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收到南鏡衛視的採訪邀請函,顧歆怡覺得自己在做夢。與Emma一場風波過後,她早已經是所有人眼中的笑柄,人氣也一降再降。就連自己的經紀人,也開始暗地裡尋找能夠代替她的潛力新星,更不用說還會有媒體願意賞她一個鏡頭。雖然疑惑,但這對於她來說無疑是一個東山再起的切入點。於是顧歆怡花了大半個下午來化妝,力求讓自己以最美最光鮮的姿態重新出現在世人面前。

法萊拉音樂餐廳的格局是迷宮一樣的格子間,每一個格子間均是雙人座,顏色風格各異,格子壁的雕花也有相應的配合。

顧歆怡準時到達重影格,記者卻還沒有到。若是在以往,她早就一甩袖子揚長而去了。但是時至今日,她也只能忍氣吞聲、乖乖在這等着。她要了一杯冰水和一份雜誌,百無聊賴地翻看。

耳邊忽然想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的格子間傳來。

“士傑,你竟然背叛我!難怪我怎麼想都不明白,我們一切按計劃行事,做的滴水不漏、無聲無息,何政鳴那個老狐狸怎麼那麼快就有所察覺,而且一步一步搶在我們之前把所有後路堵死。原來竟是你!”

鄭士傑淡淡地笑:“曉陽,生意場上利字爲先。既然有人能給我更大的好處,我自然願意效犬馬之勞。”

“虧我這麼信任你!怎麼,你把我越來這裡示威不成!”

“不。畢竟是多年摯友,我是來提醒你的。”

“那我還要謝謝你的好心了。”

“不愧是紀曉陽,這麼快就從震驚失望中恢復如常。你不用謝我,這也是董事長的意思。董事長愛惜你是個人才。如果你願意從此離開珉茳,不再在他眼皮底下興風作浪,他對過去你做的一切將不會追究。否則的話——”

“否則怎樣?”紀曉陽同他一樣淡淡地笑,“鄭士傑,你該知道,這世界上沒什麼能威脅到我。況且我的計劃還沒有完全失敗,我手上不是沒有籌碼。”

“你就這麼確信,你手上的籌碼是有效的?”見這樣壓迫式的疑問並不能影響到紀曉陽,鄭士傑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對於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能威脅到你這句話,我能否證實一下?”

“請。”

“顧歆舒、”鄭士傑刻意頓了一下,才說道,“難道不是你的軟肋麼?”

顧歆怡正在翻書的手猛地顫抖一下,竟將一頁紙從雜誌上撕裂開來。

“那你就多慮了,她決然不會是我的弱點。”紀曉陽彷彿一驚,卻雲淡風輕地輕啜了一口紅酒,企圖掩飾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

“是我忘了告訴你,你對顧歆舒的舊情復燃,我是最好的見證人。比如說,那次她中毒之後,你在醫院對她的真情告白。比如說,你把顧歆舒的照片鎖在辦公桌的抽屜裡。再比如說,顧歆舒隨閆濤蔚去雲南的那些日子,你發瘋似地查詢他們的日程和消息,甚至每天去酒吧買醉,回家後卻說是應酬。還要我舉例麼?”

“你跟蹤我?”

“這不是重點。曉陽,難道你敢說,你愛的人,不是顧歆舒?”

四周突然死一般沉寂,彷彿時間停止,萬物定格。鄭士傑在等他的答案,紀曉陽也在等自己的答案。而隔壁的顧歆怡,早已經心臟停拍,緊張到臉色慘白,滿頭冷汗。

“即便是我爲她所動又如何呢?我紀曉陽想做的事從來沒有做不到的。”紀曉陽悠悠說道,彷彿很輕鬆。

話音剛落,顧歆怡只覺得晴天霹靂,瞬間山崩地裂。眼前忽然就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她精緻的雙眼此刻駭人地瞪大了,毫無光澤,空洞得可怕。什麼也不想,也什麼都沒有力氣去想,她腦子裡只剩下三個刀刻一樣的字——顧歆舒!她倏地直挺挺站起來,竟然還記得拿包。長長的包帶子將桌上的杯子花瓶全都掃到地上。她也不管,一心只知道往外衝。

“就算是犧牲顧歆舒也沒有關係麼?”

