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宮闈冷暖
乾隆安排了柳芳、牛繼宗二人之後,心裡多少踏實了些。??書猛然記起誠親王允鉍明rì就要啓程南下,這一去就是要到年底才能迴轉,那烏雅氏該讓皇后多關照着些。心裡想起黛玉在那賈府的光景也是危機四伏,寧府的賈珍居然幫着永琛謀算她,不由的心內焦急。想着元妃是應了自己會囑咐孃家人照顧黛玉,看起來靠不住。就打駱吉傳旨;原來侍候黛玉的那幾個宮女,立即趕往瀟湘館。
待諸事理清後,這才傳旨去探望太后,前些rì子受了風寒,安排幾個太醫診治,今兒個聽說大好了不錯,又進了些素rì愛吃的膳食。心情大悅,就坐上三十六擡的明黃亮轎起駕赴慈寧宮。
慈寧宮這陣子人煙熙熙,皇后、皇貴妃、元妃、嫺妃、陳妃、吉妃、章嬪、秀嬪、如嬪、卓貴人、昭貴人、琪貴人都在座。
再就是幾位公主格格,幾位親王府、郡王府的福晉們,一些皇親貴胄們聞聽太后大安,都趕來探視。
一撥又一撥的人像走馬燈似的,一遍遍頌揚當今皇上的隆恩、德政,及太后娘娘的慈善功德。不管是真心假意,都像模像樣的唸叨着。
太后畢竟是貴體剛好,一開始還滿面笑容的端坐着,時候一長哪受得了?漸漸露出倦意。
皇后看到,緊忙示意衆人跪安,辭出。
幾位想是有求太后恩典的人,心不甘情不願的磨磨蹭蹭退出去。
皇后看到烏雅氏走的急,知道她掛念着府裡王爺啓程之事,又記起太后先前曾說過,要她帶着哥兒到慈寧宮作伴兒。就讓自己貼身宮女去傳話給烏雅氏。
等乾隆下了明黃亮轎,步入慈寧宮,就見太后靠在繡榻上摘歪着看皇后、皇貴妃、嫺妃、吉妃在抹骨牌。餘圍在一旁觀看。
見乾隆進來,皇后等衆人急忙跪下。
乾隆揮手示意大家起身。自己走到母親面前。靠坐在一旁。
“皇額娘今兒好些了?”
太后含笑點點頭:“比昨個兒強多了。這不。呆着悶得慌。讓她們在這兒玩兒。熱鬧些。添點兒生氣。”
皇上看着母親慈愛地笑容。心裡舒服了不少。又順着太后說了會子朝上地笑話。眼眉掃了皇后一眼。
富察氏心下了然。知道不能讓太后過於勞累。就帶頭起身向太后叩拜辭出。
看着人都散了。太后看着乾隆問:“有事兒?”
“二十四皇叔明兒就去南邊,皇額娘可有什麼事兒?”
“他媳婦剛纔也問了,哀家讓他好好辦差,別的就免了吧。”
“北王府裡、理親王那府裡沒什麼動靜?”
“北王他福晉怕是不行了,聽說太醫讓準備後事。也怪了,看那北王太妃像是有話要說,又沒說。也不知道她鬧什麼玄虛?”
“人家在謀玉兒。”乾隆冷笑着。
太后看了看自己兒子,輕嘆一口氣:“不是還在服中?她們竟不能等?莫非她們聽到了什麼風聲?不行,哀家沒這麼好說話的。”
午後,御花園裡,元妃在抱琴幾個宮女的伴同下,觀看着周圍的鳥語花香,走到一處假山前,有些倦了,就坐在一個亭子裡。
抱琴讓那幾個人去取些茶水過來,自己則坐在亭子欄杆前陪着元妃。
猛然聽得有人在悄悄說着什麼?
“娘娘,你看那元妃,有什麼了不起?我就看不慣她,憑什麼佔了你的先?”
