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心中的戰爭

趙魚道:“他是得了種病。”姚大通一驚,道:“什麼病?”趙魚道:“把自己的意志強加於人,甚至在虐待別人,終結別人性命的過程中獲得剎那間的快感,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病。”青青道:“有些人一直以爲自己是能夠左右別人,無所不能的神。” 姚大通緊咬着牙關,臉上每一條皺紋都在抖動扭曲,彷彿是一條條蠢蠢欲動的毒蛇,緩緩道:“他有病,我也有病。”

青青柔聲道:“但是你的病現在已經好了。”姚大通笑了笑,道:“我的心早已腐爛發臭,哪裡好得起來?只不過我現在沒有撥刀而起的能力,所以不得不老老實實做人。”邊說邊撫摸着手上疤痕,神色悽苦。 葉楓道:“難道你僅僅是爲了多活幾年?”何衝搖了搖頭,道:“他要親眼看着他憎恨的人死在他眼前,是也不是?”

姚大通臉上的皺紋又在抖動扭曲,長吁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道:“我們胡鬧了幾年,少爺忽然厭倦了這種日子,那時我新婚不久,妻子美麗賢惠,兩人好得如蜜裡調油,更不想去刀口舔血,時刻活在驚恐之中。” 趙魚盯着一扇並未合緊,被寒風吹得忽開忽關的窗戶,說道:“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依照你少爺恃強凌弱,無事生非的個性,怎能耐得住寂寞?恕我直言,這恐怕是你的一廂情願。”

何衝嘻嘻一笑,道:“狗改不了吃屎。”姚大通道:“他真的耐得住寂寞,每天在家裡讀書寫字,修心養性,誰想得到他曾經是殺人如麻的大魔頭?拿得起放得下,毫不眷戀,這樣的人可不可怕?” 何衝道:“莫非他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姚大通道:“他不怕任何的打擊。有時候他對自己,甚至比對別人更心狠手辣。”

青青怔了一怔,似乎突然想起某個人,身子在不受控制的顫抖。葉楓道:“雖然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我知道他能一下子切割過去,絕對是做大事的人,再不濟也是個梟雄。” 趙魚收斂起笑容,神色變得凝重無比,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是要把自己洗白。”青青道:“他是世家子弟,以後所走的是光明燦爛的道路,當然要設法清除掉這段不光采的記憶。”

這是大多數有污點之人最常用的做法,精心包裝自己,美化過去,然後冠冕堂皇出現在大衆廣庭,向世人吹噓,經過纂改修正的經歷。 漂白無非有幾個目的,把不合法的髒錢,變成合法的收入,混跡上流社會,變成受人尊敬的人。那些每個汗毛孔裡充斥着貪婪、殘暴,第一桶金都是採取非常手段奪來之人,對外無不是宣稱勤勉努力,白手起家。

姚大通嘆了口氣,道:“他要改邪歸正,去做一名對社會有貢獻的大俠。” 何衝冷冷道:“他配得上大俠的稱號麼?”趙魚道:“他倘若繼續壞下去,那也就罷了,他想當大俠,只怕你要大禍臨頭了。”姚大通額角,手背青筋凸起,道:“是。”趙魚道:“他要做大俠,你是非死不可,因爲你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你活在世上,便是他最大的危脅。”

姚大通道:“少爺一直問我,假如他去當大俠,我會不會說出他所做過的惡事?唉,他們一家人對我那麼好,我怎麼會說出來?再說我也殺了不少人。” 青青道:“可是在他的眼裡,他已經認定你是插在他背上的芒刺,會置他於死地的匕首。除非你能夠在他動手之前,就遠走高飛。”姚大通苦笑道:“他是我的兄弟,兄弟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兄弟是不會害兄弟的。”神情惱怒,又提手扇了自己幾個耳光。

青青道:“自古以來共患難易,同富貴難。” 姚大通道:“有一次他藉着酒意,問我怎麼讓一個人做到守口如瓶?我當時並未深想,隨口說道:‘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只有死人才守口如瓶。’少爺哈哈大笑,用力在我肩上拍了幾下,跟着說:‘不錯,只有死人才守口如瓶,我知道怎麼做了。’我又道:‘是誰不知好歹,我去做了他。’少爺道:‘今晚你去殺了春嬌。’” 何衝道:“春嬌是誰?”姚大通道:‘我當時一怔,春嬌不過是一個風塵女子,能有多大本事?”

