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救了?籠罩在心頭的陰雲伴着劇痛消退,意識到自己右腿得保的青年心頭一鬆,也顧不得在意那雷響究竟從何而來就毫不猶豫地向後暴退並警惕地望着給他留下噩夢驚魂的可怕怪魚,卻見這大魚目露惶恐,就這麼懸在半空拼命甩尾掙扎,一重奇異的銀色雷光牢籠般將之緊緊桎梏在內,任這大魚如何扭動也無法掙脫,倒是一身銀鱗漸作焦灼色,陣陣煙起,簡直要將這頭雄踞靈泉的怪魚活活烤熟!
隨着怪魚入網,一道身影也穿過樹林步步走來,步調與青年先前的姿態很相似,但步伐更小,神情也更顯淡然,那步步走來的氣勢卻更在其上,如使地動山搖。
獲救的青年陷入了掙扎,見那人步步走近,淡然卻蘊着雷霆威怒的眸子也投向自己,終於一咬牙衝來人低頭一禮:“小弟默蘇,多謝兄臺出手相救!”
那人嘴角輕揚卻沒有答話,淡傲的臉上卻終於釋出些許滿意,倒是另一道聲音悠揚傳來:“默蘇兄弟快快請起,在這遍地危險的森林內我等正該互相幫助,此爲舉手之勞,閣下不必太過在意。”
銀色雷網分明與那神情淡漠的青年相連,卻有另一人將這功勞攬在自己身上,這豈不是打人家的臉?但在場沒有人覺得不妥,因爲發言者在兩名英氣青年環繞下與掌雷青年並肩而行,身着黑金戰衣,淡金色的碎髮與眼眸如陽光燦爛,舉手投足更有一股無與倫比的貴氣,氣勢雖連追隨身後的青年都不及,卻洋溢着此地主人的氣場自信。
“不過所謂寶物能者居之,默蘇兄弟既然暫落下風,長春泉與這大魚便讓與我等可好?”金髮青年帶着和煦的微笑,卻令名爲默蘇的青年冷汗涔涔,他最擔心的事情來了,感激恩人、敬畏強者都不是難爲情的事情,但只要是進入這片森林的狩獵者都對這場會獵的規則清清楚楚,所有人都是競爭者,甚至包括自己的同伴。
人情債最難還,欠下對手的恩情則無疑將自己的立場推到了最尷尬的境地,他當然感激對方在關鍵時刻救下自己,使他不必淪爲斷腿的殘疾,但他同樣沒有權利讓出己方對長春泉的爭奪權,但此時對方勢大,又佔着義理,他豈能說個不字?
“罷了,先前低頭道謝,已是辜負殿下所託,到這份上便隨本心吧。”如此念頭從心中掠過,臉色變幻的默蘇終於恭敬地再度抱拳:“小弟無法替他人做主,卻不敢與恩人兵戎相見。”
這意思便是他無法代所在隊伍擔保,但自己卻不會出手,這令金髮青年的笑容更爲和煦:“如此甚好,我等若可在本次會獵爭得桂冠,必會牢記默蘇兄弟這份人情。”
“不敢當!”默蘇連連道,額頭的汗滴卻越來越大,怎麼就談成了這樣?明明只是還恩,倒像是他刻意資敵一樣,對方的話隱有挑撥之意,但他偏偏沒法反對什麼,甚至還愈覺慚愧汗顏,自己實在欠對方太多。
見到這一幕的金髮青年卻笑得愈發自信愉快,作爲霽月帝國皇子,他爭的可不只是這一場會獵的勝負得失,更爲長遠考慮,要顯仁德寬宏,收對手之心,這等謀算纔是帝王之術。
儘管這普通天才與偌大霽月帝國相比簡直微不足道,甚至難以對這場會獵有太大影響,但水滴石穿,逐漸積累的恩德終會發揮作用,而且此舉還有另一妙用——那躲在草叢裡的傢伙,這會兒應該氣得吹鬍子瞪眼了吧?
