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五穀心忖:“此子若無反抗的認輸,不論什麼原因,我華山也丟了顏面,不過要讓他戰而敗,又須先治療他體內之傷,嘿,既然他體內真氣混亂,我何不再注入一股,表面是求平衡,實則真氣越雜越多,埋下的隱患就越大,也許不久後,他就自動走火入魔了,豈非爲我正道除去此害?哼,姓蕭的小子,休怪宗某心毒了,以你展現的氣魄武功,武林正道年輕一輩再難有敵手了……”宗五穀朗聲一笑,起身走去,道:“縱然你是魔人,華山也不欺弱者,既然你真氣紊亂,宗某和老霍就爲你以氣攻氣,治理內亂,其後再要耍些不戰認輸的手段,宗某就不會客氣了。”他向霍七思使了個眼色,抓起蕭雲一邊手腕,注入一股股真氣,霍七思稍遲疑,也只得在另一邊輸入,兩大超流高手真氣合攏,不久就制衡了與蕭雲體質相沖的不相干真氣。收功後宗五穀道:“我二人的真氣雖然也不能爲你所用,但也不會與本體排斥,剛好可以制衡那股博大而難以消化的真氣,下面你可以無障礙的動用本體真氣了。”
按理,內力化真氣,真氣不自生,互鬥會相互弱化,但至少會有一成長期隱匿於體內,這便是雜氣害體之因,更別說無常那股真氣太過博大,等消散得差不多時,蕭雲早就走火入魔了。
再次對陣,兩人方有些比試的樣子。若依內力,稍佔優,若依招數的精妙,唐見惜招具華山九破精髓,更能掌握主動,若依兵器,唐見惜的劍名曰玲瓏劍,也是把寶刃。一來一往,蕭雲的身法明顯慢了下來,只得持守勢,原地擋劍,原因當然是宗霍二人的真氣在與無常的真氣對抗中消耗了不少,蕭雲的本體真氣有不少補上了空缺,能動用的少了。嘶!玲瓏寶劍近乎無聲息的在他衣上劃了道口子,任九重四人驚呼,唐見惜這時纔想到,賭約蕭雲輸了的話,他們所有人都無法離開,那豈不是任……這一想她驚出身冷汗,當即劍勢慢了。
宗五穀馬上察覺不對,皺眉傳音道:“惜兒,怎麼劍慢了?姓蕭的小子此刻後力不繼,正是打敗他的好時刻,到時你力挫魔頭,名傳天下,華山也跟着沾光……”當!唐見惜劍被彈到一邊,蕭雲的兵器則停在她身前一寸,唐見惜鬆脫口氣,道:“你贏了。”蕭雲收回噬魂,輕不可聞道:“多謝姑娘。”唐見惜歸劍走回華山陣前,單膝請罪道:“見惜有負所託,懇請兩位師傅責罰。”宗五穀道:“惜兒,你怎麼——”霍七思打斷道:“敗了就敗了吧,宗師兄就不要責怪她了。”宗五穀一嘆,道:“惜兒起來吧,對這些魔人哪裡用得着同情。”唐見惜謝過後歸了原位,霍七思卻不覺得徒兒的放水源於同情,思索而不能解,等看到她的目光有意無意瞟向任九重,似有所悟。
面向峨眉派,蕭雲的步子已經頗爲艱難,他強撐道:“兩位師太請指派。”定逸忽道:“蕭雲,你過來。”蕭雲過去,定逸又道:“坐下來。”雖然不解,但這兩位師太給任何人的感覺都很和藹,他就安然坐下,正對兩尼,觸到那慈和的目光,恍覺遇到了慈母。定茹和聲道:“我剛纔聽到點蒼紀施主說你救過他們,有沒有這回事?”蕭雲道:“沒有。”但對上那兩雙眸子,他卻心虛避開。兩尼微笑會意,定茹又問:“先前曾有位小姑娘找你,你又爲何拒絕她?”蕭雲澀聲道:“晚輩不想帶個累贅。”“是麼?”定茹又轉問:“以少林至寶易筋經作抵,你們該是不難離開的。”蕭雲搖頭,道:“我不喜歡那樣的方式。”定逸莞爾道:“既已入了魔教,何必顧忌那麼多?”蕭雲一笑,道:“縱然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大概也有他的堅持。”
定閒忍不住道:“兩位師姐,哪需跟此梟多言,他又豈會受咱們感化?倒不如一劍殺了!”定逸道:“定閒師妹,你的修心果然退步了,佛家有千言萬語,獨沒有多言一說,人皆有善,善強則惡弱,怎一個殺字而蔽之?”定閒只好道:“師姐教訓的是。”定逸道:“蕭雲,伸出雙手來。”蕭雲照做,兩尼一左一右把在他腕上探視,良久,定茹搖頭,道:“你的脈象雜亂,以氣制氣,只會越來越亂,罷了,我佛家真氣素來不犯衝,暫爲你輸入一道調和真氣。”
言畢兩人動用起峨眉內功,輸進真氣,同時,三人閉目以靜心。忽然,三儀中的儀君聽到身側有輕響,一轉頭,驚見師傅定閒已抽出劍來,劍尖對準蕭雲,不及多想,她也抽劍,正好擋在師傅急動的剎那,她慌聲道:“師傅,你做什麼?”定閒低喝道:“爲師要殺了這個魔頭!以免他日後成爲武林再難控制的禍害,怎麼,你要攔麼?”儀君在那兩道如錐的目光下,縮回了劍,懦聲道:“徒兒不敢。”其實儀君擋劍不是爲了蕭雲,而是師傅定閒,十多年前,那時的定閒給人的印象就是嫉惡如仇,不留絲毫餘地,儀君每次見她,都是不由自主的恐懼與陌生,而在白山黑水中,見到正道被屠殺,以前的“峨眉絕尼”又回來了。
儀君不再敢說什麼,儀芷儀蘭和其他弟子更不敢多話,再次執劍對準蕭雲,定閒心中涌起滔天之怒,既有本身的仇惡之因,又有對死去的天一在蕭雲身上恨的轉嫁。驟然劍進,在離蕭雲眉間數尺時再進不得一步,原來是定逸伸出兩指夾住了劍刃,定閒急道:“師姐,你——”定逸道:“師妹,若你殺了他,很快也會殺更多的人,修佛,不爲修殺,而爲修生!”定閒道:“我願以一身殺劫換得天下太平!”