葉楓心道:“青青的本事就大得很。”只聽得姚大通繼續道:“姚大通道:“再說做大俠不是削髮爲僧,非得六根清靜,不許有風流韻事啊。我只在心裡胡亂猜測,不敢違揹他的意思,晚上就殺了春嬌。” 青青道:“他是在麻痹迷惑你,省得你有警戒防範之意,可惜了一條無辜的性命。”

姚大通道:“又過了幾天,少爺說看上了洛陽運河幫的‘長生劍’,雖然我滿腹疑惑,還是跟他去了洛陽。”說到這裡,不由得咬牙切齒,神情猙獰。葉楓道:“你做夢也想不到,他已經將刀劍抵在你的心口上,這注定是條不歸路。” 姚大通擡頭看着窗外的漫天飛雪,眼神時而恍惚,時而痛苦,道:“那天也下着大雪,事情進展格外順利,不到兩個時辰,便將運河幫上下二百七十九人,殺得乾乾淨淨。”

他頓了一頓,䃼充道:“其中有六個是小孩。”何衝冷冷道:“難道你不給你未出世的孩子積點德?”姚大通張了張嘴,喉嚨裡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淚水滾滾而下。 過了片刻,姚大通發出苦澀的聲音:“不是我有意給自己臉上貼金,那時我真的忽然心軟了,根本下不了殺那幾個小孩。”

青青眼睛似乎閃動着淚光,道:“但是他下得了手,他的心中沒有老弱婦幼。”姚大通道:“少爺冷笑道:‘今天放他們一條生路,以後我們將無路可走。想晚上睡得踏實自在,務必要消除任何潛在的危險。’接着刀光一閃,殺了這六名小孩。” 衆人不由心下駭然,忽然覺得氣也喘不過來。

何衝氣忿忿道:“像他這種喪心病狂的人,遲早會有報應的。”姚大通雙眼橫着他,慢慢的道:“恐怕在座的各位,都不如他活得幸福快樂。”趙魚道:“如今他的好日子應該過到頭了。任由壞人逍遙法外,不受懲罰,大家還看得到希望麼?” 姚大通道:“我們每次濫殺無辜之後,都要狂嫖爛賭,來彌補心中的恐懼,這次我們也不例外。那晚我們喝了特別多的酒,少爺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好像再也見不到我似的,眼裡不停的流淚,不停的和我說話,像老太婆一樣的嘮嘮叨叨。他平時不是這樣的,我又感動又開心,只有一杯接着一杯喝酒,終於不勝酒力,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趙魚嘆道:“你這一睡過去,便失去了一切。”姚大通悽然一笑,道:“我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在一條船上,手腳的筋脈全被挑斷,原來我被少爺拋入河中,幸好蒼天有眼,被人救起。”趙魚道:“既然上天要你活着,就是要你不該沉默,是開口說話的時候了。”何衝道:“以他殘酷無情的行事作風,爲什麼不直接結果了你,何必留下後患?”

青青道:“或許他在那一刻,想起了多年的情誼,或許他認爲,在這種情況下,能活下來簡直是奇蹟。”姚大通道:“幾個月之後,我悄悄潛回杭州……”趙魚道:“可是你的家已經沒有了。”姚大通胸口起伏不定,神色黯然道:“一場大火不僅將我家燒成白地,而且沒有一個人能逃出來,你們相信這是意外麼?”儘管時隔多年,仍然心頭激盪,禁不住放聲大哭。

青青心中一酸,也哭了起來。 何衝道:“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除了他還會有誰?”葉楓道:“斬草除根,以絕後患。”姚大通道:“我武功盡失,況且他在杭州勢力極大,知道報仇無望,索性遠走他鄉,隱姓埋名。”忽然之間,他發現眼前的茶水,換成了一碗烈酒。此時此刻,他就需要烈酒來點燃憤怒、仇恨!

