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瘋了,但你纔是最瘋的那個!”酒館老頭追出店外,衝着浪人遠去的背影嘶聲大吼。作爲土生土長的鎮里人,他又何嘗不想拯救鎮子,但他知道,光憑一個浪人根本不可能!
浪人晃着肩膀把雙臂縮進寬衣大侉之內,以一種格外張揚的姿勢,緩緩踱步到清兵衛所在的據點外,看着那些透過窗戶觀察他的那羣神色不善的流氓道:“我要見清兵衛。”
“你又是誰?”一個相當不友好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浪人沒有回答,走到近前,對着屋內衆人輕聲道:“要僱我嗎,我可當打手,不過……價格可不便宜。”
浪人隨手扯下一根乾硬的茅草,叼在嘴中,神色說不出的囂張,“看好了,瞧我的本事。”
清兵衛推開一衆手下走出門外,五十幾個混混跟在他身後,衆人看着浪人的背影低聲議論。浪人回頭一笑,繼續向醜寅所在的客棧走去。
路邊,半助、酒館老頭甚至隔壁棺材鋪老闆紛紛盯着浪人,路過酒館窗口時,浪人目光掠過空山一葉,只見空山一葉正微笑着衝他舉杯……
浪人停在一個寫有“關東誧醜寅”的巨大直立招牌前,輕蔑的打量着裡面流氓。流氓立刻一涌而出,爲首的正是剛纔出言侮辱他的三個人。
“怎麼又是你?你來幹什麼?”
“你們的樣子很可愛。”浪人叼着草莖,笑呵呵的說,任誰都能聽出語氣中的不屑味道。
“納尼?!”流氓最受不得激,手握刀柄惡狠狠的盯着浪人,有一種如果不做出解釋,下一秒便砍死他的強烈意願。
“裝腔作勢的樣子最可愛。”浪人絲毫不懼,懷抱雙手依然插在衣服中,在這羣流氓面前踱步打量。
“我非善男信女!看着紋身,我坐過牢的。”其中一個流氓拉開手臂,從佈滿半個胸膛和整隻大臂的紋路來看,正是標準的半甲。
這可不是隨便一個混混便能享受的待遇,不要說是在等級森嚴的古代日本,即便是現代日本,就那些幫派來說,對應其身份的不同,紋身面積和圖案都有嚴格規定。
眼前混混身上的半甲,便可以證明其資深流氓的身份。
“我是要被問吊的逃犯,如果被抓,我會被吊死。”另一個流氓不甘示弱的說道。
“我也是。”三名混混中看起來最高大強壯的那個,一把拉開額頭的布條,上面被烙出一個大大的“罪”字,“我遲早會被梟首示衆,什麼壞事我都幹過。”混混得意道。
“所以我殺了你們,就死而無悔了吧……”浪人輕笑一聲,心中殺意越發堅定。
“有本事就放馬過來!”混混退出半步,手握刀柄厲聲喝道。
“不怕疼?”浪人的雙手已經從懷中衣服伸了出來,捻着嘴裡叼着的草莖,低頭盯着幾個混混。
“怕就不當流氓!”“呵呵……傻瓜無可救藥!”
“八嘎!”最強壯的混混再也忍不住,伸手拔出大刀,對着浪人當頭劈落。其餘兩名混混同時拔刀,三人分三個方位進行半包圍,從不同角度出刀。
這套戰法可以說無往不利,三人如此配合,哪怕武功比他們強上一個等級的對手也只能後撤躲避,拉開架勢後再尋求進攻時機。
但這浪人的武功可是空山一葉眼中久藏一般的存在!