“哼!”一聲冷哼終於如願以償地響起,綽約的幾道身影從樹林另一側走出,爲首一人穿着與金髮青年針鋒相對的白金戰衣,同樣金髮金眸,只是頭髮垂至後頸,眼神也更顯兇戾,此外面容倒像是與對面的黑衣金髮青年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般,三名青年追隨在他身後,其中有一人背挎長弓,最是顯眼。
“艾斯,你這傢伙刻意辱我不成?”瞪着與自己面容一致的黑衣青年,白衣青年面沉如水。
“能在這兇險之地見到艾羅哥哥小弟連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羞辱哥哥呢?”黑衣金髮青年故作驚訝,羞辱二字倒是咬得極重。
“他們是雙胞胎兄弟?”躲在暗處的凌青雲見到這一幕,有些詫異地望向薇莉安。
薇莉安也頗感好笑地望着那黑衣白衣相對峙的青年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他們是一母所生,容貌相仿,但其母早逝,便分別託於不同妃子撫養,長大後都唯我獨尊,反覺得容貌一致的兄弟礙眼,結果便成了死對頭,每見面都要鬥上一場。”
“想不到這回他們竟一開始就撞上了,倒真是天意。”她明顯有些幸災樂禍。
還有這等事?凌青雲暗暗稱奇,繼續看這兄弟相爭的好戲。
“少廢話,你這傢伙可比這森林危險多了,還有一人呢?躲在哪裡準備放冷箭?”比起笑容和煦的弟弟,白衣青年艾羅則毫不客氣,說話間戰衣上若有紋路浮現,重重煞氣騰涌竟將其氣勢推升到靈華層次,足可見這戰衣必是至寶,且與使用者相得益彰。
黑衣青年艾斯卻悠悠一嘆:“先前遭遇獸王,我們一行失散,如今正在竭力尋他蹤跡,若是哥哥遇見了還望照顧一二。”
艾羅怎會不瞭解自己胞弟的性格?聞言冷笑愈甚,又衝那對敵人示好的默蘇投出凌厲目光,後者只得一臉苦澀地回到艾羅身後,艾斯卻含笑望着對方,如投出橄欖枝般。
“一個不計立場出手相救,一個將人推爲炮灰還質疑壓迫。”凌青雲見狀搖了搖頭,這艾斯的手段實在比他哥哥高明得多,那名爲默蘇的青年此時多半也心生芥蒂,如此一來隊伍中的裂縫便產生了。
“廢話便不多說,你也說了寶物能者居之,這長春泉當歸我所有。”心情不好的艾羅懶得廢話,直接開門見山,霸道而強勢。
“哦?”艾斯卻還是微笑:“哥哥這話不妥,我們兄弟本不分彼此,又何必爭這寶地呢?大家共享豈不圓滿?況且就算真比實力,小弟也未必弱於哥哥吧?”
“較量較量不就知道了?”這冷笑並非艾羅,而是他身後那背挎長弓的青年所發,這青年僅着布衣,褐發藍眸,相貌只算清秀,若摒棄那長弓不談便與周圍三人沒什麼區別,可他偏偏在這時大膽開口,表現出一股捨我其誰的氣勢,雙眸中精芒暴涌,如有一股無形波動播散四周,令默蘇等青年都是身軀一震,唯有那執掌雷霆的青年與兩位王子巍然不動。
掌握雷霆,如將那已無法掙脫牢籠的怪魚託於掌上,那青年披着一件與周圍格格不入的精鋼甲冑,就連五指也被金屬覆蓋,只露出雄姿英發的面容示於衆人,只是淡淡地看了艾斯一眼。
“哥哥覺得如何?”到這份上,艾斯依舊禮貌謙遜。
“沒必要在此地便鬥得兩敗俱傷,各自派出大將一戰,決定此戰歸屬並無不可。”艾羅臉上的兇戾略微收斂並頜首,接着扭頭望向褐發藍眸的青年:“匈虎兄,可有把握?”
“此戰便是我晉升天才榜之機!”名爲匈虎的青年昂首傲笑,落神大陸也有名列百人的天才榜,他不在傍上,卻自信有着不弱於榜上天驕的實力,甚至打算以前者爲墊腳石,在這月狩森林大顯神威!
掌握雷霆的青年目光一冷,見艾斯衝自己點頭示意便昂首走出,手掌一翻將幾乎被烤暈過去的怪魚丟給同伴五花大綁,自己走到兩陣之間,目蘊雷威:“那便讓我領教一番!”
“不着急。”匈虎卻擺了擺手,猛地扭頭望向樹林,目光如鷹隼般銳利:“還請現身!”
發現我了?與對方四目相對的凌青雲眉毛一挑,便迎着幾道質疑目光大步走出:“閣下好眼力!”
“沒這點目力,怎麼發現得了獵物?”匈虎咧嘴一笑,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凌青雲卻不以爲意,只是扭頭望向緊盯着他眸中雷光洶涌的青年點頭一笑。
“兄臺的隱匿之術實在非凡,不知是哪位?”艾斯依舊帶着標誌性的和煦笑容開口,凌青雲坦然道:“在下林傲,一介無名之輩而已。”
“英雄何愁無名,我觀林兄定非常人。”艾斯卻表現出非同尋常的熱誠,渾然不在乎凌青雲剛剛在躲在暗處覬覦着他們,相比之下白金戰衣的兄長態度便惡劣太多:“你身後是何人,憑你一人也想來爭這長春泉不成?”
薇莉安曾叮囑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將她的身份泄露,凌青雲自牢記於心:“我一人足矣,又何必他人相助?”
“好大的口氣!”艾羅與匈虎齊齊冷笑,那如出一轍的不屑神情好像他們纔是親兄弟般,白金戰衣的皇子扭頭望向胞弟,眼神難得和緩了些:“潛伏暗處,欲行歹事者最可惡,不妨先合力將此人拿下,無論他身後是誰,先斷其一臂!”
潛伏暗處?一開始不就是你譴出手下想誘出他人發起偷襲,結果差點賠掉一條腿?凌青雲心下冷笑,臉上卻流露怒容,扭頭便看向笑容和煦的艾斯,似是想看他打算如何決斷。
來自兩方的目光聚集一處,金髮青年的笑容卻依舊和煦。
“這位林兄既願出面,算他一份又有何妨?寶物,能者居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