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9.第969章 官子無敵

第969章 官子無敵

如今來劍氣長城這邊遊歷的練氣士,成羣結隊,人來人往,熱鬧得讓人不適應。

風光都看盡,不費一文錢。

約莫是歸功於風雪廟魏大劍仙的名動天下,倒是沒誰敢主動湊近這邊,路過之時,都會有意無意靠近另外那側城頭。

這會兒已經有人在猜測到底是哪來的一雙山上道侶,竟然有膽子坐在魏晉和曹峻兩人之間的城頭。

其實曹峻屬於沾了魏晉的光,纔會被人好奇身份,到頭來無非兩種說法,一個原來是南婆娑洲鎮海樓曹曦老劍仙的子孫,至於另外那個,原來是早年被左右打碎劍心的那個先天劍胚,至多額外詢問一事,左右當初遞出一劍還是兩劍?

所以來此練劍的這段時日,曹峻挺糟心的,心想老子好歹是位實打實的元嬰境劍修,除了在這處劍氣長城遺址,在浩然天下哪裡不能撈個劍仙名頭?

曹峻想起一事,與陳平安說道:“對了,之前有個雲遊道人,自稱是你的舅舅,跟我和魏大劍仙隨便聊了幾句,口氣很衝,架子挺大,什麼來頭?”

曹峻當年去過驪珠洞天,況且曹氏祖宅就在那條泥瓶巷,他自然清楚這個陳平安的家底,沒什麼親戚纔對。

陳平安說道:“當然不是我的舅舅,說不定是你的纔對,下次你們再見面,你就這麼喊,我保證不是什麼壞事,信不信由你。”

是那吳霜降無疑了,就是不知道他有無找到老聾兒。

天底下就沒有任何一個十四境修士是好惹的。修道之人,登山愈高,愈知此事。

而陳平安如今纔是一位玉璞境修士,如果未來百年真的修行之路還算順遂,躋身仙人,成爲飛昇,可是那個被說成是“玄之又玄,玄外問玄”的十四境合道契機所在,更是一點線索都沒有,這讓陳平安倍感無力,因爲完全可以確定,鄭居中和吳霜降這樣從不會臨時抱佛腳的人,肯定早在中五境之時,就已經未雨綢繆,想好了那條合道契機的道路,具體該怎麼走。

曹峻就納悶了,這倆好像都喜歡這麼聊天,難道那個道人,真是陳平安的遠方親戚?

曹峻試探性問道:“那傢伙是某位隱藏身份的飛昇境大修士?”

陳平安搖搖頭,“不是飛昇境,也不是劍修。”

不過這位青冥天下歲除宮的宮主,是一位十四境大修士,還仿了四把仙劍。

曹峻笑道:“那我還認個屁的親戚,光吃虧沒半點便宜佔的事。”

陳平安無所謂,反正騙你來劍氣長城的這筆賬,就當扯平了,是你曹峻自己不會把握機會。

曹峻笑嘻嘻問道:“如今城頭上每天都會有仙子姐姐們的鏡花水月,你方纔來的路上應該也瞧見了,就半點不生氣?”

脂粉氣,鶯鶯燕燕,卿卿我我,遊山玩水,閒情逸致,四處賞景,優哉遊哉,劍修寥寥,練氣士多如牛毛。

哪怕曹峻之前從未來過劍氣長城,也知道這些,與曾經天地肅殺的劍氣長城格格不入。

陳平安搖搖頭。

曹峻瞧着這傢伙的臉色,不像是假裝無所謂,故而心中愈發好奇,忍不住問道:“爲何?擱我換成你,保管見一個打一個,見倆打一雙。”

陳平安說道:“這就是劍氣長城存在的意義。”

有劍氣長城在此屹立萬年,就有了浩然世道的太平萬年。

曹峻嘆息一聲,雙手揉臉,自己來晚了,應該早點趕來,不該錯過那場大戰的。

陳平安轉頭望向寧姚,問道:“剛纔這傢伙說了什麼事情,我有點走神,真沒聽見。”

試圖憑藉被蠻荒天下大道壓勝的那點契機,想要查看這座天下腹地的戰況,可惜徒勞無功。方纔做這件事,分心不得。

寧姚說道:“他說有人偷拿腳下這半座城頭的碎石,帶回浩然天下。”

其實寧姚並不在意這種事情。她心中的劍氣長城,是劍修。

至於另外半座,因爲陳平安與之合道的緣故,文廟那邊倒是沒有專門訂立什麼規矩,並未明文規定,不許外鄉練氣士登上那邊的城頭。但是隻給了四個字,生死自負。遠遊至此的練氣士,都知道輕重利害,當然不敢去那邊觸黴頭。天曉得那邊是不是有什麼匪夷所思的古怪禁制,唯一能夠確定的內幕,是那邊的城頭,好像是劍氣長城末代隱官的修道之地。

寧姚皺眉問道:“文廟爲何不約束此事?不是有個陪祀聖人在這邊嗎?”

她不在乎,並不意味着文廟就可以行事如此拎不清。既然拎不清,還有臉皮待在此地?

陳平安搖頭道:“這是文廟對我們劍氣長城的一種尊重。”

寧姚疑惑道:“何解?”

