的備戰。”
“而且……我即便回劍閣,咱們依舊是朋友。”
依舊是朋友,永遠的朋友……
楚三娘一陣心酸,卻想明白了一般,忽然轉身,強抑着流淚的衝動,笑着道:“是啊,我們總歸是朋友,咱們去劍閣的路上,我也總可以陪着你的,走吧。”
說完,她率先前行。
古城秋也只好隨着。
實則,他也不知該怎麼去處理和這名女子的關係,且拖着看吧。
未回劍閣的古城秋,大概猜測不到師門起了什麼樣的變化。
可謂翻天覆地,不似當初。
從開頭說,源於天下大亂將起時,閣主尹先生一改往日之隱匿風氣,大舉出山,帶領方圓數百里內的百姓,於三處地方,同時建立了三座城池,分別名劍仙、劍俠、劍隱。
這三城,可不是隨意建的。
劍靈山地域,本來就是隆起之地,可以說,連山帶地表,地理上整個就是高出了世俗的,這就是天然的屏障,加上歷代以來,劍閣人爲最終防護劍閣,而在周遭每有佈局,加重險要,劍閣及三城宛然組成了一片獨立的領土。
三城一建立,一時就將這片地域的大部分人都容納了進去。
畢竟,對抗戰亂,城池總比野地安全。
而這,僅僅是開始。
三城大建的同時,尹先生還在地域內選出了六塊野地,而這些野地,也有着特殊的作用。
不久後,六大派受劍閣前輩無機無觀的招引,前來劍靈山地域,與更早到來的六派七長者,所有山門中剩下的人回合,還包括了門派的諸般事物,典籍、名冊、財契,牌位。
可以說,六大派於戰亂初期總算團圓。
而團圓自保並非最終目的。
六大派於那六塊野地裡,開始進行規劃,想仿照自建山門,以保證傳承和功能體系不失。
而劍閣,甚至很多百姓,尤其是受惠於六派的那些百姓們,都提供出了支援。
人力、財力、物品,無法計量。
以至於不到一月,六塊野地從空曠之所,變成了建築水源一樣不缺的宜居之所。
即便如此,總體上,六派較當初是有着折損的。
在先前的一系列顛簸中,六派都有死傷,江湖中、護送百姓的道上,弟子們腦海多出了不少死難的記憶。
而至今,因天魔山事件而分散的途中,還有少許弟子生死不知難以召集,大概是流落到了各方,不曉哪年哪月才能前來聚合。
所以,重塑門派實力、聲威,就成了當務之急。
這時候,尹先生上門,提出了想法,建議六派利用這危中有安的機會,進行門徒擴招,而徒源,則是劍靈山周遭的無數百姓,同時,劍閣爲了不阻礙六派發展,也規定了戰亂結束之前,六派不會招收新的弟子,不論資質多麼好。
這也就是說,劍閣不會成爲競爭對手。
六大派聽到這話大爲歡喜,也對尹先生,對劍閣由衷欽佩。
由此,六派在劍仙、劍俠、劍隱三城池中,貼公告招徒,條件寬泛。
一時之間,報名者無數。
要知道,三城中本來就有六派護送來的那些百姓,對六派感恩戴德,對其武學也有憧憬,而他們對外的口口傳誦,也使得新來的六派早就聲名卓着,六派要招弟子了,深感亂世中武力和防身重要性的百姓們當然不會放過機會。
所以,六派的“山門”一時間幾乎爆棚,日日有人留戀。
經過一段時間的篩選後,基本的新弟子終於彌補了進來,最爲顯着的,是點蒼派,他們原先弟子總員不超過二十人,但是,在天魔山石牢中得轉授曾失傳的絕學“抱日八式”的後三式,武學根基非同先前,加上在一路長旅中,所顯示的能耐、立的功勞,並不比其他五派遜色,所以,其吸引力是與其他五派不相上下的。
反過來說,正因爲現有弟子量少,被選入的機率纔會增大,因而,到其他五派人數暫時招滿,而停止收徒後,點蒼門庭外都有人等待申請。
因此,點蒼派久旱逢甘霖,弟子總量,從翻一番,到上百,持續幾年遞增,那最先前的弟子們或成師兄,或成師輩,全派上下,都有了新氣象。
