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都解決掉了,空山桑,你那裡怎樣?”川田跑到仰倒在地的兩具士兵屍體身邊,撿起他們的步槍。連同皮帶上的備用彈匣也奪了過來,隨即拖着兩具士兵的屍體扔進大海。
空山一葉點了點頭,甲板上的兩名士兵,被他和川田各殺一人,他又獨自下到船艙中,把來不及反應的另外三個士兵迅速解決。這艘停靠在岸邊等待北野武和川田的小型武裝漁船,就這樣被他們徹底掌控住。
“終於離開了。”放下救生艇,把光子和典子從岸邊接到船上,川田徹底鬆了口氣。
“不,還沒有。”光子平靜的說。川田詫異的看着光子,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尷尬的摸着頭髮道:“好吧,忘了告訴你們了,我會開船,畢竟我可是船員的兒子。”
衆人隨着川田走到控制室發動馬達,在川田的控制下,船,緩緩遠離這座佈滿了學生屍骨的血腥小島,向着遠方駛去。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典子弱弱的問,失去七原的她雖然傷心欲絕,但人畢竟還要努力活着,現在她已經把川田視爲唯一希望。
“哦,這個嘛,對了,你提醒我了!”川田放開舵輪在一個誰也看不懂是什麼用途的計器上,連續按了幾個並排在上面的複雜按鈕。盯着那個儀表板看了一會兒,確認其中一個發光二極體的燈光熄滅後,這次換成拿起無線電對講機。
擴音器裡傳來對方的聲音。“這裡是備戰瀨戶海上交通中心。”聽起來內容是這麼說的。川田迴應道:“這裡是防衛軍海軍船DM245-3568。請確認本船目前所在位置。”
“DM245-3568,無法確認。請問有何狀況?”“DPS航行裝置發生異常。需要停船一個小時修理。請代向其他船舶通告。”“瞭解。請回報目前所在位置。”川田邊看着剛纔那個計器上顯示的資料,一邊口頭回報。然後切斷無線電。
川田再次把手放在舵輪上,這次是大力向左迴轉。隨着大幅度變更航向造成的搖晃,也傳達到了衆人身上。
光子順勢靠在空山一葉肩膀上,而典子則扶住川田的腰勉強站穩身軀,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對方。
川田繼續操控船隻,在一連串複雜的設置後,將手離開舵輪。如今,船航行的方向,只看見一片漆黑的大海。
“自動航行模式搞定!這下才算徹底安全了。”川田呼出一口氣,走向倒在地上的士兵屍體身邊,在對方的口袋裡翻找到半盒皺巴巴的香菸,雖然煙盒上沾染了血跡,不過川田好不在乎地抽出一根菸叼在嘴裡,點上火。靠在舵輪的基座旁邊,眯着眼睛,彷彿十分享受地吐出一口煙。
“喂,現在該告訴我們要去哪裡了吧。”光子的語氣依舊平靜,與她平時簡直判若兩人。川田詫異的盯着光子上下看了一陣,若有所覺的瞟了一眼空山一葉。
“如果直接按照導航航行,最終會回到滿是記者和士兵的岸邊,他們正等着我這個兩屆優勝者發表感言呢,豈可修!”川田沒有直接回答光子,而是自言自語道:“不過,他們一定想不到吧,這次不但我自己逃了出來,還帶走了你們。這個遊戲不可戰勝、不可違逆的魔咒便打破了。也許在未來,會有越來越多像我一樣的人會想辦法逃脫吧……”
不過當他看到空山一葉也露出一些不耐之色時,便知道這兩人根本不會考慮什麼反抗政府之類的事,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和空山桑說過,在距離這裡不算很遠的小漁村,我準備了一個安全的據點,我們修整幾天然後偷渡離開日本。對了,你們想去哪裡,巴西還是美國?我建議去巴西,那裡是除了本土之外,日本人最多的國家,在那裡我認識一些人。”
