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通回望師傅,欲說什麼,接觸到那強令式的臉色,不得不垂首道一聲是,收劍迴歸劍閣弟子羣,卻再也不言不語,任由師兄弟們詢問搭訕。複製址訪問
尹先生喝退鄭通後,又面向其餘劍閣弟子,以師命的語氣道:“不僅是鄭通,城秋、武泰,你們每一個人,在爲師沒有下命令之前,都不可以妄自拔出鞘中劍,違者按背叛師門罪處理!”
這話一發,劍閣弟子個個噤聲,雙方下層弟子間的對峙感和衝突可能卻無疑少了。
白眉重新起步,冷笑道:“尹閣主,能接下老夫這戰陣麼?”
尹先生訓完徒弟回身,含笑道:“即爲切磋,尹某當然不敢不從,不知前輩想怎麼比?”
比武的方式,自然多種多樣,可以直接對戰,也可以間接較量高下,後者比如輕功。
白眉徑直道:“武功招式本身,無有長短,但功力卻有強弱,老夫無心那些花哨的東西,直接比拼內功如何?”他的意思很明顯,循着齊不仁的主意,驗證尹先生的內力程度。
尹先生稍有難色道:“這……內力比拼兇險異常,還望前輩掌下留情。”
“老夫可沒有那麼多心情作假!”
白眉說完大喝一聲,腳下步子錯開,凌厲的雙掌已經印往尹先生身前,看那氣勢,怕一出手就傾盡囊底,用上了十成,尹先生心下一驚,不敢大意,同樣擺開架勢,雙掌接了上去,但從表面倒看不太出豪功幾何,與華山絕頂齊不仁有意表現的情狀大爲不同。
這時宗五穀也嘿笑一聲,走了出來,同樣聚功邁向對拼中的二人,又是嘲諷又是挑釁道:“在本門華山絕頂,宗某與白眉老兒、霍師弟三人才抵住貴派齊大俠一人,而他言功力不及你的一半,尹閣主,那就得罪了,休怪老夫等不顧輩老,以多壓少了,也盼你莫要放水的好,免得做戲不成反傷了自個兒……嘿嘿,尹閣主,老夫體格建議吧,我等老輩三人以上與你比拼,若贏了,閣主就講出那機密如何?來來來,霍師弟、黑白二道,咱們一同向尹先生印證武學吧!”
說完,宗五穀已到白眉身後,低喝一聲十成功力輸送過去。
這一下,霍七思、黑道人、白道人皆道一聲得罪挨個壘疊上來,竟一開場就是五對一。
尹先生暗暗叫苦,他本想拼着拼着就有意放水,但宗五穀那些話阻止了他行計,畢竟人家已經說了,三對一抵不過齊不仁,齊不仁又言不及自己一半,簡單輸掉就太假了,何況那賭約明顯是一體兩面,自己若贏了,不過被證明確實擁有超越常規的武功,從而只能以“利用了秘法”解釋,若輸了,也要道出那莫須有的東西。
劍閣弟子嗡聲亂了起來,雖有師傅嚴令在前,但五個老的一起上,且自說自話出那等明顯欺人的賭約,也太咄咄逼人了,弟子們個個聳動,有叫古城秋想辦法的,有請薛至君插手的,但兩人既不能插手,一時又哪裡想得出什麼急策,倒是五弟子鄭通一直按着劍柄,既想拔劍,又似在苦苦剋制一般。
五派弟子一方則或明或暗的爲師祖們鼓勁,看起來不公平又如何,今天到山上來達到最終目的纔是最重要的。
這刻,忽有一人由後山進入弟子羣並奇道:“這麼熱鬧?怎麼回事啊……哎呀,師傅怎麼在跟五個老的在比拼內功?!”
衆弟子一回頭,不由喜道:“道兒師兄!”
原來,來人竟是這段日子很少露面的劍閣第六弟子孫道兒,他邊看師傅邊急道:“我本在後山地牢陪七師妹,聞聽前山隱有鼓譟聲,就前來看看……師弟妹們,還有大師兄四師兄五師兄,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衆弟子一想孫道兒平素稱“孫大聖”,最是滑脫點子多,沒準有計,就簡短講述了情由,急問道:“六師兄,你有何策?”