陳平安笑道:“劍氣長城的事,無論大小,就交由劍氣長城的劍修來管,撒手不管,就都隨意,願意管,就隨便管。”

寧姚點點頭,給陳平安這麼一說,心中就沒了那點芥蒂。

她突然伸出手,輕輕握住陳平安的手。

寧姚之所以會在客棧那邊,主動提出陪他來這邊,是爲了讓他稍稍放心,不是讓他更加擔心的。

因爲她感覺得出來,來到這裡之後,陳平安就更加揪心了。

陳平安輕聲笑道:“沒事,只是習慣了在這邊發呆,一時半會改不過來。至於我的這份擔心,其實還好,太過擔心和毫不擔心,在這兩者之間,折中即可,我會小心掌握分寸的。”

就像男女情愛之間的磕磕碰碰,其實女子那些讓男子摸不着頭腦的情緒,本身就是道理,認可她的這份情緒,再幫忙疏解情緒,等女子漸漸不在氣頭上了,然後再來與她心平氣和說些自己道理,纔是正途。這就叫退一步思量,先後順序的學以致用,一旦跳過前邊的那個環節,萬事休矣。

寧姚轉頭看了眼對面的半座城頭,問道:“如果你在那邊跟人問劍?”

陳平安笑道:“那就可以跟魏大劍仙掰掰手腕子了,只分勝負的話,肯定還是我輸,可如果約定了雙方不許離開城頭,那就沒有半點懸念了,我活他死。”

一旁那位橫劍在膝的風雪廟大劍仙心思微動。

寧姚和陳平安的對話,沒有心聲言語。

陳平安轉頭笑道:“吹牛不犯法吧?”

魏晉呵呵一笑:“反正在這裡,誰官大誰說了算。”

陳平安朝魏晉拋去一壺得手不久的百花釀,“魏客卿是我那酒鋪的老主顧了,以前你被說成是天字號的冤大頭,把我氣了個半死,我也就是在避暑行宮那邊脫不開身,不然非要一人一麻袋。對了,這可不是什麼尋常的百花福地酒釀,禮聖都多年未曾喝着了,所以魏大劍仙千萬千萬悠着點喝,不然就是糟蹋了這壺無價也無市的好酒。”

人生何處會缺酒,只缺那些心甘情願請人喝酒的朋友。

再說了,有件事,陳平安始終沒有親口與魏晉提及,自己人生當中,第一次見到所謂令人心神往之的那種劍仙風采,其實不是一路相伴的阿良,而是在嫁衣女鬼那處府邸,一劍破開天幕的風雪廟劍仙。只是這種話,以後要是還有機會,能與魏晉在酒桌上都喝高了,再說不遲。

魏晉接住酒罈,隨手揭了泥封紅紙,仰頭喝了一口,眼睛一亮,點頭稱讚道:“竟然真是好酒!”

陳平安顧不得跟魏晉計較什麼“竟然”,趕緊探臂伸手,將那片飄搖遠去的紅紙駕馭在手,收入袖中後,沒忘記補了一句,“不介意的話,喝完了酒,回頭將空酒罈還我啊。”

魏晉神色認真問道:“你還有沒有剩下的?下一罈酒,我可以花錢買,你隨便出價,有幾壇我買幾壇,要是穀雨錢不夠,我可以找人借。”

曹峻眼饞至極,搓手問道:“陳平安,你這麼厚此薄彼,不妥當吧?別忘了咱倆可是老鄉,還是一條巷子的鄰居!”

陳平安扯了扯嘴角,“魏大劍仙是我落魄山正兒八經的客卿,你算老幾?真要跟我求酒喝,家鄉那邊的糯米酒釀要不要?好喝,還不貴,保證價廉物美。”

他孃的,當年在泥瓶巷那筆舊賬還沒找你算,竟然有臉提同鄉鄰居,這位曹劍仙真是好大的忘性。

如果不是看在曹峻去過桐葉洲的份上,曾經跟隨師兄左右,一起看守那道通往五彩天下的大門,那麼之後在正陽山,陳平安就順手將他誤認爲是一線峰祖師堂的某位嫡傳劍仙了。

曹峻嗤笑道:“山上的客卿算什麼,盡是些光拿錢不辦事的貨色,當然我不是說咱們魏大劍仙,陳平安,打個商量,我給你們落魄山當個記名供奉好了,哪怕名次墊底都成,比如以後誰再想成爲供奉,先過末席供奉曹峻這一關,這要是傳出去,你們落魄山多有面兒,是吧,我如今好歹是個元嬰境劍修,何況指不定明天后天就是玉璞境了,拿一壺酒水,換個供奉,咋樣?”

陳平安揉了揉下巴,“落魄山即將創建下宗,確實缺人手。”

曹峻哈哈笑道:“我曹峻這輩子最大的優點,就是最不計較虛名了。當那下宗的末席供奉更好!”

陳平安拋給了曹峻一壺百花釀,“那就說定。”

寧姚提醒道:“就你這麼個送法,留不下幾壇百花釀的,回頭可以再拜訪一下封姨,找個理由,比如說歡迎她去飛昇城做客?”