“巴西嗎……川田同學,你覺得政府會如何處理我們?”光子看到空山一葉點頭同意,也覺得去巴西是個不錯的選擇。其實光子並不在乎去哪裡,她在乎的是空山一葉什麼時候會突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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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上噴灑的毒氣至少兩天才能散去,不過,政府知道我是最終優勝者,但我又失蹤了,所以,以他們的德行和慣例,會封鎖附近道路,徹查海島看看有多少人逃過這次的計畫。然後發佈全國最高等級的通緝令,接着是出動各種警察、密探甚至是軍隊把我們所有可能去的地方查個遍。”
“我想和父母道別可以嗎……”“不行!”川田打斷了典子的話,嚴肅的看着她說:“中川同學,你要知道這是戰爭!我敢保證你家附近埋伏着不下10個警察,任何人出入都絕瞞不過他們。”
“如果你還心存僥倖,不如現在從船上跳下去,省得連累大家,中川。”光子的話依然刻薄,但沒有了以往嘲諷的神情,而是淡淡的描述事實。
“我無所謂,早已父母雙亡,這個國家已經沒什麼可讓我留戀的了。”川田吐出一口煙,毫不在乎的說。空山一葉和光子同時看了川田一眼,三人目光交匯,頓時心中瞭然:大家都是失去家人的孤獨者啊!
川田準備的避難所是一座靠近海岸的獨棟一戶建,位置相當隱蔽,事實上,這座小漁村已經出於半廢棄狀態,剩不下幾戶人家了。在地窖中,川田準備了可以讓20人連續吃上兩週的食物,以及一大箱軍用單兵野戰口糧。
自從到達此處以來,除了吃飯和洗澡,樓上房間裡的空山一葉和光子從未出過屋子一步。從裡面傳來的各種激烈的肉體碰撞聲、少女動人心魄的呻吟和喘息聲,幾乎日夜不停。讓血氣方剛的川田和羞澀的典子不敢對視。
川田幽怨的看了樓上一眼,氣呼呼的坐在榻榻米上打開電視。畫面上,主播繼續報導着:“這次事件中,‘計畫’實施場地的香川縣衝木島上,因爲防衛軍的直升機噴灑毒氣的關係,現場勘驗必須延後。在事件發生兩天後的今天下午,終於得以進行勘驗,結果確認有四人下落不明。”
畫面轉換。那座島,望遠攝影機由海上拍到警察及士兵正在秋也等人彼此拼死戰鬥的那座島上進行調查。在同樣的遠鏡頭下,看見港口屍體堆積成山的畫面。一瞬間,川田少說也認出那堆屍山裡的兩個人。
在由學生服及水手服所堆成的黑色小山邊緣,藤吉文世和國信慶時兩人面朝着攝影機。在毒氣噴灑下,兩人的臉孔還能幹乾淨淨,一定是因爲兩人都是在室內死去的關係。而更多的卻是腫脹的屍體、猙獰的表情,甚至還有到處滾落的頭顱,就連被埋葬的千草貴子的屍體也被挖了出來,鵝黃色的運動衣在一堆暗色校服中格外顯眼。
“下落不明的是香川縣城巖中學三年級的川田章吾、相馬光子及中川典子三人,同時,還有一個名爲空山一葉的不明籍貫的成年男子。”畫面又轉換成幾人並排的大頭照特寫鏡頭。
接着,出現一個四周幾乎看不到人家、山地直逼近海岸線的畫面。
攝影機鏡頭拉近後,看見一艘漆成軍方塗裝的小型巡邏艇擱淺在沙灘附近的淺灘上,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警察和士兵出現在沙灘上。基本上,這是之前發現船隻的場景,所以是舊畫面。
“在這次事件中,負責執行香川縣計畫的北野武教師所搭乘的船隻,二十四日早上被發現在岡山縣牛窗町的海岸觸礁……本次新聞播放完畢,請民衆通報……”
川田握緊拳頭,手中的啤酒罐被他直接捏扁,“等着吧,畜生們!現在,我只能逃走。但總有一天,我川田章吾一定要回來推翻這個政府,摧毀這個國家!到時候,你會幫我嗎?”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典子,典子起身走到他的面前,用力握住川田的手,清楚地說:“當然!”