語出震動,兩人都陷入無言。良久定茹道:“好吧,師妹你是掌門,可以決定峨眉一切事宜,但此刻卻不能殺他,賭約還未完。”定閒不甘收劍。沒殺成人,正道嘆可惜,任九重四人當然道好險。
蕭雲吐口氣,睜眼,起身道:“多謝兩位師太!”他步回場中,道:“請!”定逸道:“儀雙儀晶出陣。”雙生子出列,脆聲道:“弟子在!”定逸道:“不論勝負,盡力即可。”定閒卻道:“不,你們殺了此人!”看得出來,她是徹底的不再聽兩尼的勸導了。儀雙儀晶心思單純,兩邊命令讓她們苦惱當地,定茹解圍道:“若你們有能力,且喜歡殺人,就動手吧。”儀雙儀晶互相看到眼裡的懼意,殺人?那比別人殺了自己還可怕,很快有了決定,兩人入場,道:“請指教。”說完動手,兩儀劍陣如翩躚蝶舞纏向蕭雲,蕭雲不敢小覷,護衛原地,守多攻少。儀雙儀晶畢竟功力太淺,又怕一時失手真殺了人,不久劍陣便有些亂了,明眼人一看便知,兩人很快就會輸,忽聞一聲小石破空之聲自峨眉一方發出,直擊陣中蕭雲,不料三人位置變幻,那小石子卻打在了儀晶小腿上,她一個趔趄,劍招走樣落空,身體也失控傾倒,蕭雲一驚,噬魂急撤,但下一個動作也難進行了,左臂一痛,儀雙收不住的劍直入他背後數寸,儀雙慌得抽出,那血一下濺到她身上,她又懼又慌,泣音道:“我…我殺人了……”
蕭雲坐倒地上,任九重四人急衝過來,道:“公子(左使),你傷得怎樣?”蕭雲苦笑道:“還好,流點血罷了。”任九重點他穴道止血,就要敷藥包紮,一個有些遲疑的聲音近前道:“用不用我點蒼的凝血膏?”幾人轉頭,見是點蒼的紀不孤,蕭雲冰聲道:“你我道不同,就不必了,請回!”紀不孤只得回去,曾長正責道:“紀師兄,咱們和他正邪兩立,你去獻藥,不是讓人說咱們點蒼是非不明麼?”一弟子也道:“是啊,紀師叔,萬一有人說咱們與月魔教勾結,當真是一萬張嘴也說不清了。”紀不孤無語,良久長嘆一聲。
敷藥期間,蕭雲對驚慌失措站在面前的儀雙儀晶道:“這比試——”兩個女孩子小兔子一樣雙手連搖道:“我們輸了!”說着怕人回嘴一樣逃回。定逸道:“師妹,趁人較量偷襲豈合你一派掌門身份?”定閒冷冷道:“若因此殺了那廝也無可厚非。”定茹嘆道:“要不是蕭雲撤招快,最先受傷的會是儀晶。”定閒默然,片刻道:“若能除魔,失去的是我的性命也心甘情願。”兩尼無可奈何。
場中,慧通道:“左使,若不能支撐下去,乾脆硬殺出去,這少室山我熟悉得很,只要衝進寺內,由某處院牆或後門逃遁入山林,應該有不小把握。”蕭雲搖頭,道:“那是下策。”任九重道:“要不,我替公子接下下面的場子。”蕭雲道:“他們不會同意的。”
不久,蕭雲站起,走近武當派,道:“哪位來比?”這是與他有直接關係的門派,就連他經常使用的招數,都是武當武學的變種。
黑白道人左看右看,這個年輕人都比現今任何一名武當弟子強,只可惜立場對立,黑道人不由道:“蕭雲,你過來!”待蕭雲走到,他和白道人一左一右輸進一股內力,完後道:“你修的內功與武當最爲相近,那股真氣足夠你直接使用一段時間了。”蕭雲拱手道:“謝二位老前輩。”天一併未明令被逐出武當門牆,所以按輩分,蕭雲該叫黑白道人師叔祖。
白道人回頭喊道:“孟大,焦二,出來對陣!”