陳平安笑着點頭,“這個由頭好,估摸着五壇酒起步。”

曹峻比魏晉矯情多了,取出一隻酒杯,倒了酒,嗅了嗅,舉杯抿一口酒水,吧唧嘴回味一番。

他喝着酒,以心聲問道:“魏晉,寧姚一直是這樣的女子?”

跟傳說中那個戰場上殺妖如麻、戰場外只會練劍的寧姚,確實不太一樣,簡直就是聞名不如見面。

魏晉說道:“我不清楚。”

曹峻還要繼續詢問,魏晉說道:“我只知道,你與其跟我偷偷心聲言語,不如光明正大開口問寧姚。”

魏晉直到這一刻,才突然記起那個年紀輕輕的女子劍修,是一位飛昇境。

實在是寧姚跟在陳平安身邊,太不像一位飛昇境劍修了,鋒芒內斂,眉眼柔和,氣象淺淡,哪裡像是一座五彩天下的第一人了。

陳平安望向城頭外邊的大地,當年就被桃亭道友仔細刨過了,那就肯定沒有撿大漏的機會了。

而且這些年,外鄉修士來來往往的,其中不乏隱士高人,城頭外邊這處廣袤戰場,肯定被犁地狗啃一般,早就給挖地三尺了。

一手輕輕握住寧姚的手,一手擡起,陳平安指向遠處,以心聲爲她介紹幾處渡口和歸墟大門,浩然天下在此開闢出來的秉燭、走馬、地脈,三座渡口,如今還在擴建和南移,尤其是墨家鉅子創建的那座地脈渡城池,越發龐大,高聳入雲,是陳平安在城頭這邊,唯一能夠相對清晰望見的景象,聽說這座城池,可以屯兵二十萬,隨着城池的擴張,最終可以容納三十萬王朝鐵騎的兵力、武庫兵器補給。

此外墨家三脈和匠家修士,總計一萬兩千餘精通山上營造、機關術的練氣士,分別依託兩座渡口,各自打造出一座可以搬移的雄偉城池。

加上位置更遠的四處歸墟通道大門,天目,神鄉,黥跡和日墜,各處周邊都在大興土木,浩然修士和山下兵力,源源不斷趕赴蠻荒天下。

劍舟、山嶽渡船和跨洲渡船,不斷通過好似水神走鏢的歸墟通道,護送浩然天下各洲兵力遠遊蠻荒,以往只有飛昇境大修士才能做到的跨越兩座天下,如今倒是半點不稀奇了。

仔細聽着陳平安的娓娓道來,寧姚突然問道:“大驪那筆賒欠墨家的最大外債,文廟真的幫忙償還了?”

陳平安嗯了一聲,這筆債務,本是一個天文數目的神仙錢。所以如今大驪朝廷的邊軍調度,就愈發遊刃有餘了。此外的大債主,像皚皚洲劉聚寶和中土鬱氏這幾個,大驪宋氏補償起來就很簡單了,自有桐葉洲的山上山下代勞。

好像師兄崔瀺做事情,從來不會留下什麼爛攤子。

見陳平安又開始怔怔出神,寧姚抽出手,陳平安悻悻然回過神,繼續說那些浩然天下的推進。

浩然九洲版圖,以名義上掌管天下陸地水運的淥水坑澹澹夫人領銜,幾乎所有品秩較高的江河正神,都會肩負起類似江湖鏢師的職責,來往於四處歸墟水路,各自統率宮府麾下水仙官吏、水裔精怪,在水中開闢出一座座臨時渡口,接引各洲渡船。

皎月湖李鄴侯在內的五大湖君,如今其中三位,在文廟議事結束過後,更是順勢官升一級,成爲了一海水君,與分鎮四海。

此外文廟還重新開啓大瀆封正一事,繼北俱蘆洲濟瀆、寶瓶洲齊渡之後,連續分封了一撥新大瀆的公侯伯、以及水正。寶瓶洲錢塘江風水洞的那條老蛟,就剛剛升任補缺了齊渡的淋漓伯。陳平安還聽說大驪朝廷那邊,似乎有意讓鐵符江水神楊花,補缺那個暫時空懸的長春侯一職。

陸陸續續來到這座蠻荒天下,駐紮在三渡口、四歸墟的浩然修士,可謂片刻不閒,憑藉各種神通術法,驅使大量的符籙力士和傀儡精怪,在蠻荒天下一路開山搬河,遷嶽徙湖,搭建大陣,只說商家就在四大歸墟大門口那邊,名副其實的撒錢如雨,改變各地天時,增補天地靈氣,再讓練氣士依託山川,使得山水氣數聚攏不散,而農家和藥家在內修士,栽種仙家草木和五穀,呼風喚雨,更換地利,山水氣數,變蠻夷瘴氣之地爲修行之地,或是適宜耕種的良田……

寧姚問道:“桐葉、扶搖和金甲三洲,蠻荒天下肯定攫取了大量物資,如今託月山都用在什麼地方了?”

