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個背影,許樂想到了那天晚上在林園裡的衝突,此位少年中校可怕的戰鬥力,更想到了對方的祖父,那位被聯邦軍方奉若神明的軍神,大叔口裡所說的老頭子。
他又想到了先前在雲後賓館裡,焦秘書說他年後有可能成爲聯邦最年輕的校級軍官。 然而身前不遠處這個不把人命當回事的李瘋子,纔是聯邦裡最年輕校級軍官紀錄的保持者,而且看樣子,這個記錄大概很難被破掉。
十六歲的李瘋子,喜歡國防部鄒副部長家的千金,這在首都上層圈子裡並不是什麼隱秘的事情。 雖然更多人都帶着一絲趣味的眼光,用可愛的可吻,形容着費城李家獨苗苗的所作所爲,沒有人真的把這當一回事,但在林園承受過李瘋子暴怒下恐怖力量的許樂,卻知道這位少年中校確實有這個想法。
有這個原因在前,李瘋子來到醫院看望剛剛生產的鄒鬱,雖然還是有些彆扭的感覺,但總是說得過去。
“邰之源就是一個病鬼,你如果喜歡他那真是瞎了眼。 你也不可能喜歡許樂,瘦的像條柴一樣的傢伙。 ”
李瘋子很嚴肅地坐在鄒鬱的牀前,說道:“而且你們一直沒辦婚禮,我總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古怪,不管是你瞧不上他,還是他要拋妻棄子,總之,我認爲,你可以嫁我。 ”
此人明明知道許樂已經進了病房,卻像是根本當他不存在一般。 自顧自說着自己的話。
中校地肩章,嫩嫩的容顏,魁梧的身材,再加上他說話語氣裡特有的不可一世的囂張意味,混在一起,便造就了這樣一個小怪物。
許樂走到了病牀旁邊,坐在了鄒鬱的身旁。 輕輕摸了摸流火柔軟的頭頂,然後取了一個青果。 開始認真地削皮,忽然開口問道:“是就這麼啃,還是削成塊兒吃?”
鄒鬱瞪了他一眼,心想在這種時候,這傢伙偏要來表現出這種氛圍,豈不是刻意想激怒李封這個易怒地小東西?
許樂確實是故意的,港都之行後。 他地心態比以往有了極大的變化。 面對着直接的人,便要用直接的手段,李瘋子當他不存在一般表示着輕屑,他自然也有反擊的方法,雖然這種賭氣顯得有些孩子氣,不過李瘋子本來就還是個少年,而許樂確實有顆赤子之心。
李瘋子看着許樂手裡轉動着的那顆青果,清稚的五官中。 有一抹暴怒意味漸漸蘊積,再從他快要掙破軍服地身軀中滲透出來,直逼許樂的感官。
許樂手中的水果刀略微頓了頓,彼此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角色,都能感受到病房裡的詭異微燥的感覺。
便在此時,這種氣氛似乎影響到了鄒鬱懷裡的那個小東西。 新生兒緊閉着眼睛,痛苦地咧了咧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哭聲一出,李瘋子頓時變得有些緊張,先前在病房裡陪鄒鬱說話,爲了怕吵醒孩子,他盡了最大地可能性,才把足以震碎玻璃的聲音壓了下去,沒有想到,這孩子終究是被吵醒了。
……
……
“三天前知道你生了的消息。 爺爺才放我出來。 我今天晚上就必須回費城。 ”
李瘋子站起身來,戴上了軍帽。 雙手穩定地順着帽檐向前一領,端正了軍姿,沉聲說道:“你自己保重,如果有什麼問題,打我電話。 ”
許樂把他送到了門口。 門外那名軍官看見兩個人沒有像上次那般打起來,大鬆了一口氣,啪的一聲立正後行了個軍禮,說道:“報告,直升機已經備好,隨時準備起飛。 ”
李瘋子狠狠地瞪了那名下屬一眼,怒意十足罵道:“聲音小點兒!什麼混蛋玩意兒!難道不知道小孩子要睡覺!”
許樂看了他一眼,心想你的聲音似乎要更大一些。 先前在病房中,他已經發現李瘋子此人或許瘋狂易怒,陰戾狠辣,但對鄒鬱是真的不錯,甚至表現地十分在乎小流火。 一念及此,他對這位費城李家的傳人觀感要好了一些。
然而就在此時,李瘋子回過頭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將雙手背在身後,說道:“我說過,我要打死你。 ”
許樂看着李瘋子略帶一絲瘋癲之色的清澈雙眼,笑了笑,然後說道:“我沒有聽到過。 ”
李瘋子身材魁梧,年僅十六便已經比許樂高了半個頭,他居高臨下望着許樂那張看上去十分討厭的臉,一字一句說道:“這時候,你聽到了。 ”
許樂靜靜地看着他,片刻後忽然開口問道:“喉嚨還痛不痛?”