樓上誘人的聲音停了下來,空山一葉橫抱着癱軟如泥的光子走進浴室。整理完畢後,二人披着浴袍下樓。“怎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空山一葉聲音越發沙啞。
“我已經用加密的衛星電話聯絡了船隻,後天晚上我們就要動身。”“去哪裡,怎麼去?”光子清脆嬌柔的嗓音也開始有了沙啞的跡象。
“首先要從和歌山的小漁村坐漁船到太平洋,然後再換乘一艘韓國的貨輪。這艘貨輪會在夏威夷卸貨補給,最後開往巴西,在里約熱內盧停靠。放心,我走過一次這趟線路,雖然不怎麼舒服,但安全可以保障。”
川田胸有成竹,略帶不爽的說:“即便如此,你們二位是不是應該收斂一點,尤其是空山君,畢竟如果遇到什麼突發事件還要依靠你的武力。”
光子狠狠瞪了川田一眼,拉住空山一葉的手努力的擡腿想要登上臺階回到房間,空山一葉衝着川田流露出身不由己的苦笑,一把抱住光子重新回到了二人的小世界。
現在,他能給光子的,也只有這些了。
光子伏在空山一葉腿上,氣息有些不穩。畢竟她的身體可不像空山一葉一般千錘百煉,連續兩天的高強度活動,幾乎已經耗幹了這個嬌柔少女的精力。
她斷斷續續的低聲訴說道:“一葉醬,原本我也不是這個樣子的……自從,好像是在我9歲的時候吧,我的酒鬼媽媽爲了幾瓶酒錢,把我領進一個歐吉桑的房間;自從我把這件事哭泣着告訴我的一位一直對我很溫柔的小學老師,然後他也毫不猶豫的強姦了我;自從三個月後母親再度想把我帶去做‘那件事’,我在抵抗的時候不小心把母親殺掉;自從在收養我的遠親家裡,被親戚一再……”
光子說完這些話,喘了口氣:“每個人都從我身上奪走了一點點,不是、不是……是很多東西。但每個人都沒給過我任何東西,我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我什麼也沒有做……一葉醬,唯有你纔是真正給與我東西的人,如果你不在了,我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不要……”
這是光子第一次在空山一葉面前表露自己的內心世界,原本她以爲這些話會被她帶進墳墓的。不過,精神的極度疲憊,和擔心心愛之人會隨時離她而去,讓光子還是忍不住展露出埋藏在記憶最深處的慘痛。
空山一葉靜靜的聽着光子訴說,憐惜的撫摸着少女光滑的後背,直到光子徹底睡熟。他輕輕放下少女,悄聲打開門走到了樓下。
那裡,川田正靠着牆抽菸喝啤酒。看到空山一葉,隨手扔過去一罐。
空山一葉接住酒打開,又重新遞給川田。“我這三十年來,從未喝過酒。”“爲什麼?”“學劍。”
“光子和劍,你選哪個?”
空山一葉微微愣住,片刻後,他毫不猶豫的答道:“劍!”
“這又是爲什麼?”“不知道,沒有爲什麼,只是……只是,罷了,我不知該怎樣解釋。”
“空山君,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劍,你會做什麼?”“不知道。”
“劍能讓你愉快嗎?”“能。”“能給你幸福嗎?”能。“能給你生孩子嗎……”空山一葉回頭看了一眼樓上的房間,靜靜的看着川田道:“沒有劍,我也無法保護爲我帶來這些東西的人!”