“妹妹快別這麼說,那是皇上冊封的,也是人家的本事,誰讓咱們沒能耐來着?”
這二人不用說,就是嫺妃與卓貴人。俯視望去,說巧不巧的,居然在假山的另一側,那二人坐在一處水池子邊上閒話,那水池子裡養着衆多的荷花與游魚。
抱琴看看元妃。
元妃搖搖頭,示意她不動聲sè。
又傳來話,想不聽都難。“娘娘,聽說那個林姑娘極得太后的寵愛?又要送東西給她。”
嫺妃的聲音:“妹妹快別吃這沒味兒的醋?一個極美的小姑娘,天可憐見,孤身一人在賈府裡,聽說那家人忒不地道,淨算計那姑娘的東西、銀兩,還給人家氣受,太后這也是送東西護着她。”
“我哥哥又要去北邊巡視,娘娘有什麼要帶的沒有?”
“不用了,我這兒也不缺什麼。”
“那我就讓哥哥選幾樣上好的皮草帶回來,要不要給那個林姑娘送上一件的?”
“妹妹膽子也忒大了?你不怕元妃心裡不舒坦,再怎麼說,人家可是貴妃娘娘,連我也得看人家的臉sè行事。”
聽說嗎,她那個姨表親戚又出京城了,備不住又要鬧出什麼事兒來?夠她收拾爛攤子的。也沒見過她家這樣的額娘,竟讓自己的姑娘給那歪瓜裂棗親戚擦**,沒見皇上近來都不搭理她娘你說,她那是親媽嗎?”
嫺妃笑了:“妹妹呀,那是人家一家子骨肉自己的爛事兒,關咱們什麼事兒?這叫自己窩裡鬧,不用外人忙活。瞧着吧有熱鬧瞧。”說話聲漸漸的低下去。
元妃聽到這兒,心裡不禁傷感起來,怨不得別人瞧笑話,自己家裡實在是有些不堪。別看太后送東西給黛玉,臉面上是好看,可架不住仔細琢磨,就大有名堂。一般逢個年節下,賜些東西那是皇家恩寵。偏皇上與太后除了年節送東西,就連四季起始也送東西給林黛玉,還有銀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皇家在養着黛玉,只不過順着黛玉的心,讓她在賈母面前儘儘孝心吧。眼看着明年就到了黛玉除服的時候,太后自會下懿旨安排黛玉,那時候賈家怕是再也留不住人家。元妃幾次也想把這話遞給母親,只是一提到黛玉,母親就轉了話題,就把寶釵提到前面去。又不好掃了自己母親面子,只好按下不提。今兒個聽到嫺妃與卓貴人的悄悄話,瞧瞧自家人,就知道一味兒的享受,講排場,弄些虛架子;再看看外人,一個個的都弄上有職有權好位置,皇后的弟弟,一直是皇上的股肘之臣,皇貴妃的父兄也身居要職,嫺妃家裡的人也是強幹之人。看看人家,看看自己,真是心灰意冷啊。眼裡含着的淚珠兒像串子似的,一個勁兒的往下落。再看看那卓貴人微微隆起的腹部,越想越覺着心裡不是味兒,真是上天不公。這莫非是上天對自己的報應?
抱琴拿出帕子遞給元妃,又扶起她,小心的往亭子外走,離開這個讓人傷心的地方,還是回到鳳藻宮去,在自己的宮裡,好歹不用聽那些閒言碎語。
賈政躺在大牀上,眯上眼簾,像是在沉思着什麼?
趙姨娘身着粉紅sè小衣,靠在他身邊,展着雙拳緩緩的捶着。一臉的企盼,專注的看着。
“你說的都是真的?”
“老爺自己問問去?要不,就問問太太自己,看她怎麼說?”
“豈有此理。”
“就是,還是大家子閨秀,竟然爲了自己的妹妹家,不惜毀親,這傳出去,老爺還怎麼在人前人後說話?要說呀,也難怪,怎麼說,也是自己妹妹親,小姑子哪兒排的上?爲了不讓咱們家在外人面前出醜,要我說,不如把林姑娘給了環兒。這樣誰也不吃虧。老爺你看?”
