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孽不可活!神瑛,這一切都是魔女咎由自取,你不要再管她了,跟娘離開這裡!”
月神上前來拉神瑛,神瑛掙脫她的手道:“娘,孩兒曾經怨懟過絳珠,也傷害過絳珠,都是因爲孩兒認爲她害死了娘,對不起娘,她應該受到懲罰,可是娘活着,娘沒有死,那麼孩兒對絳珠做的一切就都做錯了。如果不是孩兒故意報復她,她現在可能已經嫁給父皇,是三界高高在上養尊處優的天后了,是孩兒害了她,害她做不成天后,失去了父皇的寵宥,還墮入魔道,孩兒不能對她撒手不管,你就當孩兒是在贖罪好了……”
神瑛說着就來拉我的手,“絳珠,你快走,這裡交給我,我就是求王母娘娘,或者拼了性命,也要幫你保全妖魔們。”
神瑛這樣說的時候,我眼裡已有了閃動的淚花,可是我仰起頭來,將眼眶裡打轉的淚水生生逼回了體內。
神瑛,有你的心意,已然足夠。
我從神瑛手裡抽回自己的手,聲音一冷道:“你幫?你怎麼幫?你連自身都難保,你有什麼能力幫我?”
我的眼神中故意流露一絲鄙夷的目光,神瑛一顫,黯然地向後退了一步。
我本來還想說出更加絕情的話來,只聽“啪”的一聲,眼前便金星亂冒,半邊臉頰更傳來熱辣辣的灼痛之感。
月神紅着眼睛惡狠狠地瞪視着我,她像一隻護犢的老牛橫亙在我與神瑛之間,牙縫間擠出幾個字道:“不許你再羞辱我的兒子!這一路走來,他有什麼對不起你的?那場霜凍的陰謀你本來就該死去了,是他瞞着我對你施了五百年灌溉,你才活過來,他爲了你三番五次入了天牢,他爲了你被流放蠻荒,他爲了你與他父皇齟齬反目。他爲了你做不成天庭太子,你竟然還對他說出這樣狼心狗肺的話來!”
“娘,別再說了!”神瑛低低吼了一聲。
月神卻不依不饒繼續對我惡語相加:“爲什麼不能說?她這樣羞辱我的兒子,還不許我說她幾句嗎?絳珠。當日侖山小樹林中,我讓你和神瑛遠走高飛,你拒絕了,救嫦娥和吳剛是假,留戀天君纔是真的吧?你和楊戩打情罵俏,又和天君藕斷絲連,與那初龍亦是糾纏不清,你就是一個勾三搭四水性楊花的女子,你這樣的人怎麼配我兒子一片誠心待你?”
“娘,我走還不成嗎?”神瑛負氣地甩袖跑出南天門。急急降下了雲端。
我知道他是不想月神繼續當着神仙和妖魔們的面羞辱我才離開的。
月神見神瑛已經飛下雲端,忙棄了我追了下去。
月神和神瑛一走,所有神仙竟然爲之一振。彷彿吃定了我一人似的。
妖魔們在圓臺上哭哭啼啼喊着:“魔君,救我們!”
黑鷹喝道:“你們不要給魔君添亂,我們妖魔死也要死得有骨氣!”
哮天犬也喊起來:“魔君。你快離開這裡,保全自己爲我們報仇!”
眼兒、媚兒也道:“魔君,你快離開!”
妖魔們見四大護法大義凜然,便也哭着喊道:“魔君快走!”
一個老妖道:“魔君,你一個人不是天庭的對手!你爲我們妖魔界做的已經夠多的了,你爲我們重建了家園,讓我們過上了安生的日子。雖然這日子短暫,可是比顛沛流離幸福太多了。魔君,你快走,爲妖魔兩屆好好活着!”