李瘋子的眼睛眯了起來,似乎隨時會在這條安靜的走廊上對許樂出手。 林園一夜,他知道這個看似不起眼的文職少尉,卻擁有可以與自己匹敵的近戰實力,但多年來戰場上養就的鐵血氣息,和殺人不眨眼的性情,讓李瘋子根本就不知道退讓這兩個字怎麼寫,他甚至認爲林園那夜,只是自己太過輕敵地緣故。
不過那天晚上三擊一突,許樂被震地牙齦流血,李瘋子卻是胸中如被刀割,吐了血,打遍軍中無敵手的人物,終究還是輸了一籌。
許樂淡淡一句問話,直指李瘋子地要害。
李瘋子沉默片刻,轉身而走。
……
……
“小屁孩兒卻非要學一代名將揹着一雙手,明明做事不經大腦,卻偏偏要裝出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 ”許樂將青果準確地分成十幾塊,放到了碗中。 抽出紙巾擦了擦手,搖了搖頭。
“如果李封真是一個在格鬥方面天賦異稟的少年,你以爲他這些年在前線能活地如此風光?”鄒鬱略帶一絲憂鬱望着他。
許樂不以爲意,將紙團扔進身旁的垃圾箱中,濃眉微挑,笑着說道:“終究不過才十六歲,能鬧出這麼大的名聲。 一方面是他的家族,另一方面是這個少年實力確實太過恐怖。 說來也奇怪。 十六歲的傢伙,就敢號稱打遍軍中無敵手,實在是個怪胎。 ”
“和李瘋子比起來,我認爲你更像個怪胎。 ”鄒鬱淡淡說道:“你比他也不過大四歲,卻已經有點兒像個老頭子,論起打架這種事情,居然能和他分庭抗禮。 現在甚至連我家老頭子都要藉助你的腦袋去搞那臺新機甲。 ”
“我很老嗎?”許樂詫異地問道:“利孝通也這麼說過,我還以爲這些天我的性情已經快像原來那樣開郎了。 ”
鄒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片刻後認真說道:“先前在病房外地談話我聽到了,你何苦與他針鋒相對,這很不像你的性格,而且要知道對方畢竟是費城李家地人,只要那位老爺子還在,整個聯邦。 誰都要給他家一些面子。 ”
“光天化日,他還真的敢殺我不成?”
“李瘋子,李瘋子,他一旦發起瘋來什麼事情不敢幹?”
鄒鬱微垂眼簾,說道:“也不要怪他性情暴戾,任是誰剛剛十二歲就被扔進了軍營。 在前線一呆數年,也會變得有些古怪。 要知道李封能成爲聯邦最年輕的少校,和軍神大人可沒有什麼關係,那是實實在在他操控着M52機甲與帝國的特種兵幹出來的。 ”
鄒鬱看了許樂一眼,憂慮說道:“李瘋子在前線三年半時間,一個人就幹了帝國皇家特種營二十七個一級機師,這種習慣了鮮血的傢伙,你不要去招惹。 ”
許樂聽着那位少年中校的戰績,禁不住皺着眉頭感嘆了一聲。
他十歲地時候也開始殺人了,逃到首都星圈來之後。 死在他手中的生命也有好幾條。 但李瘋子在戰場上狙殺的是帝國皇家特種營的機師,這兩種戰績完全不在同一個等級上。
許樂取出雙頭銀製果籤。 放在了碗中,遞到了鄒鬱的面前,說道:“如果將來有一天,他真要殺我,我總不會讓他就這麼殺。 ”
鄒鬱看着他小心翼翼端着碗的模樣,心頭一軟,認真警告道:“問題是他有槍。 ”
許樂笑了起來,想起了與身邊這個女孩兒第一次見面,微嘲說道:“那是,軍人子弟,有槍橫行聯邦,無槍寸步難行。 ”
鄒鬱聽出了這話裡隱着的意思,冷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轉而說道:“既然父親這麼急着見你,看來工程部那邊的事情確實緊,你也不要總呆在醫院了。 ”
窗外地夏日陽光雖然熾烈,便是被那層淡淡的光能吸附膜過濾之後,已經變得柔和了許多。 剛剛做完綜合疫苗接種的小流火,正沉浸在香甜的睡夢之中,沒有理會那些像螢火一種一樣飄來飄去的光斑,當然,小傢伙剛剛學會的睜眼也不過是一種娛樂地方式,睡之前還給鄒鬱和許樂表現了一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功夫。
反倒是許樂,被那些光斑掃的有些心煩意亂,低頭看着熟睡的嬰兒,低聲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
鄒鬱輕輕地點了點頭,先前她已經從許樂的嘴裡,知道了他此次港都之行的所有細節,在震驚於這傢伙大腦構成的同時,也知道眼下所有的局勢,都恰好處在一個關鍵的點上。
“不要低估我。 ”鄒鬱下頜微微擡起,說道:“也不要用你那種老好人的思維習慣來看我。 ”
“但這事兒總要想個辦法。 ”許樂撓撓頭,看着她身旁地孩子,想着今天早晨看見地那位阿姨和昨天夜裡的鄒侑。
“你這人確實很無聊,知道嗎?”鄒鬱說道:“既然生都已經生下來了,還擔心什麼?如果有人問起來,就說等孩子大點兒再說,拖這種事情你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