六派的努力不僅如此。
他們有感於建臨時山門以來百姓們的熱情佐助,以及收徒名額的限制使得大部分有心向武卻資質或年歲欠缺的人被拒而歸的失望,決定打破數百年來的陳規,將師門以及弟子分爲門內、門外兩個級別。
門內弟子,可得到高層級授武,以及內部訓練的機會,其場地是在臨時師門的內部修煉場上;門外弟子,其實並無資格或者認證,有一些派中代表在外輪番授武,聽者即徒,但是,那些武學並不高深化,是六派特意總結出的,適合於普羅大衆的一些套路,比如,武當有長拳,少林有硬身功,崑崙有一元功,華山奕劍術,峨眉女子劍,點蒼也有抱日普式。
總之,授武是露天的,不設任何障礙,不用任何審覈,任何人有興趣,不論年歲性別資質,都可以旁聽,學習。
而這些基礎武學的主要目的是爲了百姓能強身健體、自保求安,加上大戰的出現,百姓們對此如飢如渴,一時間練武蔚爲成風,擁有刀劍者普遍,以至於,境內很少有劫匪賊寇等出現。
布武的事還只是一方面。
三座城池建立了,所有境內境外,先來後到的百姓都得到了安居,但是,單單有人不行,這只是架子,劍靈山之地必須有自我延生的能力。
所以在尹先生主導下,境內以三座城池爲根基,建立起了一整套的行政以及治安系統,並且開動士、農、工、商,境內有務農的,有製作的,有搞買賣的,也有教書育人作爲書生的,劍閣甚至親自從山上藏經洞中遴選出無數授本,將各式各樣的學問以講堂的模式進行普傳,不乏有天分和理想的難民百姓稱爲大學問大成者。
而在精神和心理上,因着特殊的環境關係,劍閣還鼓勵境內所有人學會自強自立,自我保護和思索。
總之,劍閣之地,體系完整,自我流通,不患與外界的斷絕。
所以,一段時期後,境內治安和平,政治清明,學問膨脹,文化自成,工農商繁榮,無飢殍壓榨之患,迥異於世間,劍閣三城成爲了別樣的桃花源。
不過,劍靈山這片地理上突出孤懸於地表、同時也是中樞要道的陸地,由於其戰略意義,以及其內所蘊含的資源,所展示活性的存在,招來了覬覦,無數團伙或者勢力都想過佔領劍靈山高地,統治三城。
不過,尹先生早有預見,在建三城之初,就在高地的周遭建立防禦,這些工事,主要是諸般大陣,演化無窮,可謂擁有天兵地將,神鬼莫測。
而百姓們也申請自建軍隊,雖然編排上不似外界那般等級森嚴,也是有着統一服飾的,兵器裝備一樣不缺,甚至擁有一些絕妙的守護器械,至於六大派,更是屢屢親自上陣,成爲守護的主力之一。
在此之下,無數進攻的軍隊被打退,很多陰謀被中止。
那時候,只有一副對聯可以來形容三城之所——
上:兵山刃林我居中,坐看天下平定!
下:義氣熱血敵若前,起劍百里無爭!
橫:來者不懼!
所以,即便外界戰爭再頻繁、劇烈,其內部,依舊和平安寧,不見敵蹤。
由此,那裡成爲天下亡民的聖地,只要一腳踏進了劍靈山之地,哪怕有追兵千萬,也只能止步不前。
就這樣,一直堅持到戰爭後期,世俗的攻伐範疇集中到了北地祖龍區域,劍閣之地的覬覦才少了,尹先生日觀大局,斷定出天下將定,新主則開明有爲,南國區的改造就是例子,所以開始鼓動三城轄內的百姓們,若有家門祖園可回的,不妨提前離去,趕上登名造冊,早作建設,而若沒有,或者安居於這片陸地的,也可留下來,永久居住。
這樣的鼓動,使得後期逃難而來的很多人,在獲取了路資食物之類後,結團歸家,若不安心,可由劍閣或者六大派親自長途護送;而前面與三城共同成長的百姓們,則大多不願再遷挪。
反正,整體上,是留下來的多,歸去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