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往回撥一些。
與那劍靈的一戰,李雲生的確受了傷。
兩道同樣近乎先天大圓滿的劍意,所催生出來的一劍,威力有些超出李雲生預料,更可怕的是他的肉身無法承受這股衝擊,他這一身的傷,就是那時候弄出來的。
但好在,因爲那劍靈所消耗的靈力太過巨大,讓那無盡之結中的靈力循環,一時間無以爲繼,致使那無盡之結中的循環往復的靈氣中斷,劍靈隨之消散。
所以與崑崙山山路上那劍靈這一戰,李雲生算是打了個平手。
受了些皮肉傷的李雲生,便在東方璃的協助下,大口地吞服着靈髓露,開始補充消耗的靈力。
其實這一劍會消耗這麼多靈力,也有些出乎李雲生的意料。
只是普通的一式驚山,便已經消耗掉他整整兩顆麒麟骨的真元。
要知道,自從他可以將體內真元,煉化成最純淨的金色真元之後,他一顆麒麟骨內所蘊存的真元,快要趕得上一個聖人境修者全力出手一次的消耗了。
在此之前,他已經很少擔心自己真元消耗的問題,基本上每日將畫龍訣在體內運行幾周天,就能保持六顆麒麟骨內真元充盈的狀態。
但現在看來,如果自己用的是秋水劍訣的第七、第八式可能一滴真元都不會剩下。
但幸好劍佛給的這靈髓露效用驚人,靈力幾乎不用煉化便轉化做真元,填充進了空下來的兩顆麒麟骨中。
就在李雲生補充着自己消耗掉的真元時,玄武侯跟青龍侯出現了。
兩人實力雖然不錯,但李雲生先天大圓滿的山海劍意,世間聞所未聞,殺了二人一個措手不及。
於是兩人非常悲慘地,被李雲生拿來試了劍。
那兩人在青龍侯當場斃命,玄武侯則在捨棄了兩條腿之後逃了出去。
這纔有了剛剛橋上那一幕。
……
視線再回到鹿臺。
這石橋與山海殿的位置,對正常修者來說自然算不上遠,但對斷了兩條腿的玄武侯來說,則顯得無比漫長。
纔不過剛剛從橋上“爬”下去,李雲生便已經從山下追了上來。
在那山道上感受過去李雲生那一劍之後,他對李雲生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跟威壓變得非常敏感,所以就算不回頭看,他也知道是李雲生。
於是他開始衝牟足了氣力,衝山海殿前的曹鏗他們呼救。
其實他不喊,曹鏗跟白鹿王他們,也已經察覺到了這邊的異動。
只是曹鏗幾人,對眼前所看到一切,有些不敢相信,以至於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殿前那羣修者也一樣,只是一臉木然地向橋邊看着。
“玄武侯?”
只等到幾人聽到玄武侯那聲呼喊時,這才反應過來。
“黑甲衛,救人!”
反應過來的曹鏗一聲厲喝。
兩排黑甲衛,帶着沉重的甲冑,拔地而起,瞬間十幾道黑影從鹿臺上空劃過,齊齊衝向那還在玩命地往鹿臺上爬着的玄武侯。
不過隨着“錚”地一聲劍吟聲響起,一股劍勢猶如泰山壓頂般從天而降,那十幾名黑甲衛重重地砸落地面,只能勉勵支撐着站起,腳步都擡不起,更不要說上前救人了。
那剛要爬上鹿臺的玄武侯,更是一頭栽倒在了那石階上,隨後整個人從石階上翻滾了下來。
隨後,山海殿前的衆人便只看到,在那原處的石橋上,一個滿身是血的青年,手中一手提着一柄長劍,一手拖着一具屍體慢慢走向鹿臺。
青年雖一言不發,可衆人卻只覺得,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心臟上一樣,無比的沉重。
“這是劍勢?”
