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婉晴以流星一般的速度趕回村莊的時候,正好能夠聽到空氣中那搖搖擺擺傳遞來的爭執聲。
大頭兵的聲音粗魯而急躁,敵意更是滿溢而出:“當初是你們要設……我們早和你們講過……血本無歸……拿人抵債!”
雖然飄飄忽忽傳來的只有幾個關鍵詞,但是對於智力不俗,腦補能力驚人,在英雄救美的作用下行動力爆炸的李婉晴而言,這幾個關鍵詞,尤其是拿人抵債這個詞已經足夠了。
沈輕茗等人緊隨其後,也是聽得義憤填膺,恨不得立刻趕回去將那羣強搶民女的大頭兵斬盡殺絕,至少也要狠揍一頓,至於後果?見鬼了她堂堂沈家大小姐,揍幾個目無軍紀的大頭兵還能有什麼後果?!
不多時,一行人就在李婉晴的帶領下,飛一樣來到了村長家的大屋前。李婉晴一腳踢開房門,同時漆黑的玉清道德甲也覆蓋全身,一口短劍更是早早就抽了出來,如絲一般的劍氣瞬間密佈滿場,讓她在進屋之前就已經掌握到了屋內的局面。
村長家的大屋是平時榆林村議事的會場,地窖又是幾百名村人躲避魔精的避難所,因此大屋修得格外寬敞。此時屋裡聚了近百人,大部分是躲在村長身後瑟瑟發抖的村民,大頭兵則只來了二十多人,大概也是自覺行爲不光彩,不願爲此興師動衆。但是包括隊長在內,幾個頭面人物悉數到場。
這個局面,剛剛好,人數恰好在李婉晴能一手掌控的程度,而且此時雙方對峙,大頭兵們完全沒有堤防身後,只要先手足夠果斷,就可以直接將他們全部打散,不給巡邏隊結陣的機會。
英雄救美的時候,李婉晴看似衝動,但其實腦子裡早有成算,動手是不可避免的,但一定要找準要害,一擊必殺,同時又點到爲止,不傷人命。
那些大頭兵雖然普遍實力不強,但畢竟是沈城的正規軍,不可等閒視之。無論是戰陣的殺傷力,還是那兩輛不知停在那裡的疾風戰車,對於他們這些只打過擂臺的年輕人來說,都是不確定的威脅。持久戰,全面戰絕對不利。
更何況這裡是沈城,不是李家一手遮天的青雲城,出風頭已經是壞事,通過毆打官兵來出風頭就是在直接挑釁沈城的底線了,哪怕是官兵草菅人命,也輪不到李家人來行俠仗義……所以必須把事情一步做絕,做得讓任何人都無話可說。
出手之前,李婉晴已經考慮清楚了每一個細節,甚至在腦海中將戰鬥推演到了第七步。然而一進門,李婉晴就感覺眼前一黑,映入眼簾的視覺衝擊,讓她霎時間腦中一空。
天羅地網的劍氣雖然告訴了她屋裡有二十多個興奮激昂的大頭兵,卻沒告訴她那些大頭兵已經全都脫了褲子,光着屁股!
李婉晴簡直三觀炸裂了!
要不要這麼着急,這麼明目張膽啊!?
作爲當年的青雲一霸,後來的玉清一霸,她小小年紀卻走南闖北,這種基層大頭兵欺男霸女的事情見的多了,在很多無序的偏遠地區,官匪一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是縱然如此,衆目睽睽之下,二十多人宛如炫耀一般,整齊劃一地赤裸下體的場面也是極其稀有,超乎想象了。
然而李婉晴終歸是行動派,哪怕腦海中雷鳴爆破,手上動作卻絲毫不慢,藉着玉清道德甲的超高防禦力,她直接瞄準那個隊長洪羽,貼身靠去,一擡腳就是斷子絕孫腳。
咕嘰!
那個擁有全身甲冑防禦,真元境界穩穩當當的雲涌境中期的巡邏隊長,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尖銳的倒抽氣的聲響,便咕咚一聲倒了下去。
而李婉晴一不做二不休,轉身擡手便要將隊長身旁的一個裸體漢子一起打倒,然而就在她擡腳的瞬間,忽然發現這個站在洪武身旁的年輕漢子,既沒有任何仙道修爲,也沒穿着沈城巡邏隊的甲冑,反而貼身的麻布衣衫上有股洗都洗不掉的魚腥味……
李婉晴當時就心頭火起。
真是走到哪裡都能見到那種吃裡扒外的王八蛋!
當外敵入侵的時候,非但不能鼓起勇氣保護自己的親人朋友,反而站在侵略者的一方魚肉鄉里,期待着能夠以此爛泥翻身,染指那些平日裡根本無緣親近的美少女……這種人當真是比侵略者更可恨百倍!
李婉晴於是毫不留情,又是一記斷子絕孫腳……
“不要!”
