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獄,一間漆黑的石室內。
“西獄鬼王綠庭見過閻君。”
黑暗中西獄鬼王語氣虛弱,作勢欲起身行禮。
“你受傷了,無須行禮。”
閻君淡淡道。
“這次沒將那妖龍帶回來,屬下願領責罰。”
西獄鬼王滿是愧疚道。
“這不怪你。”
閻君擺了擺手。
“連我都沒猜到,那妖龍瀕死之時居然能夠施展雷霆化刃,就算是我親至恐怕也很難活着帶他回來。更何況雷霆化刃一處,定然會驚動那頭老龍,就算是強行將其帶回來也是多餘。”
他很是豁達地說道。
“謝閻君體諒。”
西獄鬼王惶恐道。
“不過我還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問綠庭你。”
閻君猶豫了一下然後開口道。
這西獄鬼王本名綠庭,這名字還是閻君賜予的。只是閻君並不知道,此時面前的只不過是綠庭分出的一縷神魂,一縷名叫綠娥的神魂,那真正的綠庭早已不知去了哪裡。
聽到這句話,西獄鬼王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心道:
“該來的還是來了。”
“屬下惶恐,閻君但問無妨,綠庭知無不言。”
綠娥心裡雖然很擔心,但嘴上卻依舊恭謙。
儘管她並非當初的綠庭,但卻依舊恪守着鬼王的本份,如果不是綠庭的突然出現,恐怕連她自己都忘記了她跟綠庭的分別。
“除了那敖霽跟公羊九淵,你在北海還遇到了誰?”
閻君道。
“還有兩個少年,一個是蕭家的蕭長歌的孫子,一個是開元宗宗主之子。”
綠娥如實回答道。
“兩人的身份倒是有趣。”
閻君點頭道。
“那蕭長歌的孫子天資非凡,心思縝密,假以時日必成大氣候。但最需要關注的還是那陳太阿,此子以半妖之身覺醒火鳳血脈,若是讓他回到妖族,勢必成爲我閻獄心腹大患。”
西獄鬼王一臉嚴肅地說道。
她說這些的時候,心裡沒有半絲虛情假意,他早已完全融入了西獄鬼王的身份,將自己當成閻獄的一份子。
“這點你不用擔心,黑白鬼使昨日就動身了。”
閻君淡淡地說道,西獄鬼王此時同仇敵愾的神色完全不似作僞,這讓他稍稍鬆了一口。
這次行動的失利雖然情有可原,但他依舊感到哪裡有些不對勁,可偏偏卻有說不上來。
“除了他們兩個,還有別的人嗎?”
沉默了片刻,閻君還是開口問道。
“沒有了。”
西獄鬼王搖頭。
蕭澈跟陳太阿的身份她可以說,但唯獨那道不知從何而來遊魂她不能說。因爲她不能讓閻君知道,自己的神魂被那人吞噬了一部分,而這一部分中甚至包括了閻獄方位的線索!
這一點也是當初綠庭特意與她溝通,讓她除掉那遊魂的原因。
要是被閻君知道她暴露閻獄方位的線索,不光是她綠娥會死,就連綠庭的身份恐怕也會被閻君挖出來。
“嗯,我知道了,你傷的不輕,好好療傷吧。”
沉吟了片刻,閻君還是笑着點了點頭。
“謝謝閻……”
西獄鬼王剛想道謝,卻被一根冰涼的手指點住了額頭。
剎那間,她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膚,每一根汗毛,每一塊骨頭,甚至是神魂中的每一個角落,都被人生生撕開然後仔細地打量檢查了一遍。
這份難以言明的恐懼跟痛楚至少持續了半柱香的時間,半柱香之後閻君那冰冷刺骨的手指才從她額頭撤回。
“你神魂受了極大的損傷,我剛剛幫你疏導了一番。”
閻君輕描淡寫地扔下一句話,然後轉身拂袖而去。
直到閻君的氣息完全從她的感知中消失,西獄鬼王纔開始蹲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她當然不會單純地認爲閻君剛剛的那一指只是在幫她療傷,很顯然對方是不信任她在搜查她的神魂。
不過結果很顯然是無功而返,否則這西獄鬼王恐怕此刻已經魂飛魄散了。