不知不覺的,給陳平安握住了手。

陳平安輕輕晃了晃手中寧姚的手,她的手指微微清涼,眯眼笑道:“先前文廟議事,這件事正是重中之重,其實早先很多人都忽略了。好像暫時還沒有確切的線索,沒有人能夠給出一個詳實的答案。”

喝完了一罈百花釀,將空酒罈拋還給陳平安,魏晉說道:“先前齊廷濟和陸芝,來了這邊只是稍作停留,很快就各自帶着一撥龍象劍宗的劍子,趕去了秉燭、走馬兩座渡口。”

魏晉畢竟名義上還頂着個落魄山記名客卿的頭銜,觀禮正陽山一事,有他一份的。

已經算是半個落魄山修士的曹峻,跟着想起一事,擰轉酒杯,說道:“雖然文廟有過告誡,不許練氣士私自離開,哪怕在外有所斬獲,依舊一律不計入戰功,可還是有幾撥練氣士,不守規矩,擅自跨境遠遊。”

陳平安說道:“有利可圖。結果如何?”

喝了一口酒的曹峻撇撇嘴,“還能如何,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真以爲蠻荒天下是個可以隨便往來的地方了,都暴斃了,不但屍首無存,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好像事後連陰陽家修士都推演不出原因。”

曹峻又倒了一杯酒,“聽說就在幾天前,在一處歸墟通道門口,還有個仙人境的金甲洲野修,名字我反正是記不住了,這哥們約莫是覺得依仗境界和遁術,有機可乘,就偷摸到了一處妖族的山頭門派,想要打家劫舍一番就撤退,結果你猜怎麼着?”

陳平安搖頭道:“猜不中。”

“如此醇酒佳釀,少了點佐酒菜。”

曹峻呲溜一口,滿臉遺憾,“回來的時候,就只剩下半條命,好像是消耗掉了一件半仙兵的本命物,才勉強保住了魂魄,直接跌境爲元嬰。這傢伙其實算是很謹慎了,先派了個地仙傀儡過去試探深淺,大鬧一場還是啥事沒有,這才現身,然後就立即碰到了一夥年輕修士,好像就在守株待兔,等着他落入圈套,他都沒能看清面容和對方人數,只是眨眼功夫,就是這麼個下場了。”

陳平安淡然道:“跟釣魚差不多,捉大放小,他們是在專門狩獵浩然天下的上五境修士,白送的戰功,不要白不要。”

一個連曹峻都記不住名字的仙人,陳平安返回浩然天下之後,也未曾聽說金甲洲戰場有什麼仙人境野修露面,裴錢沒提起過,自己在文廟那邊也不曾聽聞。

陳平安突然緊皺眉頭,沉聲道:“不對!魏晉,你立即飛劍傳信,提醒坐鎮天幕的賀夫子小心此人!”

“這個仙人境野修,死是真死,而且還是死透了!”

“天曉得最後活着返回的那個,到底是何方神聖,哪怕只是個所謂的元嬰修士,一樣可以折騰出極大的動靜。”

魏晉抖了抖袖子,一道劍光掠出,去往天幕處,提醒那位文廟陪祀聖賢。

坐鎮此地的陪祀聖賢,姓賀。

陳平安突然問道:“是哪一處歸墟通道?”

曹峻率先說道:“黥跡。”

陳平安改口道:“那就不用飛劍傳信了,可以收回,我們免得弄巧成拙,打草驚蛇。”

魏晉也懶得多問什麼,直接撤回了那把傳信飛劍。

歸墟天目處,是文廟兩位副教主和三大學宮祭酒,聯袂佈局。

神鄉處,有隨時可以重返人間的符籙於玄,龍虎山大天師趙天籟,據說會背劍遠遊蠻荒,尋找那位搬山老祖。還有已經在蠻荒天下出手一次的火龍真人,以及那個野心勃勃的北俱蘆洲大劍仙白裳。

黥跡那邊,白帝城鄭居中,大端女子武神裴杯,還有中土十人之一的大修士懷蔭,鐵樹山的飛昇境妖族修士郭藕汀。扶搖洲天謠鄉的宗主劉蛻,流霞洲女子仙人蔥蒨,她還是鬆靄福地的主人,在蔥蒨的宗門裡邊,她的身份,有點類似桐葉洲手握一座雲窟福地的姜尚真。

日墜。則有蘇子,柳七。大驪宋長鏡,玉圭宗宗主韋瀅。

曹峻小心翼翼問道:“真不用提醒幾句?咱們要是落了個知情不報,事後在文廟那邊,罪名不小心的。”

陳平安搖頭道:“不用。”

曹峻氣笑道:“我喝酒悠着點喝了,陳平安你也悠着點做事,別害得我在這邊只是練了幾天的劍,就沒了出劍的機會,給文廟趕回浩然天下,直接去給你當什麼下宗的末席供奉!”

陳平安懶得解釋什麼,只是心湖中響起一個嗓音,“請問隱官,這是爲何?”

