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愛我的人和我愛着的人啊,對不起了!

秦正南牽着肖暖的手站在監獄大門口,兩個人一齊仰着頭瞧着那莊嚴肅穆的國徽,兩個人臉上神色皆是複雜。

秦正南劍眉微蹙,深邃的眸子微微眯着,深潭似的眸子裡流轉着讓人看不透徹的深沉。只是那沉靜的俊臉上,還是有淺淺的猶豫和躊躇在浮動着。

而肖暖,抿着脣,轉眸看了一眼秦正南,心裡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他的親生父親,真的在這裡嗎?此刻,他的心裡一定是暗潮涌動吧……若不是爲了給母親一個交代,他或許,也不會這麼快下定決心來到這裡。

“正南,突然這麼進去見爸,他會不會不認我們啊?”肖暖擔憂地問他。

秦正南轉眸低頭看着她,微微彎了彎脣,“到了這裡猶豫了,是不是有點晚了?”

肖暖一怔,下一秒便忍不住低頭笑了起來。

秦正南卻不解地擰了眉,“笑什麼?”

肖暖立刻斂去了臉上的笑意,擡眸看着他,“你還記得我們結婚那天嗎?婚禮結束你帶我去民政局,當時走到民政局門口的時候,我就在那裡站了一下,你當時就過來故意揶揄我,說的話跟剛纔那句一模一樣!”

秦正南不由地挑了眉,“是麼。那個時候,你就不怕我嗎?”

肖暖搖了搖頭,“不怕!”

是真的不怕!當時啊,對他只有感激,否則也不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他伺候他一年呢!現在想想,那個時候,每一天都那樣新鮮。

“傻妞!那個時候都不怕,現在我在你身邊了,還怕什麼?走吧!”秦正南攬着她的肩膀,大步走進了監獄。

肖暖雖然對即將要見到的人充滿了好奇,對即將得知的答案充滿了惶恐,但是有了他這句話,她心裡頓時也充滿了力量和勇氣。

是啊,只要他在身邊,她何懼呢?

因爲沒有預約,秦正南只能報上了自己認識的幾個政府領導,監獄這邊纔給他放了行。讓他和肖暖在接待室等一下,他們進去查一查崔承恩的情況。

十分鐘後,獄警過來告訴他們,“抱歉,崔承恩已經出獄了,我們現在沒有他的聯繫方式。”

出獄了?

秦正南和肖暖同時一怔,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緩緩站了起來。

“同志,他是什麼時候出獄的?”秦正南問。

“一個星期前。他表現好,幾乎每次減刑都有他的,提前出獄了!”獄警冷冰冰地說。

秦正南點了點頭,“好,謝謝!”

肖暖看出了秦正南的遺憾,便問獄警,“同志,他還有沒有什麼資料留在監獄的,我們能不能看看?”

獄警搖了搖頭,“抱歉!我們沒有這個權限,這個需要上級審批之後,才能把資料給外人閱覽。”

肖暖擰了眉,“好吧!謝謝了。”

兩個人走出接待室,向監獄出口走去。再走到院子裡的時候,突然,不遠處的斜後方傳來一道聲音,帶着明顯的詫異,“等等!”

秦正南和肖暖腳下一滯,兩個人牽着手同時慢慢轉了過去。

是一個穿着制服的獄警,從另外一條路上小跑着跑了過來,眼神一直落在秦正南身上。看着約五十多歲的樣子,一身正氣凜然,可那看着秦正南的眼神裡卻充滿了錯愕和好奇。

送他們出門的小獄警看到對面來的獄警,立刻立刻行了一個禮,“馮政委好!”

政委?是監獄的政委?

馮政委對小獄警點點頭,“這兩位是?”

小獄警恭敬地答,“他們想見60322號犯人崔承恩,崔承恩一週前已經出獄,我現在送他們出去。”

“恩!”馮政委點了點頭,轉眸將秦正南上上下下認真打量了一番,眸子裡滿是不可思議,“你是承恩的什麼人?”

承恩?這個政委把父親的名字叫得這麼親切,定然是熟識的吧?