“要不是綠庭冒險將我的神魂切了一塊,否則定會被他發現。”
綠娥有些後怕地想道。
她雖然對閻獄並沒有什麼反叛之心,但她也不希望自己就這麼白白送了性命,所以經管她很不情願,但還是別無他選地隱藏了李雲生的存在。
暮鼓森,飛來峰。
隨着天氣越發寒冷,暮鼓森的妖獸們連同追殺李雲生的那些修者一起安份了許多。
那妖蛇呂蒼黃因爲李雲生那一日的震懾,似乎徹底斷了暗殺李雲生的念頭,當然叫它在李雲生身後搖尾巴那是不可能的,它依舊每日我行我素早出晚歸,偶爾會給李雲生送一兩頭獵物。
李雲生對他這態度也無所謂,畢竟他也從來沒有過收那妖獸做寵物的念頭,也就隨它去了自己樂得清閒。
於是又開始了每日對着飛來峰修煉跟發呆的日子。
自從用三寂境與這飛來峰建立起了溝通之後,李雲生對着飛來峰更加好奇了起來。
而且經過他幾次嘗試後發現,自己不去對抗飛來峰上那些惡意,而是去試着理解那些惡意,感受他們惡意背後的處境之後,沒理解一道惡意自己從飛來峰上活得神魂加持就越大,自己神魂壯大的速度也就越來越快,甚至是煉化天地靈氣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幾乎就在他發着呆的時候,他麒麟骨內的真元便開始一點點地在增加。
於是他與飛來峰的關係從“對抗”變成了“理解”。
但話說回來,李雲生還真要謝謝這一道道惡意,這每一道惡意的背後都是一個修者的一段過往,如果沒有它們就算李雲再如何沉迷修煉,也無法忍受這日復一日的枯燥時光。
除了繼續依靠飛來峰磨練神魂,積蓄真元,李雲生還在嘗試練習敖霽給他的那幾道龍符。
這幾道龍符威力如何李雲生此刻還無法感受到,因爲李雲生花了將近個把月的光陰也沒有畫出其中一道。
拋開龍符所需要的珍稀符紙符墨跟符筆不談,每一道龍符煉製的難度,還有消耗的神魂之力都讓李雲生感到極爲頭疼,因爲這個他一個月都沒辦法練習幾次。
好在李雲生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他要大把時間陪這幾道龍符慢慢地耗。
至於西獄鬼王被他跟敖霽吞噬的那縷神魂,此時還被他封印在他神魂中,他暫時沒打算去動態。
一來,經過之前那一戰,雖然有龍王的幫助讓他的神魂迅速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但他的神魂還是受到了很大的損傷,此時去動那一縷神魂可能會有危險。
二來,其實是他有點害怕,怕自己在西獄鬼王的神魂中又看到師父楊萬里,怕自己會因此而忍耐不住衝出暮鼓森找閻獄報仇。
在經過這次交手之後,他已經十分清楚,目前他的實力去閻獄只可能是送死。
所以他必須忍耐,就像楊萬里臨走前告誡他的那樣。
但話說回來,閻獄對待楊萬里的手段雖然殘忍,可李雲生卻發現閻獄並不是想讓他師父楊萬里死,而是想從楊萬里身上拿到什麼。
“只要活着就好。”
李雲生心想道,對於修者而言只要活着任何損傷都能恢復。
……
時間便這樣一天天地流轉,一晃眼凌冽的寒冬便被溫暖的春天推開了。
這期間李雲生的生活依舊規律得讓人咋舌。
每日除了早中晚飯,他會花個吧時辰在暮鼓森中行走,然後再練習一個時辰的打虎拳跟行雲步,然後一個時辰練習畫龍符,其餘時間則日復一日地坐在飛來峰前發呆。
如果硬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事情發生,應該是在如春之後的第三個早晨。
那天李雲生打完一套打虎拳之後準備吃點東西,可一塊兔肉剛入口,腹部忽然一陣翻涌,嘔出一灘污穢之物。
當時李雲生只覺得奇怪倒也沒有太過在意。
只是過了幾天之後,李雲生忽然發現,那灘污穢之物處竟然生出了一棵通體漆黑的小樹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