川田默然,一口喝乾啤酒,打了個大大的酒嗝。“空山君,你什麼時候會離開。”“不知道,這個我自己控制不了。或許哪天你睜開眼睛,我已經不在了。”
“說的好像是被外星人劫持了一樣……好吧好吧,你就打算讓光子獨自一個人去人生地不熟的巴西?那裡的治安可不算好。”“她不是一個人,我知道你是個可靠的夥伴。”
川田重新扔回啤酒,注視着他,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表情道:“喝一點吧,我可以保護光子,但這是我的事;空山君,爲了光子,你總要做點什麼……”
空山一葉毫不猶豫的拉開拉環,一口氣喝光啤酒。啤酒花的獨特苦澀和香氣在口腔中瀰漫,這是情人的味道……
一艘如巨獸般的貨輪靜靜的閃耀着燈光,空山一葉這四個偷渡客在一位船員的接應下,悄悄沿着56個臺階的懸梯登上了船。在黑夜的掩護下,進入到一萬個集裝箱中的一個。
他們要在這裡渡過將近兩個月時間。
集裝箱被改造成酒店房間的樣子,看來是專門爲了偷渡“高級乘客”而特殊準備的。爲了抵禦太平洋上的風浪,所有設施都被牢牢焊接固定住。因爲避免被發現,他們不能隨意走出集裝箱,只能在特定人員值班時,稍稍出去放風。
不知爲何,這次的世界讓空山一葉停留時間格外漫長,尤其是在他以爲會在逃出小島的幾天內被莫名傳送後,幾乎每天夜裡休息時,都萬分警惕上次的事情出現。只不過,這些天的夜裡他也基本沒有休息時間罷了。讓空山一葉一度有一種,自己會在這個世界停留一輩子的錯覺。
直到登上貨輪,大家已經徹底脫離危險之後,空山一葉那種隨時會離開的預感也越來越強烈。
採光不好而顯得異常昏暗的集裝箱內,光子掛在空山一葉身上,依舊想要解開他的衣服。絲毫不在意不遠處的另外一對男女。
但空山一葉握住她的手,有些擔憂的說:“光子,這樣下去我怕你的身體……”光子停下動作,聲音幾乎已經徹底沙啞她有些悲哀的說:“一葉醬,你是不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麼,你……是要離開了嗎?”
“納尼?!這裡可是太平洋,咱們的腳底下就是馬裡亞納海溝,空山君又不會飛!”安靜的環境,讓光子的聲音清晰傳入川田耳中,他有些不可思議的喊道。
在川田的意識中,只要空山一葉上了這艘貨輪,即便離開,也是兩個月之後在里約熱內盧登陸的時候。
空山一葉搖搖頭,輕聲道:“不管我什麼時候離開,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或許哪一天我終究會找到辦法回來。光子,你能答應我嗎?”
回答空山一葉的是光子激烈的吻。空山一葉嘆息一聲,在身上掛着光子的情況下,閃身到川田和典子身旁,重重的一個手刀打暈二人。與光子一起栽倒在牀上……
一天時間過去了,兩天、三天……川田鄭重警告空山一葉,如果再將他打暈,他寧可現在跳船游回日本。
在這之後,光子絲毫不曾理會近在咫尺的川田和典子,依然纏着空山一葉無休止的索取。川田後悔了,他現在恨不得再次讓空山一葉打暈過去,至少不用忍受那如同可以讓人墜入深淵般的誘惑呻吟。
這天夜裡,精神幾乎快要崩潰的川田和典子,以及身體快要崩潰的光子陷入了深沉的睡眠。與其說是睡眠,其實更多的是昏迷。此時,距離他們離開小島已經有三週時間了。
空山一葉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知道,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不過,與上次《七武士》世界不同的是他沒有絲毫反抗。他不想讓控制不住的龐大殺意,暴露幾人的行蹤,更不想誤傷光子!
空山一葉緊緊摟住光子,任憑侵入靈魂的睡意襲來,在清醒前的最後一刻,他第一次主動把嘴脣緊緊貼到懷中佳人的脣瓣上。
空間一陣劇烈的扭曲,空山一葉憑空消失不見。而懷抱一空的光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像嬰兒般緊緊蜷縮着身體護住腹部,滿足的微笑着,任憑大顆淚珠從眼角滑落。
《大逃殺》的世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