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望着鐵面青年極速掠進,馮焚瞳孔驟縮,下意識想要揮動兵器招架卻在出手的瞬間意識到身處鬥獸場的自己爲了公平對決根本就沒有攜帶武器,只得臨時變式,手掌虛抓生生從周身火焰中拔出一柄熾火長刀,化爲半月狀流光掠過。
而後,他發出一聲悶哼,眼看着自己面前的火焰形成一條狹窄的真空地帶,只感到鑽心的痛。
他負傷了,這迅如流星卻沒有光亮的一擊着實詭異得很,就連熾烈的火焰刀也擋不住這種攻擊的驚人穿透性,金身直接被破,被貫穿的血肉還有陣陣寒意發散,那是極爲致命的煞氣!若非他的體魄本就強悍得堪比靈華境又在關鍵時刻側身躲閃,單是這一擊就有可能貫穿心臟,直取性命!
“你是殺手?”手捂傷口,黑髮青年低垂的雙目中有火熊熊燃起,冷漠發出的質問自有一股難以抗拒的威勢,的確,這種凌厲且刁鑽,更蘊含煞氣的殺招實在不像正派手段,自然令人將之與殺手或魔道聯繫在一起。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而後便是更爲嘈雜且險惡的議論,馮焚眼中也流露嘲諷,八荒大陸的正邪之分比較模糊,除非真正窮兇惡極的魔頭一般都能行走於世,甚至來自禍山的他根底也不算乾淨,可八荒崇尚強悍,尤其是正面橫掃敵人的強者,殺手一行同樣是受到蔑視的,尤其當這殺手身份與角鬥士結合在一起的時候。
鐵面青年沒有答話,周身卻涌起層層深紫氣旋,其中若有鬼哭與神嚎,亦有魑魅魍魎與種種妖魔鬼怪的形象浮現,只是遠遠瞥見這便令人光天化日下遍體生寒,不少觀衆噤聲,眼中飽含敬畏與質疑,馮焚也是一愣隨後冷笑,火焰長刀上挑起一道炎柱沖天,正如見證他昂首宣言的鮮豔戰旗:“來得正好,我禍山馮焚最擅破魑魅魍魎!”
“嗤!”熊熊燃燒的聲響伴着青年傲然的笑聲愈演愈烈,火焰不止環繞在他周圍,更以野火燎原的氣勢席捲地面,令那妖異火蓮綻放得愈豔,籠罩天與地,空中亦作火燒雲升騰,宛如領域的浩大火海伴着青年的步伐向前挺近,羣魔亂舞怎擋得住這恢弘大勢,妖魔鬼怪的形體伴着深紫氣旋潰散焚滅紛紛慘叫着消失,不單沒有威脅到對手反成了對方火海的燃料,令這片烈火蔓延十數丈,宛如在鬥獸場中心點燃一座宏偉熔爐,便是身在貴賓席的觀衆都能感到熱浪來襲,滿面灼熱。
“好恐怖的火海!”衆人不禁爲這景象震撼,如今聚集在白帝城之人魚龍混雜,有尋常百姓也有行走天下,頗具閱歷的修士,修爲高的不乏石魄、金身境界,他們多見過世面,參與過有天行強者交鋒的戰爭都不足爲奇,可眼前場面對他們來說依舊是震撼的:覆蓋十數丈,足可焚燒千軍的火焰以一人爲中心盛燃不休,吞噬魑魅魍魎尚無法滿足它們的胃口,瀰漫在半空的火雲,直衝雲霄的炎柱彰顯着這場火的氣焰何等高漲,從火海之外環繞聚涌而來的簇狀火焰更似不斷添柴令這烈火越燒越旺,整片火海就像一片旋轉不息的漩渦,隨着旋轉而擴張,火勢愈盛,源源不滅。
都知道無薪不起火,眼前的場面卻在挑戰着衆人的常識,鬥獸場內分明無草無木,更無燃料,可這火焰不但在燃燒,還燒得愈發激烈,一簇簇火焰像是從天際席捲而來,爲這大火提供不絕的動力,被這場面震撼的衆人卻覺這場燃燒只不過是開始,當火蓮真正綻放,它會席捲整片鬥獸場,甚至將城池傾覆!
“他究竟是金身境還是天行境!?”一名武者的驚呼道出了所有人的疑惑,這場火實在太大了,儘管火系修士憑真氣或魔力製造出火焰本不足爲奇,可眼前燃起的大火卻遠遠超出金身境火修所能統御的範疇,就算是靈華強者傾盡全力也未必能點燃如此火海,但對火海中心的青年來說燃燒這一切顯得如此簡單,看不清形體的他卻發出傳遍全場的大笑,令人明白此時的他是何等輕鬆寫意,並不會由於供給如此火力而油盡燈枯。
這便太恐怖了些,身爲金身境的青年怎會擁有這等力量,輕鬆支撐一片靈華強者都難以維持的火海?是領域?不,領域哪有這樣不斷擴張,愈演愈烈的?