“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了?玉兒是我的外甥女,是我妹妹唯一骨肉,豈能讓她如此的欺凌?你別胡來,我自有主張。”
賈政聞聽趙姨娘說出王夫人打着自己外甥女的主意,心裡氣憤極致,想那逝去的妹妹、妹夫把外甥女託付給自己,也是自己與老太太定下的親事,居然揹着自己,揹着老太太給毀了,這叫什麼事兒?堂堂賈政,也是朝廷命官,豈能做這毀親的事兒?還是自己的親外甥女,太令人齒冷。可又聽說王氏又把北王拉上,那北王可是不能,也不敢得罪的人物。整個兒賈家一向靠着人家顧着,就算是賈赦、賈珍又攀上了理親王府,又怎麼能跟北王府相比?
再看自己的外甥女一年年大了,也長的更加出類拔萃,想不讓人惦記都難。再聯想到那北王一次次的往府裡送東西給外甥女,真是讓人爲難。原想着人家是爲了自己女兒做了貴妃,才如此看待,卻沒想到爲的是黛玉。可惡的是,原來這一切都是王氏的算計,要說籌劃的也是不錯的,就是寶玉與寶釵二人怕是難以挑起家族這個重擔。憑着薛家的身份,想置身於各家王府之間,各個公伯後子男爵的女眷之間,怕是要遭冷遇。這個王子騰,不爲自己的外甥女攀門好親事,卻要賈家爲難。他怕沾上薛蟠那個霸王,我賈家就願意背這個爛包袱?越想越氣,越睡不着,只好起身憑窗望月。
身後,趙姨娘也沒睡,小心的爬起來,拿起賈政的大衣裳披在他身上。一把摟住:“老爺,快睡吧,彆氣壞了身子,咱們外甥女還等着咱們給孩子做主,你可不能倒下。”眼裡的淚水弄了賈政一脖子。
次時亥正,外面傳進來一封請柬遞到賈母面前。
老太太一看是卻是沁翎繡院的主人嬿淑具名,一手雋秀的小梅花篆。寫的分明:謹邀前巡鹽御史之女林氏到府一聚。
心裡一驚,這林丫頭也太神了,就見着人家一回,就讓人家主人邀請。這可是從來也沒有的先例。老太太心裡暗暗盤算,這丫頭怎麼在我面前,一個字也不提。在那繡院裡的情景,還是聽探湘雲說的。這孩子也太小心謹慎,不行,我得問問她。
打鴛鴦專門去請黛玉,並把那封請柬帶上。
黛玉一看,笑了。沒想到這位嬿淑女士也是個急才說要給她畫像,就找上門來。也罷關顧賈家姐妹與湘雲、寶釵,也沒好好的在那繡院看看那些個名家繡品,這次可不能白去。定要嬿淑好好帶自己欣賞一番。
讓紫鵑、雪雁給她打扮了一番,就帶着她們二人與顏芳、月眉一同到賈母面前辭行。
賈母及見着她,看到她身後的顏芳與月眉,也沒法兒問什麼,只好一笑:“早些回來,別呆的久了,讓人家厭煩。”又安排林之孝家的帶幾個媳婦婆子陪着去。
黛玉應着離去。
沁翎繡院那裡及見到黛玉的名帖拜上,就大開中門迎迓。
嬿淑親迎,拉着黛玉的手走進去,除了紫鵑、雪雁、顏芳、月眉隨着進入,餘則被讓到南面的一排安置下人的房舍裡歇息。
在嬿淑的內室裡,她才放開黛玉的手。
有丫環端過來茶茗,放下,又擺上幾盤果品、糕餅。退下。
“這會兒沒別人,咱們好好的說說話。”
黛玉笑笑:“姑姑想說什麼?”
