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網!空山一葉大腦就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一般,其他人的談話再也進不了他的耳中,因爲始終有一個聲音不斷在腦海中響起:聯網、聯網……聯網!
那是不是可以搜索到……《七武士》!
他沒有一刻忘記那個毫無生命氣息的機械聲音:歡迎來到《七武士》的世界。
就是這個聲音把他從安穩平靜的生活拉進那個殘酷的時代,讓他不得不成爲殺人如麻的劍客,親眼目睹知己好友的死亡……甚至他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否是真實的,還是一切都是被誇大的玩笑?
自己拼命反抗,卻毫無作用,仍然被送入現在這個比《七武士》更加荒謬而不真實的世界,仍然要不停的殺來殺去,殺來殺去……殺!殺光!殺光一切,看你是否還能如此愚弄我!
一道能夠凝滯時間的殺意波動以空山一葉爲中心,籠罩整個空間。
戰慄!這是從靈魂中傳出來的極度戰慄,與身體哪怕一根汗毛都不敢動一動的強烈衝突!
三村可以發誓,自出生以來從未有過這種感覺,甚至不敢想象有人可以釋放出如此恐怖的殺氣。
他知道,按照科學說法,當人產生極端情緒時,體內的激素會加快人體代謝速度,導致心臟供血增加,血流量變大,出現青筋暴起、面部發紅、呼吸加深而急促,尤其是眼睛毛細血管會破裂,使人雙目通紅,傳遞出憤怒和兇狠,帶給人以心理壓力。
但沒想到,極致的殺氣會如此可怕。
與北野武連動作帶語言的虛張聲勢不同,即便北野武在教室連殺兩個同學,三村依然有勇氣當面質疑。但空山一葉就靜靜站在那裡,卻讓他感覺思維都已經被冰封住,大腦處於徹底死機狀態。
不只是三村,所有人都在空山一葉突然爆發的殺氣中噤若寒蟬。
川田從額頭冒出幾顆滴碩大的汗珠,沿着臉頰匯聚在下巴尖,臉上的肌肉突突突的抖動着,汗珠啪嘰一聲在乾燥的水泥地上摔成幾瓣。
他見過叔叔的戰友,一羣精銳的僱傭兵,聽說在中東、非洲也是殺人如麻的戰士,但川田可以確定,他們集體散發的殺氣都不如身旁這個男人的百分之一。
川田想努力把手伸向肩膀上掛着的散彈槍,但幾乎把牙齒咬碎,也不能移動一根小指頭。
其他幾人的靈魂似乎都已經被強行抹除,呆呆愣愣的定在原地,就像一座座沒有靈魂的蠟像。
空山一葉全力爆發出的殺氣,就連上個世界中身經百戰的武士都抵擋不住,更不要說眼前這些從意志到身體孱弱如雞的中學生。
就在他再也壓抑不住、也不想繼續壓制的時候,一個冰涼而又柔軟的觸覺從手掌傳遞到大腦,是光子!
誰也不知道這個少女是如何從這種僵直狀態擺脫的,最讓人驚歎的是,她明明距離空山一葉最近,所承受的壓力也越重。
但就是以另一種看似虛無縹緲卻無所不在的意念,慢慢消融掉加之於自身的殺氣,顫抖着握住了空山一葉的手。緩慢而又堅定的,把空山一葉已經將要徹底打開的地獄之門關閉。
空山一葉閉上雙眼,心中嘆了口氣。還是放不下啊,他還有光子!
“光子,對不起,沒事了。”空山一葉一把摟住光子,下巴靠着她的頭髮,胸膛貼着胸膛,低聲傾吐。
光子滿臉淚痕,哽咽着,擡起頭雙手捧住空山一葉的臉頰,雙脣吻了上去。是安慰,是擔憂,是心痛……但唯獨沒有恐懼!
直到此時,似乎時間和空間又重新恢復正常,川田第一個從這種狀態掙脫出來。
他一手握緊槍柄——這可以給他帶來勇氣。一手擦汗,隨着大口大口的喘氣,身體晃動了幾下。
三村踉蹌着扶住身邊的桌子,心有餘悸的拍打着胸口,四周打量衆人的狀態,但目光始終不敢回頭看向空山一葉。直到此時,他才明白川田“我其實是空山桑的俘虜”這句話的含義。心中越發堅定合作的意願。
典子是衆人中反應最爲強烈的,她的胸口劇烈起伏,但身體其他部位一直在僵直,就像胸口是被人拼接身體上,用線一上一下的拉動一般。當空山一葉收起氣勢時,更是直接軟倒在地,一道隱約的水漬從水手裙內沿着大腿滑了下來……她羞恥的想要夾住大腿,但剛要有所動作,人已經徹底昏了過去。
七原和另外兩個同學則人仰馬翻的栽倒在地,見到典子暈倒,七原手腳並用的爬了過去,摟住典子搖晃道:“典子,典子,你怎麼了,醒醒啊!”
空山一葉放開懷中的光子,冷淡的對着三村道:“你,去給我搜一部電影,名叫——《七武士》,立刻!”沙啞的聲音在空曠安靜的倉庫顯得異常刺耳。
衆人偷偷的看着他,尤其以光子的表情最爲擔憂。他們不明白這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攝於剛纔驚心動魄的殺氣,沒有人表示任何疑問。
三村也完全沒有質問的心思,雖然無奈,但還是走到電腦前關掉正在運行中的密密麻麻程序,敲擊鍵盤,開始他最拿手的電腦操作。
“好了,空山……空山大人。”三村改口道。發自內心的恐懼,讓他不由得換上了敬語。
電腦屏幕上,《七武士》開始放映。空山一葉緩緩坐到電腦前的椅子上,正襟危坐,目不轉睛的盯着屏幕,不漏掉一幀畫面。
前來劫掠的山賊、絕望的村民、決定招募武士、堪兵衛救童、久藏比武、平八劈柴、菊千代加入、佈置防禦、偷襲山寨、陸續的犧牲、打贏戰爭、久藏中槍、菊千代報仇身亡、四座武士孤墳……電影中一幕幕情節畫面對應空山一葉的親身經歷,讓他的時空錯亂感十分強烈。
“原來沒有我他們也會贏啊!還是不能改變什麼嗎?”空山一葉暗暗想到。殺光這波山賊也許還有出現新的山賊,農民依舊要忍受生存的殘酷與不公,武士們也繼續孤單漂泊。
那麼自己出現在那裡的意義又是什麼?僅僅救下了菊千代,讓農民少死一些人而已,有沒有自己着實沒有太大意義。那麼自己從《七武士》電影中被重新扔出來就是因爲跟着劇情走一遍嗎?
不是電影,難道是自己嗎?但自己除了劍道境界提高不少之外,也並沒有其他改變啊……究竟是爲什麼?爲什麼是自己?永遠會在電影中循環下去嗎?這個存在的意義是什麼?破綻又在哪裡?
我,又究竟在哪裡?!
空山一葉的氣息又開始有不穩的徵兆。三村拉着川田指了指門外,七原見狀,悄悄招呼另外兩個籃球社的好友,合力擡着暈倒的典子跟着二人離開了倉庫。
只有光子擔憂的站在空山一葉身後,輕柔的用手指按摩空山一葉的太陽穴,試圖爲他減輕一些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