秦正南看了一眼肖暖,平靜地答道,“我是他兒子,這是我妻子。”

馮政委不由地瞪大了眼睛,毫不掩飾心裡的詫異和驚喜,不住地點頭,“看出來了!你和你父親太像了!不過,我真的沒聽他說過他還有一個兒子。”

聞言,秦正南更加肯定了方纔心裡的猜疑,眼前這個和藹的政委,應該跟父親很熟悉了!

秦正南沒有吭聲,馮政委頓了一下,對小獄警說,“你先去忙吧,我親自送他們倆出去。”

“是!”獄警立刻行了一個禮,轉身離開。

馮政委側了側身子,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這裡雖然沒有你父親出去之後的聯繫方式,但是我有一些關於你父親的資料,我想你應該看看。”

肖暖的臉上立刻泛起驚喜,握緊了秦正南的手。

秦正南感受到了她的激動,對馮政委點了點頭,“謝謝您,政委同志。”

馮政委在把秦正南和肖暖領到自己辦公室的路上,三個人都做了自我介紹。原來,這個馮政委名叫馮錦林,是這個監獄裡的前政委,去年因爲年齡原因,退居二線,現在只做一些黨務當面的事務,沒有再任什麼職位。只是在這裡幹了幾十年,監獄裡的獄警和犯人都認識了他,給點薄面,見面還是稱呼一聲政委。

關鍵的是,這個馮政委是當年接了崔承恩案子的人,而且也是看着他當年從一個年輕小夥子進監獄來,呆了整整三十二年。前幾天,也是他親自把崔承恩送出監獄的。

可以說,他是這個監獄裡,跟崔承恩最熟悉的獄警。

馮錦林把秦正南和肖暖請進自己的小辦公室,“不要客氣,你們先坐一會,我去把承恩的資料都拿出來。我現在也不算是監獄裡的領導了,我跟承恩私下裡是好朋友,你們不要跟我拘謹。”

說完,匆匆給秦正南和肖暖倒了一杯白水,就打開了文件櫃,從裡面拿出了一個文件盒來遞給秦正南,“這個裡面,是我這裡私下保存的所有關於你父親的資料。當然,還有一些電子檔的文件,都是他在監獄裡給大家上課或者搞活動的時候的照片和課件。你們先看着,我現在開電腦。”

“謝謝您!”秦正南由衷地道了一聲謝,和肖暖一起打開了文件盒。

文件盒裡的資料,很厚的一沓,足足有十幾釐米,將整個文件盒塞得滿滿的,裡面的紙張很多也已經因爲時間久遠而發黃了,很多還是手寫的,到了後面近十幾年的,纔是打印出來的。

而這些資料,一部分是崔承恩手寫的思想彙報,還有很多是他在監獄裡獲得的一些榮譽和進步的證明。

肖暖剛翻看了兩頁,就看到了一張照片,是黑色的,上面的日期是1983.06。

算算日子,應該是正南的父親剛入獄沒多久的時候拍的吧。

仔細瞧了一眼照片裡的人,她不由地詫異了。果然如馮政委說的一樣,正南跟他親生父親長得好像啊!如果不是先知道了這是崔承恩,他一定會以爲這是正南。

照片裡的崔承恩穿着監獄裡服刑服,站在高高的圍牆下面,手裡拿着一個鐵鍬,仰頭看着圍牆外的太陽。陽光灑在他棱角分明的俊臉上,儘管是黑色照片,也能清晰地看到他臉上那晶瑩的汗水。

那看着陽光的眸子裡,蘊着滿滿的惆悵,似乎還有思念。

驟然間,肖暖覺得自己的心裡有點堵。毋庸置疑,這個人,肯定就是正南的親生父親了……不光是五官長得相像,連眼神也是如出一轍。

可這眼神,如此清澈,到底是犯了什麼樣的錯呢?看着,好可憐好孤獨的樣子。

秦正南也看到了肖暖手裡的照片,那深邃的眸子落在照片上,手上正在翻開資料的動作停滯了。

如果是他這次帶暖暖來,是想爲岳母韓秋落實一下暖暖生父犧牲的原因,不如說他是想來親眼看看,他的親生父親,是否真的在這裡。

這照片……已經足以說明一切。崔承恩,的的確確是他的生父。

秦正南劍眉緊蹙,收回目光,擡眸看向馮錦林,“馮政委,我父親當年的事,您應該很清楚,能否把您知道的全部告訴我。”