“令火元素直接凝實成焰,不愧是先天火靈體,若是上了戰場,要摧毀千軍萬馬都不算難事。”一處包廂內,身穿長袍的觀衆微微頜首,輕抿了口茶水,銳利目光卻穿透熊熊烈火,落在其中。
在所有人爲熊熊火海震撼時,另一個被忽略的戰士同樣在前進,即便他的身姿被烈火覆蓋,火焰卻無法掩蓋那份風采。
就像一柄插入敵軍心臟的尖刀,戴鐵面的青年在烈火中前進着,他急奔的姿態令人聯想到狼虎,矯健而極具壓迫感,縈繞身軀的凌厲氣息將烈火如流水般分闢,勢如破竹的衝鋒直將火海殺了個對穿!
可這不意味着勝利,衝出火海的他迎接的依舊是火,馮焚並不像衆人意料的那樣位於火海中心,他對火焰的掌控能力比想象更強,以至於他能在維持火海擴張的情況下不斷移動身姿,以熾盛火海掩蔽自身的同時不斷髮起進攻,像是以熊熊火海爲熔爐將那鐵面的青年燒灼熔鍊。
鐵面殺到了火海的盡頭,可他撲了個空,對手的氣息在另一個方向出現,遭受戲耍的他沒有多言,只是激盪凜冽氣息掉頭衝殺,只是隨天地火元素涌入而愈發熾熱的烈火卻不斷壓縮着他的護體真氣,本就不具備防護能力的勁裝漸作灰燼,那鐵面更呈現出熔融之態,在火海中冒出陣陣白煙,戴着鐵面的青年承受着怎樣的痛苦?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慄。
就算是這場火海的統治者同樣聳然動容,作爲先天火靈體的他比別人更清楚火焰的威力,這種文明的象徵卻比毒蛇還要危險,只是輕輕觸碰就能帶給無知者劇痛,承受火焰燒灼更是絕大多數人都無法忍受的酷刑,而此時的對手卻在烈火中大步前行,不曾發出哪怕一聲低哼,甚至不願將臉上幾近融化的鐵面摘下。
他將忍受怎樣的痛苦?是否會毀容,留下無法治癒的傷疤?馮焚面露驚容,他發現自己低估了對手的決心,儘管在火海中殺向自己的行爲與以往對手相同,可這個鐵面人卻擁有令人無端敬畏的執着驕傲。
當這份驕傲穿越火海,便如千錘百煉的寶劍出世,畢露鋒芒!
“你!?”說不清是怒吼還是驚呼,望見對手抵達自己面前的馮焚下意識地退了,他見到一張怒髮衝冠的臉,可這不是對手的怒容,而是鐵面熔化扭曲所構的赤紅鬼面!煞氣瀰漫,先前被火焰焚燒的惡鬼再次出現了,可這次它們無懼火焰,笑得猙獰而雄壯,這是受烈火燒灼而不倒的鬼雄,歷經磨難,紛紛從地獄歸來!
惡鬼怒吼,兇獸咆哮,熔融的鐵面露出神魔般威怒,唯獨這中心的青年不言不語,十數次穿越火海而遍體鱗傷的他只是悍然出手,那是開山裂石的劈斬還是掏心的魔爪?馮焚無法形容,心中卻有一個聲音瘋狂響徹。
“擋不住!”
怎能抵擋?這迎面而來的鋒芒,這烈火不滅的瘋狂!傾盡全力都無法摧毀的對手令來自禍山的天驕懼了,可橫掃千軍的戰刀發揮不出平日的一半威力,只能在敗退的途中竭力揮出,如垂死掙扎!
乘風破浪,烈焰披靡,火焰凝成的刀同樣擋不住這勢如破竹的分闢,在那一斬中四散炸開,滿場觀衆也就是在這時望見一道光芒從火海中耀起,它並不閃耀,涌出迷濛渾濁的光,卻似一柄鏽跡斑斑的鐵劍斬落,將火海一分爲二。
無人出聲,因爲眼前的場面令他們窒息。
“要敗了?”看着渾身燒傷卻執着前進,瘋狂得不似人類的對手,馮焚不自禁後退,眼中露出驚駭與絕望,他知道自己技不如人,無論是心氣還是境界都是如此,那凌厲而詭異的一擊呈現出碾壓般氣勢,將他的火海分闢,心防也被摧枯拉朽地擊毀。
這種氣息是如此可怕,他過去只在那些最頂尖的靈華強者身上感覺到過,那是他至今無法挑戰的層次。
“可是,我爲什麼還沒敗?”馮焚忽然意識到這一點,即便是金身修爲,以那種境界爆發的一擊勢必石破天驚,按理說不只是分闢自己的火海,將自己順勢擊敗也不在話下!奇怪的是先前那一擊固然威勢十足,卻彷彿失去了什麼重要部分,以至於只是摧毀自己的火焰刀,卻沒能將他徹底擊倒!
“我還有勝算!”火靈體眼中驟然耀出精光,他也是一名天驕,既然看出勝算豈能輕言放棄?對手固然強得恐怖,可那在火海中滿身瘡痍的身姿必不可久戰!
念及此,馮焚驟然止步,雙手並握火炎匯聚,宛如凝就一併開天闢地的巨斧,燃燒的瞳中同樣露出瘋狂,怒吼聲中,火斧斬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