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字中,夾着一陣狂風暴雨般的沉怒。
竟震的阮沐羽的心絃下意識的顫了纏,脊背僵直,頭皮也有些發麻起來。她擡眸,看着父親。咬了咬牙道,“爸,我知道這些話可能比較刺耳。但是是實話……”
阮定天霍的一下子從石凳上彈了起來,將那隻錄音筆砸到她臉上。“夠了!我說夠了。你聽不懂嗎?阮沐羽,我讓你閉嘴!”
阮沐羽措不及防,連躲閃都來不及。鼻子被砸出了血。冷風吹起她的長髮,凌亂的在臉上飛舞着。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父親,看着摔到地上的那隻錄音筆,伸手一摸鼻樑,有鮮血滴了出來。她錯愕之後,情緒爆發了出來,“爸,你幹嘛?你幹嘛這麼衝着我?現在是夏纏和阮景遇做出了那種不要臉的事,你憑什麼這麼衝着我發火?”
阮定天的眸光猶如烈火一樣炙烤在她的臉上,眉梢都在抖動,嗓音更是黯啞憤怒,“阮沐羽。我問你。在阮家,夏纏針對過你嗎?這些年你們根本沒在一起生活過,她針對過你嗎?你難得回家一次,她不尊重你嗎?”
阮沐羽氣的直喘息,梗着脖子,擦着鼻子上的血,“她是沒針對過我,難道就因爲她沒針對過我。所以,她不管做什麼丟人現眼的事,我都不能管嗎?我也是阮家人!”
阮定天一記凌厲如刀的眼神射向她
。“我再問你,夏纏跟阮景遇有血緣關係嗎?有嗎?”
阮沐羽被吼的身子又顫了顫,又繼續哽咽道,“他們是沒血緣關係,可他們是叔侄是事實。南京城裡人幾乎都知道阮家有個寶貝孫女,是您一手把她高高捧起的。前不久你還當着南京城裡所有名流的面宣佈纏纏是你最疼愛的孫女,可這會你怎麼帶頭忘記這個事實了?”
“既然沒血緣關係,就稱不上亂倫!!”阮定天憤怒的聲音像是從胸膛內碾壓出來的,“沒錯,整個南京城都知道阮家有個寶貝孫女叫夏纏,可整個南京城也知道這個寶貝孫女是領養回來的。跟阮家沒有血緣關係!!!”
阮沐羽真的沒有想到父親會說出這番話來,她委屈的嘶吼道,“我一直知道你偏心!可是,怎麼能偏心到這種程度?你偏心到是非不分了?還是你老糊塗了?”
話音剛落,一記清脆而後勁十足的巴掌落下。
阮沐羽被打的直接跌坐到地上,捂着紅彤彤的臉頰,搖着頭,委屈的嚎啕大哭,“你打我?爲了那個孤兒你居然打我?你太過分了……”
聽到動靜的管家老許從屋裡衝出來,看見這一幕後,連忙上前想要扶起阮沐羽,“大小姐……你趕緊起來……有什麼話都好好說。都是一家人,沒必要火氣那麼大。”
阮定天一記如雷的吼聲響起,“別管她!”
管家老許連忙縮回手,看着老爺暴怒的樣子,連勸都不敢再勸一句。在阮家,所有人都懼怕老爺子的威嚴。
此刻,阮定天的眸底有火焰在燃燒,臉色陰沉,眼角眉梢都是威嚴,“阮沐羽,真正過分的人是你!你爲什麼就那麼容不下夏纏?她到底怎麼招你了?一直以來,你都容不下夏纏。很早的時候,你甚至懷疑她是我的私生子,你還偷偷的去驗了我跟纏纏的dna
。
上次的生日宴會上,你故意讓她出醜。這些事情我都忍了,可是你現在卻要揪着亂倫這個字眼不放?”
阮沐羽心底微微一驚,原來父親早就知道她偷着去驗dna了?
她趴在地上痛哭,委屈的痛哭,“太偏心了……這麼大的事……居然都能這麼無視?我是你女兒,我纔是你女兒!你爲什麼心裡眼裡只有夏纏?她做出這麼不要臉的事,你還是想方設法的偏心她?這究竟是爲什麼啊?”
阮定天狠狠的瞪她,將石桌上的那些照片全部砸向她,“我更想知道你爲什麼這麼容不下夏纏?你處心積慮的去弄來這些照片,把一頂亂倫的帽子扣給她。你不把阮家攪個天翻地覆你不知道安生是嗎?你不把我這把老骨頭氣死你不罷休是嗎?咳咳……”
見他咳嗽不止,管家老許連忙進屋裡取來止咳藥,“老爺,你先吃點藥!”
阮定天卻是憤怒的將水杯和藥丸都打翻,眸光陌生而冷沉的盯着阮沐羽,“還記得那天離開家的時候,我對你們每一個人說的話嗎?我要你們在遇到任何事的時候多一分寬容和冷靜,你爲什麼不能對夏纏寬容點?這麼多年,你針對她,,你排擠她,你瞧不起她,這些我都看在眼裡。因爲你是我的親生女兒,所以我縱容你!你是阮家人,所以你更應該要多自家人多一份寬容!就算你不小心看見這些照片,你也全部壓下,爲了阮家也要壓下!可你卻處心積慮的去調查這件事!你爲什麼心胸這麼狹隘?”