這一刻,卻是來自村民一方的驚恐呼聲。
轉頭看去,李婉晴驚訝地發現,她此行最重要的目標人物,英雄救美的美,正被村長老頭用力捂着嘴巴,同樣是一臉驚恐地看着自己。
李婉晴的身體控制能力極強,聽到聲音的瞬間,動作就停了下來,然而擡腳掀起的餘波依然穩穩當當地擊中了預定的位置。
咕……
吃裡扒外的年輕人一頭冷汗,手捂着下體跪倒在地。與此同時,則是村長一臉惶恐,如墜深淵。
四周的大頭兵此時也反應過來,紛紛提起褲子/撿起兵刃/驚怒地吼叫,然而羣龍無首之下,反應終歸慢了一步,此事跟在李婉晴身後趕來的王九等人,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
被分割開來,又沒穿褲子的大頭兵,在這些精銳的年輕修士面前毫無抵抗之力,很快就被鎮壓下來。
然後,李婉晴才鐵青着臉色,轉頭看向四周。
場面和自己預料的有很大的不同。
儘管這個大屋裡,有二十多個赤裸下身的大頭兵,但是卻沒有半點淫邪的氣氛,因爲至少連個受害人都沒有。
被她最爲重視的小漁娘,此時正被村長捂着嘴巴,掙扎不休,但衣衫整齊,鬢髮不亂,看來並沒有受到任何侵犯。此外,大屋裡還有幾名年輕的村女,也都好好地站着,完全沒有受到侵犯的跡象。
那……方纔的尖叫聲是怎麼回事?這些大頭兵們赤裸下體,又是在圖什麼?
正驚疑不定的時候,身旁,傳來一聲如同石縫裡掙扎生長的小草一般的倔強聲音。
“爲什麼,連你們這些外人,都要阻撓我們!”
李婉晴低頭看去,那個赤裸下身的村民,滿臉冷汗,臉色因劇痛而蒼白,但目光卻倔強而不動搖,筆直地瞪視着自己。
李婉晴花了幾秒鐘,才認出此人正是村長老頭的寶貝孫子,不久前他們趕到村子,尋求借宿的時候,此人還出面接待過,感覺是個比較內向,卻頭腦清醒的年輕人——不過現在赤裸下身,手捂兩腿之間,五官也扭曲成一團,辨認難度相當之大。
“你……爲什麼和這羣兵痞混一起,還當衆脫褲子?”
年輕人冷笑一聲:“兵痞?你和他們才見過一次面,憑什麼說他們是兵痞?至於脫褲子……”
年輕人說到此處,毅然決然地仰起頭,忍着劇痛站直了身子,挺了下腰:“我們,是戰象!”
與此同時,那些被鎮壓住的巡邏隊士兵,也紛紛掙扎起身,奮勇挺腰:“我們,是戰象!”
二十多名年輕漢子,紛紛露出兩腿間的青色紋身,左右大腿邊緣是兩隻象耳,而兩腿之間,戰象昂首,獠牙如刀——只有個別戰象因爲遭到鈍擊而垂頭喪氣,
“呃……”李婉晴連退數步,一時間硬是說不出話來。
那?頭遭到重擊的年輕人,此時強忍着疼痛,看向村長。
“爺爺,還是那句話,我早就是洪隊長的人了,戰象紋身也是他親自給我紋的,你就算再怎麼從中作梗也改變不了現實!另外,既然事情已經曝光在外人面前,你也休想再利用我和洪哥的事情,要挾巡邏隊的弟兄們一次次地出兵給村子維護牲口和糧田了!這麼幾百人的村子,根本不夠資格配那警戒法陣!他們出動全都是自掏腰包,出動一次,疾風戰車的靈石損耗夠買全村牲口還有富餘!以往都是靠收集魔精殘骸,回城變賣勉強彌補成本,今天一點殘骸都收集不到,你卻還是一文錢都不願出,只懂得拿我和他的事情作爲要挾,實在無恥之極!我和洪哥都商量好了,就算你把我們的事情爆出去,害他丟了巡邏隊長的位置,我們大不了從零開始去打工,也絕不會再屈服於你!”
這一番話,雖是激憤之下的痛斥,卻清晰明瞭地將發生在榆林村的事情,來龍去脈都交代得一清二楚。李婉晴只聽得三觀粉碎,面如白紙,沈輕茗等人也是腦中翻江倒海,感覺世界之大真是無基不有。
半晌,村長老頭一聲哀嘆:“造孽啊……你可是我們老於家的獨苗苗!”
年輕人梗着脖子:“那能怪我嗎?是我求你把我變成獨苗的嗎?我和洪哥兩情相悅,卻被你一步步逼得要拿人抵債,你好意思在這裡哭慘!?”
“孽子!”
這番對話,又讓青雲城的一行人踉蹌後退,宛如被重錘擊打胸口。
唯有王九,一臉沒事人一樣地掃視全場,然後認真地評價起圖騰道:“長毛短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