“你是怎麼會那洋人畫法的?”
“家祖父去過外面洋人的國度,家父又與洋人打過交道,我本人也見過洋人的女眷,學會啦。在南邊,洋人有些買賣人也賣些東西賺錢。也有咱們的買賣人與他們聯手倒蹬貨物。”
“在這兒京城原說是天子腳下比別處強,見多識廣,卻沒想到,在南邊也有咱們不知道的,我真是孤陋寡聞。”
“怎麼?姑姑想去外面走走?”
“看機會吧。你看,這一攤子事兒,能撂給誰呀?”
“什麼時候閒了,找個妥當人幫着看一陣子,也就是了。”
嬿淑苦笑笑:“閒的時候就在眼前。”看黛玉不解,就又說:“眼下天熱,人們懶惰,來咱們這兒的皇室宗族也避開這時候,就是沒有妥當人。”
“是這樣。”黛玉不好探究人家的私事,也就一笑,撂開。
那嬿淑又說:“你跟各府也有些交情,要是聽到什麼出sè的女工,也跟我透透底,咱們這兒每年要招收幾個繡功好、家世清白的好女兒過來,有管家本事的也行。就是不要那些烏七糟八的人。你是清貴人家的女孩兒,又是太后看好的人,我不敢跟太后搶人,要不,第一次見面就要留下你。”
黛玉一笑:“留下我幹什麼?在那府里人眼裡,我可是什麼也不會的人,姑姑留下我,豈不叫人笑話?”
“你別跟我耍花活,現在就看看你的真面目。請!”
往外走到一個的繡室,這裡簡樸、寬敞、大氣。一溜的臥榻俱是的繡功繪成。正中放着一副畫架,一旁是各sè畫料、畫筆。
嬿淑坐在前面,端正的儀態顯得既優雅又有氣質。
黛玉開始下筆,眼前心裡滿是那嬿淑的音容笑貌。
時間在指縫間流逝,筆下出現一個孿生的嬿淑。一氣呵成,黛玉長舒了一口氣,放下畫筆,一笑:“請驗看,看看那裡不妥,咱們再修正。”
嬿淑走過來,大張着嘴,難以置信的看着黛玉。
黛玉不解的:“姑姑,就算我畫的太差,也不要想着把我吃了吧。”
嬿淑一把抱住她:“我算是知道,什麼是活靈活現了得好好的請請你。聽說,廣和査樓對面新開了一處飯莊,叫個什麼玉澤園的,我也沒去過,一起去開開眼。”
這回換成黛玉大張着嘴,不解的看着人家。
“奇怪是吧,飯莊掌櫃的親自送來的請柬,是和親王陪着來的。”
黛玉一笑:“我還想看看你那些個繡品吶,上次來也沒過足眼福。”
嬿淑一笑:“這好說,隔幾還請你過來,不就結了。”
二人穿戴好,又戴上帷帽,攜手走出去。
林之孝家的忙迎出來。
嬿淑看了看黛玉,見她也是一副無奈相,就點點頭:“跟着走吧。”
坐上各自的車駕,徑直來到廣和査樓對面的飯莊,迎面高大的門楣上着《玉澤園》三個字。門前車來人往的,倒是很興隆。
一進門,就見一個穿戴考究的富態中年男人走過來。
“嬿淑大姑姑,您能降臨咱們飯莊,這真是咱們的天大福分。這位是?”
“這位比我可高貴多了,我是陪她來的。”
那人一聽,忙點頭哈腰的讓着:位請!”
黛玉看到林之孝家的一行人也跟進來,就悄悄的吩咐紫鵑:“安排她們坐在一起,別虧待了人家。檔次高些。”
紫鵑答應着跟過去。
落後幾步,一擡頭見嬿淑在樓梯口等着,忙過去。二人攜手踏梯而上。上了二樓,將要走進雅間,卻見一個熟悉的面孔映入黛玉眼簾,使的黛玉爲止一滯。佇足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