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什麼完了?”
胡鏈中將着赫雷的雙眼,寒聲訓斥道:“每時每刻,在這顆星球上都有你我的戰友死去,他們死之前有沒有哀嚎自己完了!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手底下那幫兵匪的命,比別的部隊士兵的命要更寶貴?”
赫雷當然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但心中對部屬的牽掛依然扯着他的刀眉,極爲痛苦。
ntR部隊,是聯邦最精銳師團中的特殊編制,全部由曾經嚴重違反軍令或者是最優秀勇敢的官兵組成,這種部隊在戰場需要扮演的角色極其複雜,戰鬥力強悍卻往往要承擔最艱險的任務,在軍營黑暗文化的背景中,向來被認爲不止是敢死隊,而是……送死隊。
赫雷現在是新十七師代理師長,他屬下的那支ntR部隊於兩個月前,接到參謀部絕密任務,秘密潛往西南石墨礦區,負責清剿帝國司令部派往那邊的信息分隊。
其後風雲突變,西南戰區變成一片火海,海峽會戰正式拉開帷幕。在這樣浩大的背景下,那支兵力只有七十人的ntR部隊瞬間變成了不起眼的存在,以至於除了十七師之外,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們的失蹤。
赫雷很清楚該項秘密任務的兇險姓,在他看來,這種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純粹是在送死,如今該小隊音訊全無,而且陷落在最慘烈的西南戰區,四周沒有兄弟部隊呼應,情況肯定極端危險。
“司令,該ntR部隊一號營地已經失去聯繫,離我方戰區最近的二號營地也斷了給養,我們至少應該派支偵察分隊支援一下給養,問一下那邊的情況吧?”
想到前線可能發生的慘烈畫面,想着戰前被參謀部強行調入ntR部隊的熊臨泉等前七組隊員,赫雷覺得自己的身體彷彿墮入寒冷的冰窖,緊握雙拳,憤怒反駁道:
“我不敢說他們的生命比別的人更寶貴,但那支部隊雖然只有七十個人,卻個個都是最優秀的尖兵,裡面有34人擁有戰鬥英雄稱號!”
胡鏈中將看着不馴的上校,寒聲說道:“都是在前線出生入死的男人,隨便拉支部隊,誰的胸前不佩着幾個軍功章?”
“赫雷上校,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辭,縱使你是新十七師的代理師長,你也沒有權力要求別的部隊爲你的人付出不必要的犧牲!”
“想想西南戰區那四個已經快要打殘的師!想想爲了封鎖海峽戰區北進公路慘戰四十八小時的黑山團!司令部讓新十七師留在後方意味着什麼,你難道不明白,居然這時候還有臉向我提條件!”
將軍表情陰沉訓斥道:“按照杜司令的部署,聯邦部隊要一口吃掉那三個最狠的機甲大隊,你知道我們要付出多少代價?每一支部隊都有他的任務,你要去救援那支ntR部隊,派誰去?讓李封上校從海峽口上撤回來!還是讓北線裝甲兵團不理會那位公主殿下,直接南進!”
墨花星球這場籌謀已久的血戰,新十七師一直無法參與,處於一種極尷尬的境況之中,赫雷很清楚軍方上層把自己的部隊留在後方是出於什麼考慮,那是因爲新十七師承載着軍神李匹夫的無上榮光,聯邦軍方不願意這支部隊在如此血腥殘酷的戰鬥中有太多損失。
然而正是這種考慮,讓赫雷和整個新十七師都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此刻聽到司令毫不留情面的訓斥,他那張滿是風霜之色的臉頓時掙的通紅,大聲回答道:“我們不需要兄弟部隊支援,我們自己去!”
“十七師是你的?”
胡鏈將軍忽然撥高聲調,用手指憤怒指着他的鼻子咆哮道:“那是聯邦的部隊,如果你不想教我怎麼指揮,就給我滾出去!”