孫道兒對江湖事瞭解並不少,很容易理解了五派請願的邏輯,不過那又如何,有想法就可以這麼多人強登上山,強逼師傅比內功啊,且是五對一,當下他就要拔劍,變臉子道:“那還尋思什麼計策不計策的,人家都這般不留情面了,咱們還要留什麼手……”
但見衆人沒有跟隨的,不由暫停,質問道:“怎麼,對方人多你們就怕了?”
十七弟子苦臉道:“可師傅嚴令過誰妄自出手就以背叛師門罪論處啊。”
“什麼?”
這一聽,孫道兒也沒詞兒了,忽狡辯道:“你們看師傅,雙目緊閉,臉上看不出表情,那不是不想下令,而是對方一上來就這麼多人他緩不過氣兒來啊!”
弟子們一看,果然,不知何時起,尹先生已變作了一幅老僧入定般的閉幕參禪打坐狀,說是在苦鬥,更像是在旁聽側聞中,雖不像孫道兒說的那般危急,難得糊塗下倒也能牽扯上,於是忙附和道:“正是,正是,是我們不知揣摩師意。”
古城秋當然不敢像孫道兒那樣胡亂定計,但看師傅的處境,又憂急於心,不得已看向薛至君,後者雖無言表,卻望着尹先生信任般搖了搖頭,古城秋心想,或許師叔對師傅的功力瞭解更多……於是他輕斥道:“六師弟,不可胡鬧,咱們要對師傅有信心。”
衆弟子不得不停下騷動,孫道兒眼睛滴溜溜一轉,忽小聲道:“大師兄,諸位師兄弟,還是不妙啊,你看雖然一對五貌似可以接下來,但沒出手的還有那許多人呢,峨眉的兩個老師太加一個掌門定閒、少林那個曾經聽咱們臉子看色慈難大和尚,這些人要是再出手,那還得了麼?”
古城秋一看,果不其然,那對劍閣有着怨念的慈難已在蠢蠢欲動出手邊緣了,定逸定茹兩位老師太雖在猶疑,不知被同陣營的其他門派拿話一激還有沒有退路?至於其下的林如正乾坤二道之類,就更不好說有沒有衝動的了,即便這樣,古城秋嘴動了動,也還是沒鬆口。
孫道兒嘆息一聲,更不留情,道:“更何況看這大局,對方不得手是不會罷休的,即便長輩們有所剋制,到時下面十數倍於咱們的五派下層弟子動了手,憑咱們這二百不到的,當真抵抗的住麼?到那時,別說什麼莫須有的秘法機密,整個門派都會被洗劫了去。”
孫道兒這麼一通大膽引申,當即將弟子們都嚇得不輕,再設身處地一想,積累下的弱勢方的逆反心理從來都是能量龐大容易失控的,平常時刻五大派越順服於劍閣,到質疑索求崩裂時就越暴走。
古城秋也想到了那谷斷絕倒臺時,自己四弟子受千夫目之所指無言辯駁唯有後退的場面,暗責自己關心則亂,思維僵硬了,放棄了該有的憂患心,倒不如六師弟,卻依舊遲疑道:“但……若我方先不按章法動手,到那時,引導出來亂局的,可就是我們自身了。”
孫道兒一想,也是,佔不佔理往往在於一個“先”字,他忽嘿嘿一笑,附耳到古城秋等弟子前,低估道:“我們何故忘了山中有大能耐者不止我們的師傅呢?”
古城秋眼亮了起來,道:“你是說——”
孫道兒一個噓聲,悄悄道:“我去請,但凡請出一位來,也能解了這僵難之局呢!”
在師兄弟妹們的期待眼神下,孫道兒游魚一般,潛行向後山方向。
不過劍閣弟子們可能不知道,他們的這番小動作並沒有逃過某些關注者的耳目。
在山中某處高高的地方,有三位老者,事實上,此三人是自一開始就潛伏在此處觀察的,身份分別是劍閣由山下歸派的先代弟子無機、無觀、無常,三人倒不像古城秋這些弟子那樣心憂局面,無機笑道:“無觀師弟,你看這陣仗,小尹能應付的下來嗎?”
無觀暗察拼掌中的尹先生神色,淡淡一搖頭,道:“我看不需要擔心,他一開始是有些看不太出的緊張甚至慌亂,不過這刻倒似模似樣的穩當了,應該萬般已有主見。”
無機笑道:“是啊,自拼掌沒多久,他就像個禪坐的老僧一般了,不進不退,不言不語,不喜不怒,恐怕是有心旁觀,以考驗那些弟子們。”
無常卻不像兩位師兄那樣有分析的習慣,忽想起那次的少室山上六派論武時在點蒼派葛存念身上做的手腳,心癢難耐道:“兩位師兄,要不我暗地裡給對方尋點兒樂子吧,保管他們灰溜溜的下了劍靈山!”