孟大、焦二?武當派有這號人物麼?就連武當弟子們都相互瞪眼問詢,好久兩個人才從武當弟子堆裡努力擠出來,到黑白二道面前哈腰道:“二位道爺叫我們?”黑道人一指蕭雲,道:“你們兩個,和他打一場。”二人順指一看,咧嘴笑道:“好說,好說。”
蕭雲一見兩人面容,驚道:“你們——”還好止住。三人離武當人羣稍遠,蕭雲才低聲道:“孟義焦雄二位大哥,你們怎麼混到武當派了?”看兩人都是左邊掛劍右邊掛刀,顯然也學了些武當功夫。孟義嘆道:“一言難盡吶,我倆離開武林盟,心想混江湖這麼多年了,正好歇息一下,好歹遊覽遊覽大好河山,至少六大派那些地方要見識一遍……哪知爬到武當山後山時,湊巧被這兩個老道擒住,說是看我們資質愚鈍,想調教調教,以證明他們連最笨的人都能訓練成一代高手。”蕭雲笑道:“那不挺好的麼,你們成爲兩位道長的入室弟子了?”焦雄苦笑道:“哪兒有那麼容易,說是教武功,又不說是收徒不讓叫師傅,教武功的時候還沒做苦力時多。”蕭雲奇道:“什麼苦力?”孟義神秘地道:“這兩個老道士明裡水火不容,觀點縱然一致,也不看對方一眼,連他們閉關修煉之所都在中間畫了一條線,互不踏足,偏偏他們都是棋癡,就在線上擺放了一方棋盤,但用內力御使旗子太耗力,用手直接下又肯定過界,若是每人有一個代下者就簡單多了。”焦雄嘆道:“說白了,我倆就是棋童啊,這麼些日子,武功沒學到幾式,棋力見長。”
黑白道人耳尖,大概聽到了什麼,一同鐵臉喝道:“幹什麼呢,比武!”孟焦哦哦應聲,右手抽出左邊劍,道:“兄弟請指點,我倆對武當絕學還有太多不通之處。”蕭雲道:“好說,好說,互相切磋。”當下雙方真的切磋起來,只見招來招往,不見殺氣,不聞叱喝,倒是像在印證武功,半個時辰後,雙方對武當絕學都有了更深一步的瞭解。場外卻早有人不耐煩了,紛紛叫道:“那孟大焦二,你們幹什麼呢,演戲麼?”華山宗五穀冷笑道:“黑道人白道人,這就是你們教出來的徒弟?”黑道人也冷笑道:“他兩個還不夠資格做武當弟子,孟大焦二,不要磨蹭,速戰速決!”
“是,道長!”大約因爲走了神,兩人砰的一聲撞到一起,一塊兒坐倒了地上,幾顆骰子滾落地上,顯然,這是兩人在武當山上的消閒道具。衆人一看,嗡聲一片,孟焦也不顧比武了,慌忙撿起踹進懷裡拱個手跑回武當弟子深處,這場當然算輸了。宗五穀嗤笑道:“武當高足,當真名不虛傳!”黑白道人也回之以不屑,道:“彼此彼此!”
接下來就是崑崙了,對蕭雲和月魔教懷着仇恨的人都寄希望地看向白眉老祖。白眉心道:“蕭雲此刻功力打折,若派出英兒、豪兒,打敗他倒也不難,只是,他一敗,恐怕走不下少室山,罷了,還是讓少林去最終決斷……”想畢他對蕭雲道:“你現在真氣雜亂,老夫就不摻和了,若以強陣對你,那是我崑崙無量,鈺兒,出戰迎敵!”鄭鈺,是白眉的徒孫兼外孫,可惜鄭鈺並沒有遺傳到外公的半分膽量,凡事唯喏,一聽外公點名到他,立刻結巴道:“師公,徒孫……這個,對付如此強敵,元英師叔和方豪師叔出戰比較合適吧?”
白眉瞪眼道:“他此刻一半功夫都施不出,你都不敢出場?老夫疼你何用?!”鄭鈺當即被嚇得一個哆嗦,同門嫉妒他平日得寵,紛紛道:“是啊,師弟(師侄),大膽往前衝吧,打敗這個蕭魔頭,爲我崑崙爭光!”推推搡搡間,鄭鈺已出了列。面對蕭雲,一想起他兩度甩出噬魂哀鴻遍野的場景,腿就發軟,蕭雲道:“兄臺貴姓大名?”實則對方的名字他已知道,此刻問來,不過是爲了緩解鄭鈺緊張。鄭鈺道:“鄭鈺……是帶金邊的玉!”崑崙弟子鬨笑,低議:“鄭師弟(師侄)每次說名字都要加上那麼一句,生怕別人覺得他不夠男人一樣。”風華居首發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