馮錦林這邊剛剛把電腦裡存放着的一些關於崔承恩的資料找出來,聽秦正南這麼一說,微微擰了眉,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哎!你父親啊……冤了一輩子。”

聞言,秦正南眉宇間的詫異更甚,“政委,實不相瞞。我也是近期才得知我生父是崔承恩這件事,但是我不相信我父親幹過傷天害理的事,所以纔來這裡印證一下,還希望您能如實相告。”

馮錦林瞭然地點點頭,“原來如此啊!難怪我從未聽他說過他有過兒子。剛纔就是因爲看到了你的背影,一時間眼花,還以爲是承恩來了,真是糊塗啊!”

馮錦林走過來,在秦正南和肖暖坐的沙發對面坐了下來,喝了一口水,開了腔,“你父親,是個好人。雖然當年他承認了那起可以說是震驚了整個中國海關的走私案,但是我至今也不相信那是他乾的。三十多年來,我和他說難聽一點吧,一個是兵一個是賊,但是從之後的瞭解以後,我們一直都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經常來接着彙報思想的機會跟我談心,讓我有機會了解了他的過去的一切。

你父親,年輕的時候確實跟着一些不務正業的團伙做了一些偷雞摸狗的事,但是都不傷大雅。那個年代啊,連香港那邊對古惑仔都沒有辦法,我們內地這邊對這些也是睜隻眼閉隻眼了。但是後來,你父親遇到了你母親開始,他就退出了那些所謂黑團伙,自己另起爐竈幹起了正當的生意。

可是,就在他的生意幹得風生水起的時候,發生了那起走私案件,你父親鋃鐺入獄……當時被判了無期。但是,你父親在監獄裡一直表現極好,積極改造,不斷獲得減刑。如果前些年,不是他生無可戀的心態,或許早就出獄了……只是,他從來沒給我講過他的妻子和兒子。說實話,在他出獄之前,我還擔心他出去之後孤苦可憐,現在看到你們,我也就放心了!”

秦正南問,“政委,那起走私案,有沒有涉及到其他人?或者說,有沒有人命?”

馮錦林不太確定地擰了眉,“沒有吧!只是走私而已,當時沒有命案啊!”

秦正南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邊的肖暖,又問他,“那,您知道不知道,我父親入獄之後,他身邊的人,有沒有犯過其他的事?”

馮錦林更加詫異,搖了搖頭,“沒有吧!至少我是沒聽過!怎麼了?”

秦正南猶豫了一下,問,“那您聽過沒聽過一個叫莊立輝的人?”

“莊立輝?”馮錦林繼續搖頭,“沒有啊!”

看到馮政委如此堅定的搖頭,肖暖激動地握住了秦正南的胳膊,“正南,那就說明我爸爸的犧牲跟你爸爸沒有關係!退一萬步,就算有,那也是跟他周圍的人有關係而已。他在監獄裡表現這麼好,又怎麼會指使外面的人繼續做一些違法的事呢?你說是不是?”

秦正南點了點頭,擡手拍了拍她的手,“恩。”

他也始終不相信,親生父親能有那麼大的勢力,入獄了,還可以控制外面的“同夥”,去繼續做一些違法亂紀的事,還敢去劫持暗殺國家幹部。

可是韓秋,卻那樣堅信暖暖生父的死,跟自己父親有關,這裡面一定是有誤會。

馮錦林好奇地問,“小夥子,你怎麼問這些奇怪的問題啊?你父親當年入獄,本來就是爲別人頂罪的,他怎麼可能再犯別的事!再說,你父親剛入獄的前幾年,根本就下定了決心不會出獄的,他的打算是用自己的一生去彌補錯誤。若不是我後來的開導,他根本不會出獄的!”