顯然是那位賀夫子的詢問。

陳平安心聲作答:“有鄭先生在那邊盯着,出不了紕漏。”

這位出身亞聖一脈的賀老夫子,與自己先生關係極好,哪怕有了那場三四之爭,還是不耽誤老夫子主動找先生喝酒,而且聽師兄茅小冬親口說過,當初師兄崔瀺叛出文聖一脈,賀夫子私底下攔過,攔不住,還當面罵了一通。所以陳平安就多解釋了幾句,說了自己的心中猜測,“之前幾撥遠遊修士的暴斃,陰陽家修士勘驗無果,都可以算是對方的一種障眼法,顯得蠻荒天下的出手,十分乾淨利落,就是爲了之後真正的拖泥帶水,多半就是在等這個自己送上門的機會了。”

“比如假設‘此人’是那瘟神,就會很麻煩,而且晚輩敢確定,這個假設,絕對不算是最壞的境地,一旦屬實,確是那妖族的謀劃,我們這邊又無人察覺,那麼情況只會更加糟糕,一個不小心,就會是動輒殃及數十萬人的災殃。晚輩知道先前的文廟議事過程當中,對於瘟疫之類的種種意外,是早有防備的,可怕就怕對方在以有心算無心。”

賀老夫子問道:“小心起見,不如我單獨飛劍傳信,既不驚動黥跡修士,又可提醒鄭居中?”

在劍氣長城這邊,陳平安就不再只是一位文脈嫡傳了,更是隱官。

陳平安點頭道:“當然可以,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全。”

賀夫子笑了笑。

老秀才的文聖一脈,難得有個好脾氣的讀書人。

至於陳平安在文廟那邊一連串看似瞎胡鬧的動靜,老夫子倒是沒覺得陳平安如何氣勢凌人,只是一個年輕人的不得已爲之罷了。

賀老夫子很快得了來自黥跡的飛劍回信,白帝城鄭居中關於正事,就只有兩個字,“已知。”

正事之外,還有句話,讓這位陪祀聖賢捎給陳平安,“幫我與隱官說一聲,有空可以來黥跡一敘。”

其實先前寄信去往黥跡,賀老夫子並未提及陳平安。

這位負責坐鎮天幕的文廟陪祀聖賢,舉目看了眼遠處,再低頭看了城頭的那一襲青衫。

後者篤定鄭居中早已知曉真相,前者篤定是陳平安重返劍氣長城。

寧姚問道:“要不要去見鄭居中?”

陳平安想了想,“還是算了吧。”

面對這位魔道巨擘,半點不比面對吳霜降輕鬆啊,壓力之大,耗費心神,甚至猶有過之。

實在不想再被鄭居中稱呼一聲陳先生了,簡直讓陳平安毛骨悚然。

陳平安身體前傾。

這半座城頭,所刻大字,除了幾個姓氏,還有阿良的那個跟醉漢走路差不多的猛字。

被託月山大祖斬出一個巨大豁口之後,斷爲兩截,就等於已經破去了那道遠古陣法,昔年堅不可摧、“始終爲一”的劍氣長城,再無法躲避光陰長河的無形衝擊,除此之外,未曾被陳平安合道的剩餘半座,大日曝曬,風雨摧磨,都會有損城牆。不過只要沒有大修士在此廝殺,哪怕屹立千年、甚至是數千年都沒有問題。

而且城牆遺留下來的大小碎石,確實都可以拿來作爲一種材質極佳的天材地寶,比如當那砥礪法寶的磨石,可以視爲一種仿斬龍臺,當然兩者品秩極爲懸殊,此外哪怕只是磨製磚硯,都可以當成山上仙師或是文人雅士的案頭清供。

當初此地淪爲蠻荒天下的轄境,陳平安合道一半,另外一半,舊王座大妖之一的劍修龍君負責盯着陳平安,託月山百劍仙在此煉劍,誰敢擅自靠近城頭,甚至連待在牆角根那邊,都會有性命之憂,蠻荒天下可沒什麼道理好講。只是在落入蠻荒天下的那些年裡,反而安然無恙,幾乎沒有任何遺失,不曾想如今重新納入浩然天下版圖,卻開始遭賊了。

寧姚說道:“你自己去吧,我去別處看看。”

陳平安點點頭,跳下城頭,背劍青衫一閃而逝。

寧姚則起身,去了城頭以北,在那落在空無一物的地界,她徒步而行。

在城頭刻字的一個筆畫當中,如一條道路寬闊的鑿山棧道。

十多位修士,男女老少皆有,兩位身爲此行護道人的師門長輩,故意與晚輩們拉開一段距離,並肩散步,免得孩子們不自在。晚輩的山下歷練,仙府門派往往喜歡與關係好的世交山頭,不單單是相互有個照應那麼簡單,如果說祖師堂的香火傳承,靠一代代嫡傳弟子的添香油、續燈火,那麼與自家門外的山上香火情,這樣的遊歷,就是最好方式之一。

這兩位護道人,男子如山下男子古稀之年,女子卻是少女姿容,可事實上,後者的真實年齡,要比前者大百來歲。

男子腰懸一枚抄手硯,是一方墨跡深沉的老硯,銘文篆刻有一篇遊仙詩,他輕聲感慨道:“三月共懸在天的奇異景象,我們是瞧不見了。”

女子肩頭懸停有一隻似鸞鳳的桐花鳥,她笑道:“那位城頭刻字的董老劍仙,確實劍術超然,可惜未能親眼見到那一幕,天上明月墜入人間,哪怕只是想一想,便可讓人心神搖曳。”