在場的衆人,都不是普通修者,很快便認出了李雲生身上的劍勢。
仙盟的曹鏗跟三王自然也不例外。
“李雲生!”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白鹿王,只見他怒吼一聲,黑袍之下,陣陣漆黑的怨力,猶如濃墨一般從他身上升起。
就見他“咚”地一步踏出,整個人化作一團黑煞,遮天蔽日地出現在李雲生頭頂,隨即那黑煞之中伸出一隻慘白的手臂,帶着那漫天煞氣一拳轟向李雲生。
李雲生停下腳步,仰頭看了眼那一拳,隨即拔出琥珀,一劍斬出。
一道劍影如天光般沖天而起,直接將那漫天的煞氣斬開,生生地將白鹿王一劍劈得倒飛而起,重重地砸向那山海殿。
而那下方原本還在掙扎的玄武侯,此時已然在這一劍之下,身首異處。
山海殿前的一衆修者,還有曹鏗幾人,感受着這一劍的餘韻,俱是一臉的愕然,在場的修者中沒有弱者,李雲生劍意之中的大圓滿氣息,這些人如何察覺不到?
“曹盟主,我秋水餘孽,來赴約了。”
李雲生,提着手中的琥珀,一臉傲然地站立在原地。
雖然在場的衆人,早已猜到了李雲生的身份,但對方親口承認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衆修者此刻,皆是一臉木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他們不少人,當年是青眼看到過秋水那一戰的。
特別是南宮烈父子,他們對秋水那名獨戰十州羣雄的少年記憶非常深刻,但縱使他們當初如何看好,都沒有想到,這少年在短短的十年時間裡,已經成長到了能與仙盟三王交手的地步。
拓跋罌是沒見過李雲生的,但她此時卻是認出了李雲生手上那柄劍。
“是周前輩的……琥珀!”
恐怕就連周伯仲自己也想不到,一個遠在崑崙的少女,居然會記得自己這柄被遺忘了多年的配劍。
不知爲何,在看到琥珀之後,拓跋罌腦海中不自覺地閃現出,曾經聽掌門們說過的,關於周伯仲單劍獨創崑崙的畫面,一時間居然心潮激盪,完全忘記了眼前那秋水餘孽“惡徒”的身份。
而在崑崙山下,透過那虛像看到金頂上這番景象的修者們,此時則徹底炸開了鍋。
“秋水餘孽還活着!”
“不但活着,而且實力居然達到了能夠三王正面較量的地步。”
“仙盟終於要跟秋水餘孽打起來了!”
對於這些看熱鬧的修者來說,自然不甘心看到這山海會,就這麼平淡的落寞。
一時間,爲了親眼見證這一幕,無數修者開始向崑崙山用來。
就算是實力不濟的修者,此刻也想來試試。
而那些之前早已在崑崙山山腳,或者已經登上前幾層金頂的修者,此時更是紛紛衝向了第五層。
……
“雲生小友好手段,沒想到十年不見,劍術竟精進到了此種地步,難怪就連無盡之結也困不住你。”
在短暫的愕然之後,曹鏗隨即恢復了冷靜,隨後以一副上位者的姿態冷眼望着李雲生道。
“哪裡,我還得謝謝曹盟主,送的這份大禮。”
李雲生淡淡一笑。
兩人的對話,聽的殿外的這些修者們,齊齊變色。
而那曹鏗聞言,則是皺起了眉,因爲現在很明顯,李雲生的確在那無盡之結中,得到了不少好處。
“呵呵……”
曹鏗很快就將眉頭舒展開來,隨後一臉淡然地笑道:
“不過小友既然來了,就多留一會兒吧。”
“曹盟主放心,我這次有的是時間,就算您請我走,我都不會走。”
李雲生神色平靜地笑了笑。
“喲,看這情形,雲生小友,是訛上我仙盟了?”
曹鏗冷笑。
“曹盟主說笑了,這麼多年過去了,總得幫我秋水那些死去的師兄弟們,討要幾分利息回來。”
李雲生依舊笑着,不過語氣卻是愈發冰冷起來。
“看來雲生兄弟,還在爲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啊。”
曹鏗假意嘆了口氣,隨即又一臉惋惜道:
“我承認,當年的事情,我們仙盟做的有些欠妥,但你有沒有想過,若沒有我們當年革新除舊之舉,怎能換來如今十州之興盛?
“以區區一個秋水之犧牲,換來十州今日之繁盛,此乃大義,在世間大義面前,區區小我又算得了什麼呢?”