聞言,秦正南那深邃的眸子深深一凜,滑過一抹更加堅信的篤定,反握住肖暖的手,漸漸用力。

“政委,既然我父親跟你這麼熟識,他出獄之後的去向,應該會告訴您一些吧。依您看,他會去哪裡?”秦正南問馮錦林。

馮錦林想了下,遺憾地說,“你父親是一個不善言談的人,他不說的時候,我還真揣摩不了他的心思。不過,以我這麼多年來對他的瞭解,他出去之後,是不會去找他的故人的。所以,作爲他的兒子,你也不知道他已經出獄了是吧?”

秦正南點了點頭,“可是,我要去哪,才能找到他呢。”

馮錦林想了下,說,“雖然我能猜出他肯定不會去找你們,但是我斷定他一定會悄悄地去找你們。對了,尹子墨你可認識?”

秦正南點點頭,“認識。”

“那就行了!這些年,他經常來看你父親,你父親出去之後,應該會去找他吧!另外,還有一本東西,我本來不想給你,但是聽你剛纔這番話之後,我決定全部給你,希望對你們有用處。你們等一等,我去把這些東西複印一份,把原件給你們拿走,我留複印件就行了!”

半個小時後,馮錦林從外面複印東西回來,把方纔那個文件盒遞給了秦正南,又另外給了他一個黑色軟皮本子,“這是你父親在監獄裡的日記,他記的不多,但是每一篇日記,都能看出他的內心,你拿去吧!”

秦正南雙手接了過來,和肖暖一起向馮錦林鄭重地鞠了一躬,“謝謝您,馮政委。”

從監獄走出來,兩個人同時舒了一口氣。

“正南,我們現在就回江城,去找尹子墨?”肖暖問秦正南。

“恩!”秦正南點了點頭,“不過,今晚我約了季妍,晚上跟她見個面,我們明天再回去。”

“好!”

酒店。

秦正南瞧着肖暖午睡之後,才輕輕走出臥室,關上了門。

坐在沙發上,看着桌上的那沓從監獄帶出來的資料,和資料上面的那個日記本,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才睜眼,伸出手,將那日記本拿過來,翻開來看。

扉頁上,幾個醒目的大字映入眼簾。

“積極改造,重新做人。”

底下的名字是:崔承恩。

時間久的緣故,字跡有點淡了,但一點都不影響字體本身的飄逸剛勁,力透紙背。

秦正南的那深邃的眸子,落在“崔承恩”三個字上,久久沒有移去。

第一篇日記只有幾行字:“愛我的人和我愛着的人啊,對不起了!只有讓你們都以爲我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了,才能讓你們用短痛替代一生的長痛。語嫣,對不起!找個更愛你,能護你一生周全的人吧!”

而在以後的日記裡,他很少記載一些當天發生的事情,都是一些心理活動。最多的,就是寫滿了對母親潘語嫣的愧疚。而從頭到尾,根本沒有提到過孩子。

莫非,父親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嗎?

日記,一開始差不多是一週一次,後面慢慢的一兩個月一次,最後一次是三年前了。也就是說,近三年,他根本沒在日記本里寫一個字。所以,沒有人能揣摩到他究竟去了哪裡。

看完正本日記,秦正南緩緩站起身來,走到陽臺上,看着窗外那大廈林立的城市,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如此的面目可憎。

父親,當年到底爲什麼要替別人頂罪?爲什麼一開始不願出獄,後來又努力減刑,出獄了?而這幾天,他去了哪裡?

雙手握在欄杆上,使勁用力。

季妍接到秦正南電話之後,一直處於興奮狀態。

這些日子,和鍾正誼住在他父母家裡,日子過得格外枯燥。鍾正誼的父母都是機關退休幹部,書香門第的,老兩口每天有他們自己的生活,對季妍不算冷淡,但也不是很熱情,只問了他們倆什麼時候辦事,他們來張羅就行。

每天大部分時間,她都和鍾正誼在家窩着逗狗玩,實在是無聊極了。

所以,秦正南說來了榕城,晚上一起吃個晚飯的時候,她是格外期待。鍾正誼作爲東道主,親自定了酒店包間。

秦正南和肖暖來到預定的包間的時候,鍾正誼和季妍已經等候了一陣。

“秦董,歡迎啊!”鍾正誼主動伸手,熱情地去跟秦正南握手。

“讓鍾總監破費了!”秦正南看到鍾正誼有點詫異,因爲他只約了季妍,沒想到季妍會把鍾正誼帶來。

肖暖和季妍好幾個月沒見過面了,季妍看着肖暖的大肚子,羨慕地摸了摸,“小暖暖快要當媽媽了,真快!”