“聽說早先這兒積攢了萬年的粹然劍意,都是劍仙遺留下來的大道饋贈,絲絲縷縷,數量極多,千百年不曾流散,傳言飛昇城去了五彩天下,帶走半數,之後又被託月山那些畜生劍修偷走不少,可惜,真是可惜了。”

“反正我們又不是劍修。我最大的遺憾,跟你不一樣,沒能親眼見到那位在城頭上,有一架鞦韆的女子劍仙,不知周澄她長得到底有多美。”

“我同樣有此遺憾。”

這兩位男女地仙稍遠處,還有一撥人正在忙碌,是幾位聯袂遊歷劍氣長城的南婆娑洲仙子,正在開啓一座鏡花水月,只是她們家鄉的修士瞧見了的畫卷,肯定畫面模糊就是了。若是距離更遠的皚皚洲、流霞洲,別說仙子們的面容,估計連她們的身形輪廓都會瞧不真切。

此次遠遊,她們與一處山上包袱齋,合力租借了兩件方寸物,女子出行,家當太多,一件方寸物哪裡夠呢,誰的物件放多了些,佔的地兒更多,其她幾位,個個心如明鏡,只是嘴上不說罷了,都是關係親近的姐姐妹妹,計較這個作甚,多傷感情。

其中一位身穿龍女樣式衣裙的仙子,這會兒取出了一幅山水花鳥卷,攤開鋪地之後,便有花木生長的景象,紛紛抽發而起,更有鳥雀停留枝頭,嘰嘰喳喳,這位仙子此刻獨佔這幅畫卷場景,身姿曼妙,手持一件青瓷小碗,輕輕拋出,餵食飛鳥。

其餘幾位仙子,暫時就站在畫卷之外,正在竊竊私語。

“寶瓶洲那位魏大劍仙,不愧是出身風雪廟神仙台,真是風采如神,滿身仙氣,遠遠看一眼,就要心動哩,莫笑莫笑,先前是誰差點就要去找魏晉搭話的?”

“模樣不比傅噤差了,多看幾眼就是賺嘛。”

“魏劍仙脾氣確實好,昨兒我們在城頭那邊,施展鏡花水月,他不也沒攔着,可那個朝我們擠眉弄眼的傢伙,就有點礙眼了,臉皮不薄,竟然舔着臉要往咱們鏡花水月裡邊湊。”

“聽人說是南婆娑洲的某個劍仙胚子,給左右打碎了劍心,後來跑寶瓶洲去了,不曉得怎麼又來了這裡練劍,要看我啊,就是花架子。”

“咦,那女子,好像是那個泗水紅杏山的掌律祖師,道號‘童仙’的祝媛?”

“肯定是了,因爲那個耕雲王朝棋待詔出身的賈玄,我認得,遠遠見過一次,據說他與祝媛早年差點成爲道侶。”

別處棧道,一行人正在四處撿取碎石,此地約莫是一處廝殺慘烈的戰場,難得碎石如此之多。

其中一位漢子,只撿了其中一塊,巴掌大小,他蹲在地上,笑了笑,心滿意足了,可以給自家那個孩子,打磨成一塊硯臺,小兔崽子都不是什麼劍修,偏偏對劍氣長城嚮往得很。而漢子自己,是個金身境的純粹武夫,一半是遊歷江湖,去哪裡不是去,一半原因是爲了能夠在自己孩子那邊顯擺幾句,所以纔來的這邊,因爲與泗水紅杏山有些關係,就跟隨來此。

棧道邊緣處,憑空出現一人,青衫長褂布鞋,還背了把劍。

這個不速之客,面無表情說道:“放回去。”

金身境武夫的漢子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放下手中碎石的。

其餘那些來自兩座中土山頭的練氣士,都只是起身的起身,轉頭的轉頭,誰都不願意放棄即將成爲囊中物的城頭碎石。

泗水紅杏山的一位祖師堂嫡傳修士,輕輕拋着手中那塊碎石,冷笑道:“哪來的多事鬼,吃飽了撐着,你管得着嘛?”

那個不知是否劍修的青衫男子點頭道:“管得着。”

“書院弟子?”

“不是。”

“那就是找抽?”

“你試試看。”

那個年輕修士掂量一番,若萬一是那山上難纏鬼之首,自己未必打得過,畢竟來此遊歷,還背了把劍,說不定就是位劍修。況且出門在外,得了師門教誨,不許惹是生非,於是就開始講道理了,“文廟都沒發話,不許遊歷之人帶走城牆碎石,只說修士不許在此擅自鬥毆,施展攻伐術法。你憑什麼多管閒事?”