…………如同前進基地上空那場灰黑色的詭異的雪,聯邦司令部房間裡的氣氛也很詭異,四個月前在S3星球慶祝自己四十歲生曰的胡鏈中將,面無表情看着窗外那兩棵不知道名字的直樹,看着樹葉間飄落的雪花,眉頭深鎖,不知道在想什麼。
聯邦政斧能夠不顧杜少卿的強烈反對,選擇這位少壯派將軍接替前線總司令一職,自然經過了相當謹慎認真的考量。
胡鏈中將自第一軍事學院畢業,在西林邊陲和左天星域指揮過幾場漂亮的局部戰役,尤其是黃厄星跳躍作戰一投,當時是副參謀長的他,設計出的三連星防禦策略,在狙擊帝國野戰部隊時發揮了極其關鍵的作用。
在很多人眼中,此人是繼易長天上將之後,聯邦軍方最擅長防禦作戰的將領,非常適合墨花星當前的局勢。
這樣一位優秀將領,自然不會如杜少卿輕蔑評價的那樣,只會替總統先生歌功頌德,替李在道在前線安插親信,這兩個月內的墨花星球血戰,已經足以證明他強悍的執行能力。
只可惜他執行的是杜少卿留下來的戰略方案,若要論功或是在軍史上留下一笑,都輪不到他。
胡鏈將軍望着窗外筆挺的有些詭異的樹,樹間灰黑的有些詭異的雪,脣角泛起一絲混着自嘲和冷漠的詭異笑容。
根據前線傳回的情報,海峽會戰大勢已定,無論那支帝國狼牙機甲大隊再如何掙扎,最終也只有全軍覆沒一條道路,胡鏈堅信那位公主殿下絕對不敢無視自己擺在橫斷山脈一線的打援部隊,他甚至已經開始在思考戰後應該怎樣替老師那位戰功赫赫的公子請功。
西南戰區那四個整編機械師打的極爲慘烈,綿烈數千平方公里的石墨礦生活城鎮帶,據說已經在雙方的恐怖火力掃蕩下變成無數堆爛石頭,對於那邊胡鏈並不在意,參謀部已經擬定了逐步後撤的規劃,做爲總司令他會以最專業的姿態迎接那些英雄部隊的歸來,卻不會有任何感情上的波動,因爲那都是杜少卿的嫡系部隊。
至於那支默默無聞的ntR部隊。
胡鏈中將緩步走回桌前,沉默看着光幕桌面上的電子地圖,看着那些代表敵我雙方的斑駁色塊,剛剛變得舒緩些的眉頭,再次鎖緊。
經此一役,帝國部隊再也難以發起強勢反撲,相反爲了應對聯邦部隊的後手,對方只能逐步龜縮至北部大平原一帶,而聯邦部隊在沒有收到後方明確命令的情況下,也會選擇保守的防禦姿態。
在殺戮與血火間掙扎呻吟整整三年的墨花星球,眼看着便要迎來極爲難得珍貴的喘息機會,在此後平穩的半年時間內,做爲經典學院派出身的總司令,胡鏈認爲自己最緊迫的任務就是整肅軍心。
“我沒有少卿司令如此寬容的肚量,我的部隊裡容不下任何沒有紀律感的兵匪,他們的存在對於聯邦軍方來說是一種恥辱,但該有的支援還是要有,明天參謀部將根本赫雷上校的提議派偵察分隊過去。”
辦公室陰暗的角落裡,站着一個穿着墨綠色軍裝的中年男子,雖然一直保持着絕對的沉默,手臂卻時不時地無意識扭動,做爲憲章局高級官員,他很明顯不適應軍裝的束縛感。
他叫貝里,聯邦政斧聯合調查部門派往前線的最高官員,當杜少卿奉命返回首都星圈,該秘密部門進入前線的最大障礙不復存在,於是他和他的下屬跟隨胡鏈將軍的戰艦,一同來到了墨花星球。
“沒有紀律感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貝里揉了揉肩膀,左上臂處的小眼睛圖案顯得格外猙獰,他的語氣卻非常溫柔:“更嚴重的問題是,該ntR部隊裡有二十幾名前果殼公司第七小組成員,僱傭兵出身,曾經犯下過累累罪行,對聯邦的忠誠很值得懷疑。”
“我不認同你的看法。”胡鏈將軍平靜甚至像是背書一樣說道。
貝里微微一笑,知道將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表態,繼續輕聲說道:“他們和那個帝國人之間的關係太深,沒有人知道這三年時間內,他們還有沒有聯繫,更關鍵的是,根據帝國地下抵抗組織傳來的情報,那個帝國人已經離開了天京星,目標應該就是我們所在的星球。”
他擡起頭來,看着將軍輕聲說道:“他來墨花星做什麼?爲什麼那支ntR部隊會這麼多天沒有音訊?他們有沒有見面?他們見面說了些什麼?他們想做什麼?將軍閣下,我想這件事情非常值得我們警惕,應該馬上着手進行調查。”
將軍思考片刻,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思考,只是做出思考的樣子,然後微微頜首,沉聲說道:“明天你的調查組跟那支偵察分隊一起過去。”
貝里輕輕點頭,然後走出這間幽暗而詭異的房間,在門外他面無表情看着天上落下的灰雪,脣角忍不住泛起一絲嘲諷的笑容。
做爲聯邦政斧最優秀的調查專家,他對將軍先前拙劣的表演很是不屑,只是有些不明白,爲什麼軍方某些勢力忽然記起來那個早已默默無聞的七組,是出於整肅軍心的考慮還是別的原因?
那支ntR部隊並沒有被聯邦軍方遺忘,而是一種刻意,對於他們的支援或拯救,其實只會給他們帶去更多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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