只見他不躲不避,口中低喝,猶如餓虎撲羊一般對着最高大流氓振足跨步,俯身衝進對方攻擊圈內。左手彈刀譚,右手抽刀,從左至右自高大流氓腰間劃過。
刺啦一聲,足足半尺長的刀鋒沒入肚皮,半截身子幾乎被腰斬!高大流氓從喉嚨發出一聲最怪異的叫聲,高舉的大刀直直落地,仰面摔倒。
不過,高大流氓的後背還未着地,浪人已經順着揮刀的力量半轉,用同樣的姿勢,在同樣的位置掠過另一個混混腹部。這混混的動作遠不如高大流氓迅速,纔剛剛抽出刀鋒便覺得小腹一涼,全身力氣瞬間抽離而去,捂住腹部跪倒在地。
紋身混混只比前面兩人多堅持一刀,噗咻———隨着一聲猶如瓶塞飛出的聲音,當場鮮血四濺,那隻剛纔還在炫耀的、紋滿圖案的手臂飛向半空。混混捂着猶如噴泉一般的斷臂滿地打滾,狂呼慘嚎。
浪人出四刀,死兩人殘一人,未多看一眼,轉身收刀便走,毫不遲疑。留下一羣目瞪口呆的混混舉刀不敢妄動。
不是他不能殺死那個紋身混混,而是條件不允許,他從最開始出刀便是奔着這個混混的手臂去的。因爲他需要一個殘疾的混混震懾身後那幫已經抽刀在手的二十幾個流氓!
如果幹脆利落的殺了這三人,他們身後的那些人必然會在恐懼下一擁而上,雖然浪人並不懼怕,因爲大街另一邊便是清兵衛帶領的五十幾個手下在那裡嚴陣以待,大不了返身逃過去,料想這些人也不敢去追。不過一旦這樣,自己的身價立刻便低了一籌,這對他的計劃不利。
浪人在攜兩死一傷的戰績行走在鎮子的大街上,路過酒館時衝着窗內的空山一葉露出一個得勝歸來的笑容,隨即偏過頭對着噤若寒蟬的棺材店老闆吩咐道:“兩具棺材……可能三具。”說完,吐出草莖,徑直走向清兵衛,在衆人的簇擁中走進店內。
空山一葉看着浪人的背影微笑不語,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喃喃說道:“啊,忘記了,還未問他叫什麼名字……”
“閣下”
“出個價吧,多少錢僱我。到殺完爲止,你出多少錢?”二樓,浪人摸索着下巴,做足一副得意的樣子向清兵衛問道。
“金子三、三兩。”清兵衛迅速瞄了一眼浪人,報出一個價格。
“醜寅應該會出多一點。”浪人不屑的冷哼笑一聲,抓起刀便要起身。
“那麼……四兩!五兩!”清兵衛大吃一驚,趕忙跟着浪人不斷提高報價,他怎麼可能放浪人離開!
既然失去了空山一葉這種大殺器,決不能再讓浪人離開。尤其是在這種兩方爭鬥的關鍵時期,有這武藝高強的浪人加入,也許明天便能徹底殺光醜寅這個叛徒。
但與直接給空山一葉五十兩不同,不管從氣質還是武藝來看,這浪人怎麼可能與高高在上的空山一葉大人相比!
以清兵衛老辣的眼光來看,眼前的浪人即邋遢又懶散,市儈的模樣正是城裡那些標準的落魄浪人,手頭比那些脫藩已久的武士都要拮据得多。
他們身上不要說金子,也許銅子都沒有幾個。這種人在以往,5兩金子幾乎是天價,其實一百文錢都能僱傭到手。哪怕浪人身手不俗,也絕不值這麼多黃金。
不過,現在這種關鍵時期,爲了不讓其投奔醜寅,也只能花大價錢籠絡了。
“六兩、六兩吧……”“相差太多。”“給你十兩!”清兵衛追着浪人下樓,咬咬牙道:“二十兩!二十兩最多了!三十兩,三十兩!”清兵衛的聲音上幾乎已經帶上了哭腔,在一衆手下驚歎的目光下,他一把抓住浪人的胳膊,用盡力氣吼道:“五十兩!”
浪人停下已經拉開一半的大門,轉身點頭道:“好!先付一半定金,吃喝算你。”
清兵衛癱坐在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此時的他對浪人已經恨得咬牙切齒。
“等着吧,先把這貪婪無度的混蛋浪人穩住,等殺掉醜寅,你以爲能帶着金子離開我的鎮子嗎?這可是我清兵衛的地盤!一切都是我的,我的!”清兵衛心中的猙獰已經突破天際,但深沉的殺意被他埋在心底,口中恭敬的邀請浪人樓上落座,吩咐手下襬開宴席。
這次,他要與醜寅一舉定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