不得不說,曹鏗的話極富感染力,在場許多修者都頗爲認同地點了點頭。
“曹盟主的這番話,很精彩。”
李雲生聞言,也笑着拍了拍手,清脆的掌聲,在這寂靜的金頂上格外刺耳。
“所以在我看來,我們不如就此化干戈爲玉帛,只要你願意爲我仙盟所用,我仙盟可助你重建秋水。”
曹鏗一臉真誠地慷慨道。
向來一毛不拔的仙盟,居然能給出此等許諾,在場的不少修者不禁有些眼紅。
“你什麼意思,我要他死!”
而站在他身後的白鹿王,則一把衝了上來。
不過還沒等他靠近曹鏗,就被冥刀王跟北玄王一把拉住了,兩人以眼神示意他冷靜。
曹鏗則看都沒看身後一眼,轉而繼續看戲李雲生道:
“雲生小友,你覺得我這個提議如何?”
“曹盟主願意幫我重建秋水,晚輩自然感激不盡,但就怕仙盟做不到。”
李雲生想了想然後嘆了口氣道。
見李雲生語氣鬆動,曹鏗心中不由得大喜,他向來不喜大動干戈,特別是向三王這種級別的修者,就算是仙盟也是少一個沒一個,在攻下妖族之前,他不想在區區一個李雲生身上,消耗太多的戰力。
於是就見他頗爲自負地道:
“這重建秋水之事有何難?你秋水以前有什麼,我仙盟都能賠給你!”
李雲生聞言認真想了想,然後道:
“我在秋水白雲觀後山,有一間小木屋,屋子是我幾個師哥一起幫我搭建的,屋子冬暖夏涼,屋內有一扇大大的琉璃窗,入冬過後可以窩在屋子裡看窗外的漫山雪景,也可以跟我幾個師哥烤着火、喝着酒、吃着肉,一直醉醺醺的到天亮。”
“區區一棟小木屋,這有何難?我仙盟有最好的琉璃,最好木材,最好的匠人,造出的屋子,定能比你之前的要好十倍。”
曹鏗皺眉道。
“是啊,造這麼一間小木屋,對仙盟來說自然是不難的。”
李雲生自顧自地低頭笑了笑,然後才擡起頭看向曹鏗,目光一瞬間變得極其冷冽道:
“但我的師兄們沒了啊。
“我那大師哥,爲人正值本分,看起來就像是個老實巴交的佃農,平日裡家裡煮了什麼好吃的,都會第一時間叫上我,就算我不在,也會熱在爐子上等我回來吃,但他死在的閻獄鬼差手裡,屍骨無存……我現在再也見不到他啦,也不吃不到他給我留的飯菜。”
說到這裡,李雲生似笑非笑地擡起頭:
“仙盟該如何將我大師兄賠給我?”
曹鏗聞言,臉色鐵青,一眼不發。
李雲生卻沒有管他,而是繼續道:
“我那三師哥,爲人憨厚老實,有着一膀子力氣,我種田時,最苦最累的活,都是他搶着幫我幹,我在外面被欺負了,他第一個衝上去。但他也死了,被閻獄鬼王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後身首異處……再也沒人爲我出頭了,再也沒人賠我練拳了……”
說到這裡,他再一次緩緩擡起頭,依舊是似笑非笑地望着那山海殿前的曹鏗,只是這一次他的語氣,變得森冷且狠戾:
“你仙盟要如何賠我一個三師哥。”
他說話時並沒有歇斯底里,但語氣中刺骨的寒意,卻聽得一衆修者肝膽俱寒。
而曹鏗依舊鐵青着臉,一聲不吭。
因爲毫無疑問,李雲生的要求,仙盟是滿足不了的。
見曹鏗一聲不吭,提起手中的琥珀,一邊朝前走,一邊繼續開口道:
“我跟你們這些胸懷天下的不一樣,我這裡……”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後繼續道:
“只裝得下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喜歡的人,對我好的人。
“但是啊……你仙盟把我記掛的人,殺了大半,所以我對這十州,對你們,也就剩下惡意了。
“我李雲生,是一個很自私的人,心裡從來就沒有什麼大義,有的只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而秋水血債就必須用仙盟血來償。”
說得到這裡,他忽然將手中琥珀劍,猛地在面前的青石地面上一砸,震得那青石板龜裂開來,而一股滔天怒意裹挾着山海劍意,猶如一頭解脫了舒服的惡龍,自他體內咆哮而出,整個鹿臺瞬間被籠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