要說的話還沒有出口,隔壁的動靜讓他下意識擡頭看過去,便一眼就望見顧歆怡失魂落魄而氣勢駭人地衝出門口去了。

“你故意的!”紀曉陽一瞬間只想把桌子掀到鄭士傑臉上去。但是他顯然沒有時間這麼做。他以最快的速度追出去,顧歆怡卻已經坐上出租車飛速離開了。

顧歆怡衝進歆曠神怡的時候,顧歆舒正在用顏料爲新設計的時裝圖上色。一回頭,便有東西劈頭蓋臉地砸過來。當她意識到這些東西里面還存在着液體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被一記瘋狂的耳光抽到撲在桌上。

顧歆舒當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看上去有多麼的狼狽不堪。她的助手早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應過來,跑出去幫可憐的設計師拿毛巾擦臉。她當然不敢說什麼,因爲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主子的妹妹,那也算半個主子,像她這樣的小助理,還是不要摻和的好。

“歆怡,你怎麼了?”顧歆舒也顧不得自己,第一個反應就是衝上前問清楚妹妹是不是出了很嚴重的狀況。

顧歆怡一甩手將她推出老遠,聲嘶力竭地朝她哭喊:“你還算是個姐姐麼?這樣的事情你也做得出來!”

“我做什麼了?”顧歆舒肩膀撞上牆壁,鑽心得疼。

“我不是不知道你和Jonson的過去。沒錯,當初曉陽對你很好,那是我拜託他保護你!曉陽從一開始愛的人就是我!你該記得,當年我出國之後,曉陽也立刻追着我到國外。當初你一廂情願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心存幻想故意勾引他!”

“顧歆怡,你胡說什麼!”顧歆舒只覺得莫名的屈辱,心裡一陣絞痛。

“難道不是麼?當初你那樣反對我們結婚,我就已經覺得不對。但是我還是選擇相信你。我甚至還隔三岔五的請你回家做客,每次就算你和曉陽單獨在廚房呆好久,我也勸自己不要瞎想。但是結果呢!顧歆舒,你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那種不堪回首的骯髒歷史是無論如何都抹不去的!在夜總會習慣做的事情,果然還是做得得心應手!”

顧歆舒腳下一顫,差點跌倒。她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一下子都衝上腦門,揚起手重重扇在妹妹臉頰上:“你閉嘴!”她氣得渾身發抖,嘴脣一點血色也沒有,渾身只覺得冷,彷彿掉入冰窖,幾乎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爲什麼要閉嘴!你做的出來還怕別人知道?顧歆舒我告訴,曉陽是我的,他這輩子都是我的!”

“你怎麼就能肯定是我誘惑他!你就這麼相信你的紀曉陽!”顧歆舒臉色發白,驀然想起紀曉陽備着妹妹對她所做的一切,頓時覺得心寒委屈。

“當然!曉陽那麼愛我,如果不是你主動,他怎麼可能犯錯!”

顧歆舒閉上眼睛,勉強冷靜了一會兒,臉色放緩:“對不起,姐姐不該打你。但是歆怡,你怎麼能這樣誤會姐姐?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我知道從小到大你都不喜歡姐姐,你恨我害你被人笑,恨我給你帶來恥辱。但是起碼你從來都是相信姐姐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坐下來慢慢說好嗎?”

“還有什麼好說的?顧歆舒,我不會再相信你了!以後我跟你也沒有任何關係。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顧歆怡掙開她試圖抓住她的手,狠狠拋出一句話,轉身離開。

“歆怡,你不要這樣!這次的藥快到了……”

“我寧願死!”顧歆怡最後一眼彷彿這世上最厲害的武器,瞬間將她胸肺刺穿。她有些佝僂地靠在桌子上,告訴自己還不是時候傷心。她必須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然而終究是抵不過痛,身子軟軟地癱下去,無助地在桌下緊緊縮成一團。不由自主撥通閆濤蔚的電話,卻只傳過來綿長的嘟嘟聲。她就這麼抓着手機,固執地聽着嘟聲由長變爲無人接聽的短促,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決堤而下。

何政鳴對紀曉陽的到來並不感到驚訝,相反,他甚至爲他準備好一杯菊花茶在桌前。

“年輕人,心浮氣躁是最要不得。”何政鳴彷彿對紀曉陽眼中熊熊的怒火和鄙夷視而不見。

“董事長到底想做什麼?”

何政鳴老謀深算地笑:“我只是告訴你,你不用再調查下去。你的猜想是對的。她是我的女兒。爲了這個不確定的秘密,你隱瞞了自己的感情這麼多年,的確是不容易。不過,我女兒的未來裡,不會有你。”

紀曉陽微微一怔,嘴角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是麼?董事長,你用這樣的手段來離間我們,會不會太拙劣了?哦不,你是太低估你女兒對我的感情,也太高估你女兒的智商了。”

何政鳴被他的笑攪得有些不自在,哼道:“什麼意思?”

“沒見到你之前,我的確是心浮氣躁。不過麼,既然確定了你的意圖,我倒是不急了。董事長,你根本就英明地——傷錯人了。”紀曉陽忽然變得很輕鬆,竟優雅地端起杯子來喝茶,“好茶,好茶。真是有趣,接下來,換我看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