無機無觀知道無常所謂的尋樂子是指給五大派搗亂鬧場,將五派人折騰個人仰馬翻不顧其他,這種事他在少室山下也做過若干次。
無觀正色道:“師弟,不可,這是大局,不是兒戲!”
無機也道:“不錯,你若搗亂,無非瞄準兩個方向,一是對山外的那一半人使計,如此逼迫主腦基本在山內的這些五派人下山去處理問題,第二直接對山中這些人下手,讓他們疑心暗鬼自己亂起來,但是無常師弟,他們入山來本就是爲了追尋劍閣的武學‘機密’,你這一私下出手,怪力亂神的,雖然退了人家,不更坐實自己有玄虛麼?”
無觀補充道:“關鍵是,此次事件劍閣只能正面應對,不能施展太明顯的計謀!”
無常原以爲兩位師兄腦子僵化,現在才知道自己太過不慮事,無奈地耷拉下腦袋又無聊起來。
另一方察知着弟子們動向的,則是身陷拼鬥場中的尹先生,其實,自對掌不久,他就興起了考察弟子們獨立思考和決策能力的念頭,所以才身無外物入定一般,但一聽孫道兒的動靜,馬上推斷出其要做什麼、請什麼人來,就有些猶豫,自己是不是該拼着倒飛吐血重傷的代價以中斷這僵持呢?那樣的話,至少可以換來局面的緩和,自己也可自由下令指揮引導了,否則,即便孫道兒所要去請的人答應出來了,最終效果也可能是逆化的。
而組織尹先生做這種緊急應變的,卻是對面的師兄齊不仁的行徑。
齊不仁眼見孫道兒在於弟子討論後離去,行往後山方向,心叫不好,他可是直到後山後誰的,真有一兩位出來了,沒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再看場中比拼的僵持,尹先生老僧入定狀,正是自己單方面進攻的最佳時機,他不再遲疑,哈啥大笑一聲,嘲諷般對對面的古城秋等弟子道:“嘿嘿,劍閣弟子門,你們的師傅,這位尹閣主,當真只得你們這份信任嗎?!”
齊不仁的形象這當兒已在弟子們心中跌入谷底,當即有人不滿道:“齊師伯你這話什麼意思!”
齊不仁不慌不忙,冷笑一聲,開始言道。
後山,七大壓靈古陣前,孫道兒停了下來,張口叫道:“七位坐關師祖可在?劍閣後代弟子孫道兒在此參見!”
很快,陣中有老聲道:“我乃萬劍陣主,何事見我七人?”
孫道兒在短暫的一路上早就想好了說辭,這刻頗有些慌亂道:“七位師祖,大事不好了!咱們的山門要被攻破了!”
這一說,其他六陣萬靈、萬音、千火、千流、千石、千葉陣的陣主相繼發聲道:“怎麼回事……小尹不在山上麼……莫非是何方魔物,不對呀,因何我等沒有半點感應……”
孫道兒忙解釋道:“是這樣的,世俗江湖的五大門派少林、崑崙、武當、華山、峨眉不知聽信了哪裡的謠言,共計五千人來到了劍靈山,要逼迫劍閣道出所謂武學走捷徑的絕大機密,而且咄咄逼人提出和師傅比武,現下師傅正陷在與對方五大高手的內力比拼中,其餘人也不知什麼時候會突然動手,形式兇險啊!”
這一說,七大陣主都大大鎮定下來,萬靈等陣主鬆口氣道:“原來是世俗武人,難怪我等無覺……你切莫驚慌,將整個經過一絲不漏詳詳細細的道來,我七人來偵斷一下!”
孫道兒雖未參見整個過程,對經過倒也梳理得差不多,當下將五大派半數弟子入山,先還和師傅和藹相談,但關乎到那莫須有機密的存在性時,對方突轉強硬,已由白眉開始五拼一對拼尹先生,而尹先生老僧入定,情狀未知,但對方更多人若失控出了手的話,恐怕整個場面要失控,到那時,廝殺將其,總之已是千鈞一髮,充滿不確定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