阮沐羽半點沒聽進去,只覺得自己心底的委屈快要爆炸了,她趴在地上,狼狽的哭喊道,“你已經偏心的無可救藥了!你爲什麼要那麼偏心夏纏?那個孤兒到底有什麼好?她……”
又是一記陰寒凌厲的眸光射過來,下的她下意識的閉嘴。池女農扛。
阮定天氣的背在身後的手掌都不停的抖動,眉心骨突跳着,“我現在就告訴你,夏纏到底有什麼好的?你看看你今天,你大老遠來一趟。你除了討伐夏纏,你心裡還有我這個父親嗎?我病了,咳嗽,你看不見也聽不見。這邊天氣寒冷,你也沒關心過我一句。你只顧着自己那點小算盤,你兩手空空的來了。而纏纏每次會怎麼對我你知道嗎?”
阮沐羽微微一楞,這次想到自己這次是太心急了,真的是兩手空空的來了
。心底有些慚愧,卻被她咬牙壓下,“夏纏能怎麼對你?我記得她壓根就沒來看過你!”
阮定天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喝道,“那是因爲我喜歡清靜,我不想被打擾。纏纏每個月都會給我快遞常用藥,每到換季她都會給我打電話提醒我增減衣服,也會定期的給我買新衣服快遞過來。看見我牀上那條柔軟暖和的棉花被了嗎?那是她自己去鄉下買了棉花去棉花店裡加工了給我快遞過來的,她說這裡天氣冷。而我年紀大了,不習慣羽絨被。你有這份心思嗎?你沒有!你從來沒有!每一個季節她都會給我快遞時令水果來,她怕我在這裡無聊。會給我挑選書籍,給我買收音機。她心裡有我,她時刻惦記着我的身體。而你心裡只有你的利益,你盤算的永遠都是你能得到多少遺產!”
阮沐羽臉色蒼白起來,手指緊緊的攥緊,有些蒼白的狡辯道,“我也很關心你的……只是我今天被夏纏他們的事情刺激的沒顧上給你買東西。我本來想着你這裡條件不好,我給你點補品過來的……”
阮定天再度冷笑,眼底閃過一抹悲哀,暴怒的聲線越發的沙啞甚至顫抖,“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阮沐羽只能哭了,她心裡一萬個不甘心,一萬個委屈,“爲什麼?爲什麼那麼偏心夏纏?說來說去還是偏心夏纏……我其實也是爲了阮家好,我覺得夏纏跟阮景遇不合適……他們真的不合適。”
阮定天挑眉,眸光陰沉的掃向她,“那麼你呢?你跟沈耀祖就合適嗎?沈耀祖好高騖遠,貪圖享受,目光短淺,更加沒責任心沒擔當。可是你卻心甘情願的跟他耗了十年,我從一開始就沒看好你們的感情!我沒去幹預你們,我放縱了你這麼多年,寬容了這麼多年!你怎麼就一點覺悟沒有?我這把老骨頭了,什麼都看開了。感情的事,旁觀者有什麼資格去評論合適不合適?在我眼裡,你跟沈耀祖更是不合適!可你願意跟着他,你還撈錢去扶持他,我還是縱容了!”
阮沐羽又楞住了,原本父親早已將沈耀祖瞭解的透徹。可她還像是個傻子一樣,遮遮藏藏的……
她突然後知後覺的問,“是不是夏纏跟阮景遇的事情你也早就知道了?”
阮定天眸底閃過一抹運籌帷幄的深色,冷冷的勾脣,“對。”
阮沐羽驚悚了叫道,“那你就打算這樣縱容?你不阻止?”
阮定天冷笑,“我爲什麼要阻止?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他們是自由的
。我什麼都看開了,只要他們自己覺得幸福。法律沒有限制他們不能在一起,我爲什麼要阻止?”
阮沐羽徹底凌亂了,哽咽着,“你……”這一刻她才意識到,父親遠遠比她想象的複雜。看似不理凡事,其實對一切都瞭如指掌。
阮定天上前兩步,蹲到她面前,然後一字一句的沉聲警告道,“阮沐羽,別再自作聰明!拿着你的這些所謂證據,趕緊離開這裡。我不想看見你!”
阮沐羽伸手去抓他的手,“爸……爸……”
阮定天一把甩開她的手,“走!”
阮沐羽狼狽的起身,惶恐的道歉,“爸……我以後不這樣了……爸……”
阮定天轉過身去,不再看她,“今天這件事,你知道也當不知道!最好永遠都不要提起,否則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女兒!”
阮沐羽身子重重的顫了顫,泣不成聲。
直到阮沐羽跌跌撞撞的下山後,阮定天身子重重一晃,坐到石凳上,捂着胸口一陣咳嗽。
管家老許連忙拿出藥丸給他服下,“老爺,您別動怒。您最近身子不好……”
阮定天眸底閃過一抹悲涼,看着女兒離去的方向嘆息。
等到他的情緒平穩了點,管家老許忍不住問,“老爺,既然大小姐已經把這事挑明瞭。那咱們是不是也可以把這事給二少爺和纏纏小姐挑明瞭?就讓他們無所顧忌的在一起吧?”
阮定天卻是淡淡的擺手,“不急!這事不急!纏纏還小,我不想因爲我的態度給她的感情道理施加一點的壓力。就讓他們兩人自由發展吧,有緣的怎麼都會在一起,沒緣的就算我不顧一切的去支持,也終是要散的。”
管家老許也跟着嘆息,“老爺,您真是用心良苦啊!”
阮定天起身,眸底略過久遠的哀傷,“我去誦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