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旦他發現沒有任何機會,他也有辦法讓千葉周作活命:被劍刺穿是被劍刺穿,死是死,完全是兩碼事。
在他這種修爲的人眼中,人體內臟間的縫隙大到即使閉着眼讓他捅,也不會擦破一絲內臟的地步。這種在外人眼中死定了的傷勢,只要救治及時,不死於傷口感染,修養幾個月後又是一條活蹦亂跳的好漢。任誰也只能感嘆是對方命不該絕,即便有所懷疑也不能拿他怎樣,而且到時說不定早已離開這個世界了。
唯一的難度是,如何在與劍豪的對決中做到這一點,要知道對方可不是站着不動的草蓆,而是武功僅僅略遜他一籌的絕頂高手,一旦在生死相搏中過於執着這一點,在被對方看出破綻後說不能會被反殺,這纔是第二個計劃中最危險的地方。
“先停住吧,有人來了。”空山一葉的耳朵動了動,“哦?看來北辰一刀流也不是很平靜啊。”
空山一葉話音剛落,千葉佐奈的身影已經衝了過來,後面追着一堆空山流道場的弟子,但無不捂着身體各個部位齜牙咧嘴,看來少女是以一種極其不友好的態度進來的。
大野不二立刻起身對少女身後的弟子喝到:“都退下!一羣人攔不住一個少女,你們不覺得羞恥嗎?今天的訓練量加三倍!虎太郎、吉良,由你二人親自監督,所有人必須做完,否則不許離開道館。”
千葉佐奈沒有理會大野不二和門外弟子們的互動,直接跪坐到空山一葉面前,往日從容不迫的美麗面容中,帶着說不出的焦慮,“空山大人,三日之後御前試合的事你可曾得到消息?”
在外人面前,桂小五郎繼續充當合格的傳聲筒:“不錯,是由幕府的高家相谷平助大人親自前來通知的。”
千葉佐奈忍不住慘笑一下,自言自語道:“相谷高家麼……500石和1500石的對比啊……看來在幕府心中,誰更重要已經不言而喻了,難道所有人都認爲我父親會輸?”
少女臉上的悽然之色幾乎已經不加掩飾,原本便雪白透明的皮膚,一下子退掉任何血色。
桂小五郎心中嘆息一聲:你們還在關心勝負而已,而我的老師已經在考慮如果把天捅破,不是考慮,是已經在做計劃了,就憑這一點,你父親又如何是老師的對手!
他露出同情的神色,溫和的勸慰道:“千葉小姐不必驚慌,只不過是兩個頂尖劍客互相切磋罷了,即便御前試合也不會有人破壞規矩的,否則必被天下人所唾棄,你就當做普通的交流劍術吧。”
千葉佐奈悲哀的搖搖頭:“你們不覺得一切來的太過巧合、太過突然了嗎?從空山大人被刺殺開始,到江戶到處傳開對我派不利的謠言,再到今天幕府強行要求御前試合的消息,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推動的陰謀。”
“那又怎樣?不管是不是陰謀,千葉周作前輩會拒絕嗎?”桂小五郎無所謂的說,深知幕府高層骯髒齷齪的他當然知道這一定是某些人的陰謀,但事關劍客名譽,即便知道是借兩大劍客之手達成政治目的又能怎樣?
“父親剛剛已經把北辰一刀流宗主和玄武館當主之位傳給小女的叔叔千葉定吉了,好像……好像是在交代後事一般,我從未見過父親露出過這種表情,這是預知自己會死的表情!”
心思細膩的千葉佐奈纔是整個千葉家最瞭解千葉周作之人,父親也並不是生下來就是劍豪,他這一生經歷的生死決鬥無數,在擊敗一個個武功比他更強、名聲比他更高的對手後,才達到如今的境界,豈能懼怕堂堂正正的對決?父親這次明顯不是在擔憂這次御前試合,而是其他一些東西,雖然以自己的閱歷看不出究竟是什麼,但父親已經心存死志是確定無疑的。
桂小五郎和空山一葉對視一眼,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千葉周作,不愧是前劍術第一人,不管是閱歷、心思的敏銳程度,還是劍客的直覺都屬頂尖!
對方當然不知道空山一葉這邊已經接到了幕府的必殺令,但僅憑蛛絲馬跡就能分析出有人想借空山一葉的手毀掉他,這種智慧絕不是普通劍客所能擁有的。
不過讓人悲哀的是,在時代的洪流中,不管是空山一葉還是千葉周作都只不過是小人物而已,尤其在那些真正掌控着國家命運的大人物眼中,兩位即便是劍神,也不過是厲害一些的棋子,還不是隨着自己的心意想怎麼撥弄便怎麼撥弄?可這些人萬萬想不到,其中一顆棋子可是能夠砸毀棋盤的……
“你想怎樣?讓我在三天後的比試中故意輸給千葉周作?”空山一葉突然冷冷開口道。
就像被人用一盆冷水兜頭潑進冬日的被窩中,千葉佐奈直到這時才發覺自己的做法有多麼的幼稚無理,闖進別人家的道館打傷衆多弟子,只爲了見空山一葉一面通知這件事嗎?還是求對方放過父親?
如果被父親知道自己這樣做,哪怕他再怎麼疼愛自己,也會毫不留情的當場殺死自己以正家風吧。
那到底是爲了什麼?是嫁給對方的願望自此再也無法實現導致的不甘嗎?原本已經計劃好,甚至得到父親和叔叔開口支持,千葉佐奈相信以自己的家室、性格、容貌、武功,與空山一葉當屬天作之合,留在他身邊細心侍候,終有一天能達成所願。即便他始終不願娶自己爲妻,一輩子能時刻待在心上人身邊,也遠比嫁給一個自己不認識的所謂“青年才俊”要好得多。
而一旦父親死於這次萬衆矚目的試合,哪怕只是被狠狠擊敗,自己還有何臉面留在對方身邊?就算到時對方答應婚事,自己也會言辭拒絕吧。看來自己與他的緣分終究是一場夢幻呢……
少女懷着複雜的心情看着空山一葉,冷冰冰的目光似乎把自己推得越來越遠。她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輕聲說:“空山大人,能否讓小女單獨跟你談一談?”這種不顧禮法的做法,今生或許只有這一次機會了。
桂小五郎不待吩咐,心中暗暗嘆息一聲,起身想要離開。
千葉佐奈糾結的愛慕之情,只靠聞味都能察覺得出,心中的女神心有所屬當然令人神傷,不過如果讓小五郎選擇,老師當然是最有資格娶千葉佐奈之人,如果兩人能在一起,他雖遺憾,但更多的卻是欣慰,奈何老師根本沒有一丁點這種意思,對於這種事,自己是完全幫不上忙的,何況此時哪裡是考慮男女之情的時候。
“去把我的酒壺拿來,然後守在外面,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原本想要直接離開的空山一葉,看到小五郎的行動和少女臉上的決心,便不再出言拒絕,算了,還是和她說清楚吧,免得以後麻煩不斷。
空山一葉清楚的知道,在不能動手殺人的情況下,不顧一切的女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纏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