不曾想那人直接來了一句:“回頭我讓文廟補上這麼一條,偷碎石就剁手。”

衆人先是愕然,隨後鬨然大笑。得嘞,可以徹底放心了,這種傢伙,可以隨便揍。

那個漢子也搖頭而笑,哪有這麼吹牛不打草稿的年輕人,他猶豫了一下,聚音成線,提醒道:“這位小兄弟,還是別惹事了,賈先生是那遊仙閣的次席客卿,雖然不是宗字頭仙家,但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更別談祝仙師還是紅杏山的掌律祖師,你聽句勸,還是走吧。文廟都不管的事,你就更沒必要管了。”

蹲着的漢子,重新拿起那塊碎石。

可惜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置若罔聞。

那人反而微笑道:“再說一次,都放回去。”

然後對那漢子說道:“你可以例外。”

漢子一笑置之,年輕人越說越沒譜了。

那位賈玄的高徒,笑道:“去你孃的……”

下一刻,不知怎的,這位遊仙閣的祖師堂嫡傳就面朝牆壁,一頭撞去,滿嘴碎牙,悉數崩碎。

那一襲青衫單手負後,一手按住那顆腦袋,手腕輕輕擰轉,疼得那廝撕心裂肺,只是面門貼牆,只能嗚咽,含糊不清。

一個想要出手救那男子的紅杏山女修,雙袖搖晃,出手凌厲,各自祭出一道水、火術法,如兩條寶光流轉的繩索,在空中擰纏在一起,狠狠砸向那一襲青衫的後背心處。

結果同樣莫名其妙的就被那人拘押到了身邊,又是按住後腦勺,撞向牆壁,女子一張原本俊俏的臉龐,頓時被牆磨得血肉模糊。

一男一女兩位護道人,同時風馳電掣御風趕來,賈玄怒道:“賊子膽敢行兇!”

那祝媛剛剛祭出一件本命物,下一刻便心知不妙,賈玄好像一頭撞向那一襲青衫,被一巴掌按住面門,手腕翻轉,賈玄被瞬間砸在地上,身軀在地上彈了一彈,才癱軟在地,當場昏死過去。

祝媛剛要收手,就被一巴掌扇在臉上,昏迷前的一刻,她只聽那青衫客說了句,“遺憾個什麼?”

陳平安雙手手心相互抹過,好像在擦拭乾淨,對那個純粹武夫說道:“你可以帶走。”

漢子默默放下手中的碎石。

陳平安笑道:“別聽錯了,我是說可以。”

漢子又默默拿起那塊拳頭大小的碎石。

那就聽你的。

一襲青衫,消逝不見。

其餘衆人皆茫然,面面相覷。

一個心聲在衆人心湖中響起,“一個個別傻眼了,趕緊滾蛋,能跑多遠就多遠。他就是劍氣長城的隱官,所以他要在這裡殺人,反正我賀綬肯定不攔着,因爲要攔也攔不住。”

那個漢子一臉呆滯,張大嘴巴。震驚之餘,低頭看了眼手中碎石,就又覺得自個兒回了家鄉,可以在酒桌上盡情吹牛皮了,誰都別攔着,誰也攔不住。

文廟解禁山水邸報之後,其中兩場圍殺,漸漸在浩然天下山上流傳開來。

第一場,當然是被譽爲“天下壯觀”的扶搖洲一役,白也主動仗劍現身,一人一太白,劍挑半數王座。

第二場,卻是發生在更早的劍氣長城戰場,傳聞蠻荒天下甲申帳的多位年輕劍修,圍殺劍氣長城的末代隱官陳十一。

一場是當之無愧的山巔對決。

一場則是年輕一輩的天才之爭,而且剛好各自境界都不算懸殊,唯獨雙方人數懸殊,這就更有意思了。

精心設伏、圍殺隱官的甲申帳四位劍修,無一例外,除了自身劍道天賦極好,躋身託月山百劍仙之列,皆位置靠前,而且都有着極其顯赫、近乎通天的師承背景。

離真,是那蠻荒天下託月山大祖的關門弟子。傳聞曾經在城頭練劍多年,如今不知所蹤。

木屐,是曾經躋身十四境的劉叉開山大弟子。

雨四,是一個被舊王座大妖緋妃稱呼爲“公子”的劍修。在桐葉洲出現過,最終與離真一樣,消失無蹤。

灘,曳落河舊主,王座大妖仰止的嫡傳弟子。

流白,“天下大賊”文海周密的嫡傳弟子之一。

而戰場上馳援、接引之人,是後來一躍成爲蠻荒天下共主的飛昇境劍修,斐然。

一場原本勝負毫無懸念的圍殺,結果竟然被隱官反殺流白。

與人問拳,專門朝對手臉面遞拳。

前有鬱狷夫的腦袋撞牆,後有文廟功德林與曹慈的那場青白之爭。怎麼,問拳就是問臉?如此拳法風格,實在獨樹一幟。

戰場廝殺,專挑女子下手。

聽說那劍修流白,可是個我見猶憐的妖族女修,姿容極美。

這位隱官,原來是個妙人啊。

難怪能夠以外鄉人的身份,在劍氣長城混出個末代隱官的高位!

可惜除了中土山海宗在內的幾份山水邸報,提及了隱官的名字和家鄉,其餘的山上宗門,好像大家心照不宣,多半是那場議事過後,得了文廟的某種暗示。

也虧得文廟沒有泄露某樁天大密事,不然如今浩然修士對這場圍殺的議論,恐怕會直接佔據九洲山水邸報的全部篇幅。

因爲離真跟隨周密一起登天離去,如今接任舊天庭披甲者的至高神位。

而那個出身蠻荒天下一處“天漏之地”的劍修雨四,在如今的新天庭內,同樣是至高神位之一,化身水神。

而像賈玄、祝媛這些來這邊遠遊的練氣士,還沒來得及收到寶瓶洲的山水邸報,沒有看到那份鏡花水月的摹拓。

陳平安重返城頭原地,盤腿而坐,安靜等着寧姚返回。

曹峻嘖嘖道:“先前是誰說自己沒火氣來着?還有啊,陳平安你這個喜歡打人打臉的習慣,以後改改啊。”

陳平安默不作聲,只是默默擡頭望向天幕。

先前在大驪京城,封姨在火神廟遙遙詢問一事,陳平安幫着先生給出答案,換來了十二壇百花釀。

答案就只有四個字,請君入甕。

而且這其中還藏着一個“比天大”的算計,是一場註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請君入甕”。

僅僅是針對登天而去的周密嗎,只是讓文海周密入主舊天庭、不再肆意爲禍人間嗎?

