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不大,若作爲數十萬人王國宮殿似乎恰到好處,但此地卻有着令凌青雲微微屏息的莊嚴,兩列銅柱撐起大殿,中央一口高達五尺的青銅大鼎四足鼎立,四面刻有崇山峻嶺,彷彿西南羣嶺的寫照,一股歷史與山嶽的厚重感撲面。
在本該擺放王座的位置盛放的卻是一塊龐大石板,淡金色的文字在不知什麼光暈照亮的昏黃殿堂內熠熠生輝,凌青雲走近這隱有威壓的石板,見到行行大字,他依稀能認出這是古代的河語、狄語、山語、海語等不同語種文字,甚至包括落神大陸與赤峰大陸的語言。
凌青雲雖對古語有所研究,但也不認識上面古河語的每一個字,好在與其他文字認識的部分對應參照,並得到月靈幫助的情況下他終於翻譯出石板上的留言。
“我爲汗隴國之主,韓奕,或許你並不知曉我的名號,我汗隴國想必早已滅亡。”
“倘若沒有遺蹟消息傳出,大多數人確實不知。”看到第一句話凌青雲暗想。
“不管你是否聽說過我的名號,既來此地,目的想必是所留機緣,我的確留下不少寶物,一生積累在此,不知能否令閣下滿意。”
讀到第二句話,凌青雲的呼吸微微急促,一尊山河境強者的一生積累?那絕對是令天行強者甚至其他山河境強者都眼紅的財富,尤其是感覺到若有若無的陣法之力後,他更懷疑這位汗隴國主的財富遠超想象,只怕不是尋常山河境那麼簡單。
“不過,機緣與危險並重,想必這句話依舊流傳,我的傳承不會交給弱者與惡徒,想要取寶就得做好身死的準備,此後有金銀銅三門,若想得到最好的寶物便入金門吧,生死在天,怨不得人。”
凌青雲看向石板之後,果有金銀銅三座大小相同的門戶,隱隱能看到門前的足跡甚至血跡,牆壁上有幾道淺痕,似乎是早前進入的人互相爭鬥造成。
“凡是桌上與匣中的寶物有能耐儘可自取,機關陷阱儘可破壞,但若無故毀壞此地,或企圖瞞天過海者,休怪天罰無情。”
這就是最後一句話,讀到這裡凌青雲有些狐疑了,這就是當初能令西南大諸侯禮敬的“山王”留言?看不出什麼深度,很直白地告知後來者這裡有寶物令人憑本事取,給人坦坦蕩蕩之感,但這有什麼意義?最後一句則將自己的懲戒號稱“天罰”,倒是囂張自傲,這就是那位汗隴國主的本性?
凌青雲本能感到懷疑,建立如此恢宏地宮之人真的是那般短淺之輩嗎?他覺得不太可能,至少他見過的天行強者都不是短淺之輩,山河境又豈會那麼簡單?他開始思索這段話的寓意,包括天罰似乎也並非猖狂之言。
但沒有太多思考的時間,顯然已有不少人提前進入遺蹟,動作稍慢就可能一無所獲,凌青雲迅速踏入中央的金門——無需更多猶豫,若不是這座遺蹟中最珍貴的機緣根本不值得他這名金身天驕爭奪。
金門如界,跨越的瞬間便有威壓臨身,令凌青雲都頗感沉重,隨着繼續前進壓力也不斷增加,行走二十步,到足以令石魄中期動彈不得的地步終至,凌青雲活動筋骨了一陣,環顧四周:周圍是帶來莫名威壓感的金色牆壁,前方是整整六條道路,不光大小,連散發的氣息似乎都完全相同。
“就這條吧。”凌青雲隨意地選左手第一條路進入——可惜道路乃是雙數,不然他定會選擇中央的道路,伴着前進,牆壁由金色漸漸轉爲黝黑,不知來自何處的光線也漸漸黯淡,忽然鞋底傳來粘稠感,他低下了頭:是血。
這根本是血泊,有誰死在這了,卻不見屍體。
凌青雲深吸一口氣,警惕心更強幾分,手中之劍金光微閃。他前進着,聆聽着自己的腳步聲,忽然間危機驟生,他毫不猶豫地向前一躍,便聽見身後一聲鏗鏘與通道震耳欲聾的撼動。
是一柄巨斧從天而降,在地面濺射出激烈火花,凌青雲擡頭再次確認——通道還不到一丈高,哪有供巨斧下落加速的空間?回頭一望,卻見巨斧由鐵鏈緩緩拉起,縮入通道上方的暗格中,一切恢復原樣,能將所有石魄境劈成兩半的巨斧並未在通道砸出裂痕。
一切都顯得詭異,譬如這通道怎會如此堅硬,媲美鐵精?一整條通道都由鐵精未免太過高昂,或許是陣法守護,或許唯有這一段地面特別堅硬……凌青雲也看向巨斧消失的暗格,那裡是否是一條通道?他有些意動,卻感覺到莫名悸動。
“企圖瞞天過海者,休怪天罰無情。”
石板上的留言像是威嚴王者的話語在耳畔迴響,凌青雲深吸一口氣,轉身繼續前進。
通道比想象還長,且愈發黑暗,不時有巨斧從上方落下,有飛針從側面射出,地面也可能開裂,墜下定會被尖矛捅個對穿。最老套的陷阱卻很實用,凌青雲估計絕大多數石魄境都無法闖過,這像是一層篩網,自然將不合格者阻擋在外,以鮮血的代價。
通過危機四伏的走道,明亮而這制式古樸的空地令人眼睛一亮並很快爲之警惕,因爲深青色的路面灑着鮮血,似乎才落下不久,伴着沉重的腳步聲,一名手持斧鉞的黑甲戰士朝凌青雲走來——說是腳步沉重,但健步如飛!