“嘿嘿,你也加油哦!”肖暖悄聲對季妍說。

一頓飯吃得有點索然無味,因爲秦正南幾乎沒怎麼開口,都是鍾正誼在向他介紹榕城的吃喝玩樂。

一直到四個人都徹底放下了筷子,秦正南才淡淡地笑了笑,問鍾正誼,“鍾總監,聽說你不在沈氏幹了,幹得那麼好,怎麼就突然說辭職就辭職了呢?似乎有點可惜呢!”

聞言,鍾正誼臉上的笑突然僵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嗨!一個崗位幹得時間長了就煩了,想換個環境嘛!這不是,我父母也着急讓我結婚了,所以希望我能回老家來!所以,就帶妍妍回來張羅婚事了。”

“鍾正誼,你說謊都不帶臉紅的嗎?”

鍾正誼的話音剛落,包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一道帶着明顯諷刺的聲音傳了過來。

衆人條件反射般地一起轉身看去,瀋河一隻手上搭着外套,一隻手抄在口袋裡,玉樹臨風地出現在門口,挑着眉冷冷地看着鍾正誼。

大家的臉上全都一愣,只有不認識瀋河的肖暖是滿臉的好奇,這人誰啊?

秦正南微微眯了眯眸子,說實話,他一時間也分不清這人到底是真正的瀋河,還是那個又女扮男裝的沈冰了。如果是沈冰,那不得不說,她的儀容手段堪稱一絕!眼前的男子,除了身材不那麼魁梧之外,從上到下,都散發着十足的男人味,任誰都不會懷疑他的性別吧!

季妍詫異地看了一眼還在怔忡的鐘正誼,站了起來,“沈總,您怎麼會在這裡?”

瀋河看到終於有人招呼自己了,慢慢朝季妍走了過去,抄在褲兜裡的手從褲兜裡拿出來,手裡便多了一張摺疊起來的紙,放在了季妍的桌上,“季出納,不好意思,現在我懷疑你在我公司就職期間不僅做假賬,還讓公司五千萬資金不知去向……能不能解釋一下?”

季妍一怔,“沈總,我從沈氏已經離職兩三個月了,您開玩笑的吧?”

鍾正誼和秦正南卻同時斂了眉。

鍾正誼是沒想到瀋河這麼快找過來了,而秦正南,則是分清楚了這人是誰了。

沈冰了!

“對!你是已經離職了,但這是你當時還沒離職的時候乾的。”沈冰挑了眉,眸光篤定。

季妍不由地笑道,“您真會開玩笑,我當時只是一個小小的出納,怎麼可能有機會接觸到這麼多的鉅款呢!”

說着,她轉眸看了一眼鍾正誼,卻瞧他低下了頭,只是那放在桌上的手,緊緊地攥住了桌布。

季妍的心裡不由地“噗通”一聲,正誼這是什麼意思?沈總說了這樣的話,他爲什麼一聲不吭,不幫自己辯解一聲呢?

秦正南站了起來,“沈總,凡事要講個證據,你這突然造訪,給季妍扣下這麼一大頂帽子,有證據嗎?”

“證據?”沈冰勾了勾脣,看向鍾正誼,“你們問問鍾總監!作爲我們沈氏堂堂財務部總監,他最有發言權!”

季妍更加詫異,微微蹙眉看着鍾正誼,“正誼,怎麼回事啊?”

秦正南瞧了一眼季妍臉上的錯愕,似乎還有一絲絲的恐慌,他的眉宇間漸漸浮起一抹不忍。

沈冰啊,你來興師問罪,是否也應該找一個其他的時間?非要在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季妍的時候就來給她這麼一個打擊?