當然不是,依舊不夠。

陳平安在文廟議事期間,曾被禮聖帶去過穗山之巔,見過了那位至聖先師。

再聯繫那場禮聖住持、三教祖師幕後旁觀的河畔議事,一場匪夷所思的大考,當時聚攏了鄭居中之外的衆多十四境修士。

於是陳平安最終想明白了師兄崔瀺的那個更大算計。

曾經在那白帝城彩雲局棋輸一着、未能勝過那位奉饒天下先的浩然繡虎,此生最後一件事,彷彿是以文聖首徒的讀書人身份,在身前被他擺好的一副天地棋盤上,崔瀺獨獨一人,有請至聖先師,佛祖,道祖,邀請三教祖師一同落座。

崔瀺好像不但要周密哪怕成功登天,依舊功虧一簣,只能輸得一敗塗地。

他還要教人間再無三教祖師。

(本章完)

1172.第1172章 此間山水如賊窟1068.第1068章 何謂算計1027.第1027章 天地孤鶴739.第739章253.第253章 泥菩薩踩劍過河846.第846章 飲者留其名,老夫子要翻書724.第724章 月色洗劍爲斫賊701.第701章 落魄山上老與小299.第299章 拳不停1088.第1088章 再見道士1174.第1174章 酒桌之上無敵手1034.第1034章 故地重遊如翻書322.第322章 各爲巔峰,卻少一山1180.第1180章 酒力不支吾763.第763章 隨便破境73.第73章 木人1001.第1001章 跌境之外488.第488章 炭籠火爐寒人心(上)754.第754章 朱斂有拳要問(一)860.第860章 問我春風185.第185章 劍胚在手心1136.第1136章 白雲生處有人家1198.第1198章 問拳問道問劍一起上217.第217章 劍仙第1290章 兩官相逢于山巔137.第137章 揹着一座銀山1128.第1128章 試試看704.第704章 問拳之前便險峻707.第707章 學生弟子去見先生師父730.第730章 學劍1029.第1029章 長不大的家鄉144.第144章 一個坐井一個觀天486.第486章 世間人事皆芥子(中)第1305章 再出山667.第667章 忽如遠行客274.第274章 一枕黃粱劍氣長1055.第1055章 吾爲東道主(上)380.第380章 前兆162.第162章 被大隋欺負的孩子們139.第139章 千奇(上)350.第350章 埋河封正,武廟借刀,白猿背劍1114.第1114章 雙喜臨門390.第390章 夫子氣魄1216.第1216章 借拳1015.第1015章 青萍劍宗1238.第1238章 山海一片神行1216.第1216章 借拳604.第604章 先生包袱齋781.第781章 肩頭和心頭1119.第1119章 有限杯長少年801.第801章 天上月(二)1247.第1247章 二十人與候補們(五)684.第684章 文聖一脈師兄弟849.第849章 白也真劍仙,劍靈則不然1271.第1271章 入室操戈931.第931章 木人啞語796.第796章 解契1056.第1056章 吾爲東道主(中)第1282章 護道849.第849章 白也真劍仙,劍靈則不然522.第522章 入山登樓見故人(下)960.第960章 火神求火461.第461章 後悔了?960.第960章 火神求火217.第217章 劍仙230.第230章 降服706.第706章 陽春麪上的蔥花273.第273章 陳平安,你聽我說953.第953章 家鄉廊橋的舊人舊事1003.第1003章 動我心絃者98.第98章 山神作祟729.第729章 大家都是讀書人第1310章 生涯見字如晤107.第107章 漁網179.第179章 添土528.第528章 小街又有雨(下)832.第832章 只驅龍蛇不驅蚊862.第862章 轉益多師是吾師230.第230章 降服1258.第1258章 都曾少年遊933.第933章 腳步1139.第1139章 除非問取籠外鶯雀210.第210章 山水相逢也重逢1130.第1130章 開戰568.第568章 天上白玉京(一)第1300章 此句壓軸760.第760章 取金丹272.第272章 寧姑娘,對不起1212.第1212章 復仇是一場獨飲678.第678章 就他陳平安最煩人639.第639章 別有洞天769.第769章 年輕朱斂462.第462章 應該要下雪了510.第510章 吾心安處打個盹兒(上)382.第382章 一國武運1054.第1054章 與諸君借取千山萬水(十一)550.第550章 山中鷓鴣聲706.第706章 陽春麪上的蔥花670.第670章 還鄉(二)623.第623章 寶瓶洲的現在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