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中午下了一場冷雨,晚上便颳起了大風,而到了今天清晨,漫天的風雪中,秋水羣巒便已經銀裝素裹,肅殺而安謐。
這些時日的鍛鍊,李雲生以爲這點寒氣,自己能抵抗得住,他挑完了老槐樹的水,原本想借着這陣寒意打幾遍《打虎拳》磨礪一下筋骨,但沒想到纔打了一遍,就挨不住躲進了小木屋。
李雲生一進屋就脫了身上汗溼的衣服,換上一身乾淨的單衣,穿上了前些日子嫂子送來了的新襖,一穿上新襖他立刻就覺得暖和了許多,頓時覺得這新襖十分神奇,他也是後來才知道,蘇茹嫂子心疼他,在給他做的襖裡添了許多珍貴的火鴉絨。
屋裡小泥爐上的砂鍋,這時發出“好聽”的咕隆咕隆聲,鍋裡是大師兄早上送來的羊骨頭,入冬前觀里宰殺了一些牲畜,留作過冬的肉食,李雲生原本也分了些,但張安泰覺得這羊肉骨頭甚是漂亮,不捨得都自家獨食,便特地分送了些給李雲生,蘇茹還特地把這羊骨頭湯的熬法寫下來,交給張安泰一道帶給李雲生。
李雲生當時看着那張寫着細密小楷的字條,手足無措了半天,羊骨頭湯他是會熬的,但他這次很死心眼,也很開心的找着字條上的步驟,一步一步的洗骨頭、用熱鍋煸炒、加水時不多不少浸沒肉骨頭、再小火慢慢的煨着。
還差一炷香的時間,羊骨頭湯就可以出鍋了,哪怕只是一炷香的時間,李雲生也開心的遵守着。
他裹着新襖蹲在地上,時而一臉期待的看着爐火,時而呆呆的看着窗外的雪景。
看着這窗外往日桀驁的秋水羣巒,如今被這小小的雪花改了顏色、換了模樣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李雲生覺得既有趣又震撼又感動。
“爲何這一片片熬不過冬天,放在手心都會立刻消融的雪花,只要遇到合適的時間,足夠的數量,就能壓的這羣山毫無脾氣?”
這個問題李雲生想了很久,方纔在心裡自己回答道:“弱要勝強,一要時機,二要積累。不是任何事物都能加減,在修真界,一永遠敵不過十,哪怕你是十個一相加。但李雲生覺得不然,一的確敵不過十,十個一恐怕也不行,但是一百個一呢?再或者一千個一呢?甚至一萬個一,就像是這壓倒羣巒的雪花,一片自然不行,十片肯定也是不夠的,但是十萬片,百萬片呢?說到底,終究不是一不能勝十,只不過是一的努力的數量還不夠。”
想通了這點,李雲生心頭釋然的笑了笑,這羣巒之上覆蓋的雪花,告訴他努力是有用的,暫時看不見,只是你時機沒到,積累不夠,那就得更加努力。
“咚咚咚!咚咚咚!”
屋外的風雪中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李雲生剛站起來想去開門,結果門直接被推開,一身雪白羔裘的桑小滿帶着身後的風雪撲進了屋子,她身上落滿了雪花,一頭長髮盤期,用一根玉簪插着,鬢角的頭髮被雪花打溼了一撮,垂了下來,長長的睫毛上不知道是霜花還是雪花,原本白皙的臉蛋此時帶着一抹緋紅,特別是俏挺的鼻尖像是塗了胭脂一樣。
“凍死我了凍死我了!”
她一進門就跺腳嚷着,也不跟李雲生打招呼,直接拉開李雲生新襖,把手伸進去,臉貼着李雲生胸口,只隔着一件單衣死死的抱着李雲生,像是快要哭出來一般的說道:
“這秋水什麼鬼天氣,嗚嗚嗚……這麼冷,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李雲生被桑小滿涼的打了個激靈,他本想推開她,但聽她說的這般可憐,一時間又有些不忍,便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任她取暖。
“你心跳的這麼厲害,還是你不喜歡我!”
過了一會大概是暖和了一些,桑小滿從李雲生的胸口探出腦袋,仰頭看着李雲生道,此時她已經沒有剛纔被凍得可憐兮兮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她一張狡黠明媚的俏臉。
“不是,我熬得湯要好了,我有些怕熬得不好,有點緊張。”
李雲生看她好了很多,於是把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拿開,他說的是實話,這鍋羊骨頭湯,他是按照蘇茹嫂子教的法子熬的,他很怕自己哪裡做錯了,熬得不好,浪費了人家的心意。
“我不如一鍋湯?!”
這種說法對桑小滿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要不要吃一碗?”
正當她想要問李雲生討個說法的時候,李雲生蹲在小泥爐旁邊揭開了砂鍋鍋蓋擡頭問桑小滿。
“要!”
桑小滿覺得自己真是沒用,居然被一碗羊肉湯收買了。
按照蘇茹教的方法做出的羊骨頭湯散發出着一股奶香,李雲生往裡面撒了一些蔥花,拿出兩個湯碗盛了兩碗,白稠的羊骨湯,飄着幾顆綠色的蔥花煞是好看。
“總算是沒有熬壞。”
看着放在牀邊長木桌上的兩碗羊骨湯,李雲生心裡鬆了一口氣。
“好香,好香啊!我要喝,我要喝!”
李雲生才把湯盛好,桑小滿就像個等吃飯的小女個一樣,一臉激動的坐下,兩隻雪白的小手捧起大湯碗,小心翼翼的嘟着小嘴衝那熱騰騰的羊肉湯吹了吹,等到覺得吹涼了些才把嘴湊過去小心的喝了一口,一口暖香的羊骨頭湯下肚,桑小滿放下碗,激動的不停的跺腳道:
“好喝好喝!真好喝了,爲什麼這麼好喝!”
說着又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後再次激動邊跺腳,邊錘了錘身邊坐着的李雲生,一臉傾慕道:
“小師弟,你怎麼這麼厲害,做的東西這麼好吃。”
說完立刻又迫不及待的再喝了一口,接着道:“不行了,我以後的飯都要在你這裡吃。”
被人誇獎李雲生自然心裡很高興,但是他這張臉總是不知道如何顯露自己的感情,說話也總是表裡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