坐在秦正南旁邊的肖暖,也看出了大概,擡手搖了搖秦正南的大腿,“他爲什麼冤枉季妍啊?”

秦正南拍了拍她的手,小聲道,“等鍾總監回答。”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鍾正誼的臉上,他咬了咬牙,突然站了起來,擰着眉看向沈冰,“瀋河,我用姓名擔保,季妍沒偷過你們沈氏的一分錢!既然你懷疑,那我就帶她回江城,配合警方的調查!但是,如果警方能給季妍一個清白的話,我希望你能公開向季妍道歉!”

沈冰挑了挑眉,“好!一言爲定!我們江城見!”

說完,她又看向秦正南,神秘一笑,“秦董,我們也江城見!”

言落,轉身款款離開。

包間裡的四個人,一時間都有點怔忡。秦正南先牽着肖暖的手站了起來,對鍾正誼說,“鍾總監,如果你真的想爲季妍洗脫罪名,最好是先把你之前隱瞞了她的所有事情都告訴她。只有這樣,你們倆才能一起,爲季妍洗白!否則,即便是我,也愛莫能助!”

說完,眸光復雜地看了一眼季妍,拉着肖暖離開了包間。

季妍瞧着秦正南和肖暖的背影消失在門縫裡,緩緩轉眸,難以置信地看向鍾正誼,“正誼,沈總和秦先生的話,到底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麼?隱瞞了我?”

鍾正誼看着季妍眸子裡的質疑,眉心深鎖,伸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朝自己懷裡一拉,抱住了她,聲音陡然變得低沉,“對不起,妍妍,我對不起你……”

季妍清冷的眸子驟然一縮,立刻推開了他,仰頭擰着眉看他,“爲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你,究竟做過什麼?”

鍾正誼想用力再將季妍擁入懷裡,卻被季妍直接大力推倒坐在了椅子裡,“鍾正誼,你現在告訴我實話,我要聽實話,一個字都不準撒謊或者隱瞞!”

那語氣,是鍾正誼從未聽到過的受傷,堅決,還有失望。

他扶着桌子站了起來,“妍妍,你放心,我知道的,你沒有拿沈氏的一分錢……”

“廢話!我拿沒拿我比你更清楚,還用你說嗎?我問你的不是這件事,是你隱瞞了我什麼?”季妍的聲音突然拔高,眸子裡驟然染上了猩紅。

鍾正誼咬着牙絕望地閉了閉眼,握起拳頭使勁砸到了桌上,“咚”得一聲,震得桌上的碗碟盤子嘩啦啦響。

季妍見他還不想說,死死地咬住了脣,“鍾正誼,你當初接觸我,是不是因爲秦先生!說,上次華美失火,到底跟你有沒有關係?”

鍾正誼連連搖頭,“沒有!失火真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當時瀋河不是已經承認了是他乾的嗎?你怎麼還不相信我?”

“好,那你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妍妍,我不能說,”鍾正誼站起來按住了季妍的肩膀,看向她的眸子裡已經充滿了懇求,“但是我向你保證,不管以前我是爲了什麼接近你,我現在是真心愛你的,你要相信我……我是真心打算娶你的!我連結婚的日子都看好了……”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鍾正誼的話,偌大的包間裡立刻安靜了下來。

季妍看着自己落下的右手,因爲用力還在顫抖,因爲用力,已然發麻,因爲用力,鍾正誼的左臉已經紅了一片,也因爲用力……彷彿不小心誤打在了她的心上,好痛。

“鍾正誼,我當真是真心錯付了!你好自爲之吧!”

這句話,季妍幾乎是一字一句,說得無力又傷痛……說完,垂下手,拎起包,大步離開了包間。

始終,都沒有落一滴眼淚。

“季妍——”鍾正誼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拼命地追了出去。

可是,待他追出酒店的時候,還來不及去開車,就看到季妍已經坐上了一輛出租車,呼嘯而去。

站在酒店門口,看着川流不息的馬路,鍾正誼深深地閉上了眼睛:對不起,季妍!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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