“魔君快走!”妖魔們哭聲一片。
他們在鎖妖鏈下掙扎着,煉妖爐中的火將他們的面頰映照得通紅。他們目光中對生存的渴望,對死亡的恐懼清晰地呈現在我的視線之中。
“你們太吵了!”一個劊子手抖着滿臉橫肉。揪起一個小妖就扔進煉妖爐中,霎時煉妖爐中火焰變綠,一股青煙冒了出來。
那小妖還來不及哭一聲就化爲灰燼了。我記得那孩子,他的父母都在魔界與天庭的戰役中犧牲了,他跟隨其他大妖和魔神來投奔我。他乖巧懂事,心懷感恩,時常去叢林中摘來好吃的果子怯生生送到我的窗下,將果子放在窗臺上然後一溜煙跑走。
那時候我拿着那果子,傻傻地看着他的背影笑,心裡涌滿感動。我初入魔道時的戾氣就因爲這許多許多的感動而漸漸消解。
可是現在,這個可愛的曾經給我送過果子的小妖就這樣被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扔進了煉妖爐,來不及眨眼就神形俱滅。在我遲疑間又有幾個老妖和小魔被扔進了煉妖爐。幾道青煙騰起,圓臺之上哭聲一片。
渾身的血液都往我腦門上涌去。
眉心的火蓮滋滋作響,我的眼睛中發出血一樣殷紅的光。振臂一揮,一道陰風襲向圓臺,那劊子手就被陰風捲進了煉妖爐。
神仙們還未回神,那劊子手已經在純青的爐火中化爲一灘血水。
“魔君發狂了!”神仙們喊着,無數道法力向我射了過來。
我的腳底向上灌着猛烈的風,黑髮紅衣在風中激盪飄揚像是被撕裂的旗幟。
雙腳一跺,周身都發出一圈衝擊波,將撲上來的神仙狠狠地震了出去。
四大護法一起使力欲震碎那鎖妖鏈,我一躍上了圓臺,雙手揮舞間幾道法力打在鎖妖鏈上,四大護法的鎖妖鏈斷了。
神仙們圍上來,將我和妖魔們困在圓臺上。
神仙們嘴裡唸唸有詞,無數的咒語化作字符和蓮花飛向我們,小妖小魔們在鎖妖鏈中呻yin尖叫,一個個捧着頭哀鳴嘶叫。
我和四大護法忙催動法力打碎一顆顆字符和一朵朵蓮花。
我死命催動法力,頭頂的絳珠紅光大作,魔的力量與神的力量合二爲一是極爲可怕的,又一圈衝擊波自我身上發出去,許多神仙的身子被彈遠。他們紛紛撞在南天門上,口吐鮮血,滿地打滾。
我的四維陰風呼嘯,卷得整個南天門陰雲浮游,陰森恐怖。
“妖孽。你在下界興風作浪,竟然還敢上天庭爲非作歹,哀家今天不收了你,還以爲我天庭無能。豈不讓天庭淪爲三界話柄?”
威嚴的聲音自南天門內飄了出來,似乎遙遠,又分明近在耳邊。
西王母還未現身,一道天羅地網已自空中落了下來。黑鷹眼明手快一把推開了我,自己則被天羅地網困住,第一時間現出原形,化作一隻黑色大鷹,撲騰着翅膀,淒厲地叫着。
“黑鷹——”媚兒哭着喊起來,她撲向那天羅地網卻一下就被彈了出去。摔落於圓臺之上,嘴裡吐出一口血。
天羅地網中,黑鷹見媚兒受傷,叫聲更加急迫。
我和眼兒、哮天犬一齊施法,欲撕碎那張天羅地網。可是天羅地網竟像銅牆鐵壁一樣牢固。
“竟敢妄想破哀家的天羅地網,真是不自量力!”
伴隨西王母的聲音,一道金光從雲中穿射而來,落在黑鷹身上時,黑鷹悶哼了一聲便化作一道血水。
“黑鷹——”媚兒、眼兒和哮天犬驚喊起來。
西王母哈哈大笑着出現在南天門。媚兒已經飛身撞了上去,“老巫婆,還我丈夫!”
媚兒去抗擊西王母簡直是以卵擊石。我正欲出手阻止時,西王母已經結果了媚兒。她如一隻撲火的飛蛾,轉瞬就消融在西王母手中的金光裡。
沒有喊聲,死了連屍體都沒有。
眼兒媚兒情同姐妹,眼見媚兒被害,眼兒也飛身撲向西王母。她成了另一隻撲火的飛蛾。只見她的身子壓根碰觸不到西王母就如冰塊被巨錘敲擊一下就破碎了。
一下連失三大護法,我的心一陣痛過一陣。在哮天犬又要撲上去的時候,我一把抓住了他,所有的時空在這一刻定格。
“我叫眼兒……”
“我叫媚兒……”
真君府內當我睜開眼睛之時,兩個丫頭忽閃着大眼睛笑容燦爛地對我說。
九鯉溪畔的山崖頂上。一隻黑鷹從空中俯衝下來,使勁撞開幻兒掐着我脖子的手,他張開的翅膀是夜空中最美的畫。
“姐姐,謝謝你,成全了我一樁功德,我終於修成人形了。”黑鷹化身傲頭傲腦的黑衣少年笑容明媚地對我說。
而現在,這些鮮活亮麗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破碎了,煙消雲散了。
我仰頭髮出一聲巨大的怒吼,那吼聲撕心裂肺,我只覺體內護着我臟腑的菩提紗一下就崩裂了,一口鮮血從我口中噴了出來,濺在南天門上。
“西王母,你殺我左膀右臂,天庭殺我妖魔子民,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我近乎癲狂地催動渾身的法力攻向西王母。
我的仙身魔神以及菩提紗的佛性一下全部融合在一起,法力大到可怕。衝擊波所過之處,神仙全部被彈飛,西王母忙施法迎戰。
我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報仇!
報仇!報仇!報仇!
西王母施加在我身上所有仇怨一股腦爆發出來,新仇舊恨一筆算清。
我像一隻失控的惡獸,西王母竟然在氣勢上矮我幾分,一番打鬥下來我竟然還略佔了上風。
神仙們要上來幫忙,西王母邊同我鬥法,邊喝止他們:“哀家與魔女之間的恩怨,你們誰也不要插手!”
神仙們迫於西王母的淫威,終於沒有以多欺少。
我趁西王母與神仙們說話的空隙,虛晃一招,掌間暗暗運了一道法力直搗西王母墟鼎。就在這時,一道白光,天君張開雙臂赫然擋在了西王母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