伴着不似人類的機械低吼,斧鉞迅猛至極的劈落,在還不算太寬闊的此地顯然避無可避,凌青雲凜然揮劍,與斧鉞交錯出激烈火花的寶劍上有裂紋橫生,令他頗爲心疼,卻趁對手收鉞之際欺身直斬,一劍斬斷對方的咽喉。
鐵盔在地面滾動,機械式低吼仍然傳出,被寶劍斬穿的洞口沒有滴血流淌,這也證明了戰士非人的身份,哪怕被突襲斬下腦袋,他依舊揮動斧鉞,發出重重一擊。
“數千年而不毀的傀儡?”硬接斧鉞一劈的凌青雲面色凝重,這等傀儡往往有核心之地,人形傀儡的運轉原理也是效仿人體,因此核心若不在頭部那便是……
“鏘!”劍如流星,在刺入傀儡的瞬間轟然爆響,煙霧瀰漫,甲冑爆裂,足以力壓尋常金身初期強者的傀儡轟然倒下。
“還真難纏——汗隴國主究竟有多富有?”確認倒下的傀儡動彈不得後凌青雲才鬆了口氣,隨即發現傀儡身上竟有另外幾道斬痕,仔細想來應該是先前經過者與傀儡短暫交鋒,也不知由於不願浪費時間還是無法力敵而擺脫傀儡逃離,看來這傀儡也有追擊範圍。
這麼一想,耗費真氣解決傀儡的凌青雲似乎有些吃虧,等於白白幫後來者解決的門衛,他目光一轉,卻被破碎傀儡胸口處釋放的能量氣息吸引,原是一塊拳頭大小的菱形水晶,澎湃能量令金身三重的凌青雲都微微動容,原來這纔是傀儡的能量源,先前被摧毀的或許是控制核心。
此物能值數百金,凌青雲欣然收下,當然,與能令金身境隕落的威脅相比,數百金實在不算什麼了。
“若先前一劍刺穿的是能量源,是否有機會得到控制核心?”凌青雲暗想,在他眼裡控制核心可比能量源珍貴多了,代表一種或許與今朝不同的技術,可交予工匠解析,回到學院時送給二師兄也是一份厚禮。
思考時腳步卻並未停留,前方分明又是岔路口,這令凌青雲感慨遺蹟之廣闊,憑直覺選了一條踏入,一路小心警惕卻不見絲毫陷阱,豁然開朗間卻來到一座五尺見方的小石室,室中別無他物,僅有一張石桌,擺着一枚青石與一卷竹簡。
“中品靈石茵翡翠,高階武訣旋風穿雲腿?”凌青雲拾起靈石、武訣,匆匆一瞥便放入空間鐲內,卻見石桌沉落,石屋顫動,卻出現一前一後兩條路來。
“這是提醒見好就收?”凌青雲微微一笑,毫不猶豫地向前走去,僅是中品靈石與高階武訣顯然不可能令他止步,迄今爲止的威脅甚至談不上磨礪,不過是熱身而已。
向前出門,石門轟然閉合,失去光照的前路也變得一片漆黑,凌青雲眉頭微皺,護體真氣散發金光自將周圍照亮,從身邊吹來的風預示着此地的廣闊,已不是狹小的通道那麼簡單。
回頭一望卻不是石室,而是一堵看不出門洞痕跡的厚牆,本古樸尋常的石牆隱隱釋放出催促前進的威壓,從進入此地開始,退路就已不復存在。
凌青雲深吸一口氣,憑自身釋放的光亮穩步前進,這裡的暗元素格外濃郁,以至遍體生寒,光芒也無法照耀太遠,不過凌青雲還是在前進之餘觀察了路邊:古老的紋飾遍地,有光禿禿的麋鹿,有身披鱗片的獅子,還有氣質邪惡的九頭蛇……
這似乎預示着什麼,又襯托出這座遺蹟的宏大與精細,凌青雲深吸一口氣,感覺這分明是一座大殿,是地宮,是一座巧奪天工的建築,這是怎麼建成的?
一個數十萬人的國家哪怕強抓壯丁,代代修建都很難,建造如此龐大的地宮不止需要人力,也需要石料、青銅、鐵等足夠物力,需要優秀的工匠設計,需要種種靈石、能量結晶、稀有金屬,這所需的底蘊不是一個小國負擔得起的,也非一人所能完工,除非汗隴國主本人就是出色的建築陣法大師且夜以繼日開闢。
這龐大的遺蹟究竟藏着什麼秘密?凌青雲感覺到了機緣與兇險,快步前進的他忽然止步。
眼前,是一座獨木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