他仰起脖子,一口喝乾,大聲道:“斟上!”趙魚提起酒罈,給他斟滿。姚大通連飲了六七碗,才止住不飲。 他整張臉通紅,眼中充滿了殺氣,就像一頭蓄精養銳多時的猛獸,隨時給對手發起致命一擊。趙魚看在眼裡,微微一笑。姚大通道:“我以爲耐心等待,總有機會扳倒他,豈料他不僅當上了大俠,而且還成了江湖上的巨無霸,人人都稱讚歌頌他,難道我真的要冤沉海底?”

他嘶啞淒厲的叫聲,甚至比外面的風雪還要寒冷幾分。 趙魚問道:“他是誰?”他說得很輕,卻如千斤重錘般的擊在衆人心上。衆人齊齊看着姚大通,人人臉上興奮至極。多日的廝殺血戰,以及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等的就是這個結果。姚大通目光從衆人臉上緩緩掃了過去,一字字說道:“他就是名動天下,杭州‘孤梅山莊’莊主,江湖人稱‘中流砥柱’,大俠嶽重天是也。”

他所說的每一字,彷彿帶着天地間最惡毒的詛咒,每個人的臉色全變了。 葉楓的心跳得飛快,說不出的詫異,心想:“號稱要清除任何弊病,讓每一個人都能享受到陽光、自由、公平的變革派領袖嶽重天居然是無惡不作的大老虎?”想起此事重大,已非自己所能控制,稍有不慎,不僅給江湖帶來腥風血雨,而且連華山派都有覆滅的可能,一時之間,竟有了退縮畏懼之意。

青青秀麗的臉上,忽然涌出一層極其強烈的恨意,她爲什麼會有這種表情? 最不可思議的是,向來以沉穩冷靜著稱的趙魚,似乎在極短的剎那間亂了分寸。 按理說他是捕快,見過太多長着兩張面孔的人,一張是妻兒口中的好丈夫,好父親,街坊鄰居眼裡樂於助人的善人,一張是危害社會,破壞法冶,殘忍陰險,被世人痛恨的大惡人。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趙魚擔心的是何衝。經過多天的接觸,他知道何衝支持變革,是嶽重天的忠實追隨者,如今誰是大老虎的謎底已經揭曉,何衝卻成了最大的變數。如果何沖決意要捍衛嶽重天,勢必又是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殺。 他的嘴裡忽然滿是苦澀,昨晚他們還爲共同的目標,共進共退,浴血奮戰,今天他們極有可能形同陌路,勢不兩立。

難道他們的兄弟情義就像蒙上窗戶上的紙,平時看起來很美,一旦勁風來襲,便支離破碎。這樣的兄弟,世上還會少嗎? 趙魚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何衝的反應。只見何衝臉色一會兒像一張白紙,彷彿由於某種原因變得一絲血色也無。一會兒似一桶紅漆當下,彷彿所有的血液全衝到了臉上,隨時會迸濺出來。

他雙手緊握,胸部劇烈的收縮,擴張,似有千軍萬馬從他胸膛踩過。趙魚知道他的心中正進行着一場戰爭。只不過趙魚還不知道何衝是支持正義,還是選擇邪惡? 何衝的身上,頭上忽然散發出一縷縷淡淡的白煙,猶如置身火爐,蒸籠之中,雙眼瞪得滾圓。他是不是到了最緊要的關頭?

趙魚突然心中一動,暗道:“他冒着天大的風險,和我們一起對抗上官笑,不正是爲了追求公平,自由,正義麼?就算他對嶽重天尊崇至極,也未必能接受嶽重天濫殺無辜的事實。他之所以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因爲他心中充滿了憤怒、失望。” 趙魚當下站起,右手往何衝肩頭拍去,用極輕柔溫和的聲音說道:“他不值得天下人的敬仰。”

何衝卻跳了起來,左掌向趙魚的脖子斬去,厲聲喝道:“你胡說什麼?”趙魚大吃一驚,自然而然往後躍開。青青嘆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不知在嘆息倘若不是何衝長街搭救了他們,也不會有現在的麻煩,還是在嘆息嶽重天縱然機關算盡,終究難逃東窗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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