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楊戩福了福身子,黯然道:“楊戩,穎梨說得對,我不能拖累你,我若心中有你,我就該爲你考慮,不能自私地陷你於不義……”我說出“心中有你”四字陰險地揪住楊戩的軟肋,我移情別戀他都對我死心塌地,更何況我對他還心懷依戀呢?只會更讓他對我難以割捨肝腦塗地罷了。
我說着,徑自向屋外走去,楊戩一下就拉住了我的手,“絳珠!”我心裡一喜,卻假意不肯回身,低垂着頭做楚楚可憐的模樣。只聽楊戩對穎梨道:“絳珠不能走!你要是還顧念夫妻感情,怕我受到天君責罰,你就要替我保守絳珠留在真君府的秘密;你若不顧念夫妻感情,你大可以去天庭告發,那樣我們的夫妻緣分就盡了。當然,你如果害怕被我連累,你現在就可以離開真君府,我可以寫一封休書給你,這樣你與真君府就再無瓜葛,無論真君府攤上多大的事,都和你龍三公主無關。我言盡於此,何去何從,請公主自己定奪!”楊戩說完,一把將我拉回了他身邊。
“楊戩,你欺人太甚!”穎梨一跺腳,哭着跑出了房間。
我看着她灰溜溜的背影,心裡說不出的爽快。讓你再欺負我!讓你再覺得我像軟柿子一樣好捏!穎梨,沒完,奪愛之恨,欺凌之仇,我會慢慢在真君府內向你討回來!
我發狠的目光同楊戩的目光接觸時早已化作如水溫柔。
“楊戩,謝謝你,可是穎梨她……”我恭敬溫順地看着楊戩,一副小綿羊的嬌柔樣。
楊戩釋然一笑,“沒事,她得到她不該得到的,她就要受她應該受的!”
楊戩說這話的時候,一抹詭譎的笑容自我心底悄悄流瀉出來。
在真君府的日子自然是不難熬的,有楊戩護犢子一般護着我。穎梨也不敢肆意刁難,最多私下見面時冷嘲熱諷一般。
眼兒媚兒見我重回真君府,自是心裡癢癢的,想回來伺候我。穎梨哪裡肯放人?她已經守不住丈夫的心,不能連兩個下人都守不住。所以威逼利誘手段用盡,強留住眼兒媚兒,兩個丫頭逮着機會就來和我哭訴,說穎梨喜怒無常,非常可怕。一個得不到丈夫疼愛的女子,你想要她心態正常那是難如登天的事情。
我如今是妖魔兩界的帝王,身爲魔君,我有我身上必須肩負的責任。蝸居真君府不過是權宜之計,我終究是要回到魔界。召回妖魔舊部,重整旗鼓,與天庭抗衡的,即便沒有打算推翻固若金湯的仙庭天界,爲了自保。我也必須重振魔界。
我初爲魔君,亦不知與天庭的戰爭中,我魔界舊部都散落何方,我只能且行且看。見眼兒和媚兒對我親近,我靈機一動,何不招納她二人入魔道,好好培養。假以時日,亦能成爲我的左膀右臂。
“眼兒媚兒,你們去哪裡了?我口渴了要喝水!”抄手遊廊上傳來穎梨歇斯底里地叫嚷聲。
眼兒媚兒一臉畏怯地看着我,我斜倚在窗前榻下,並不以爲意。
眼兒道:“絳珠姐姐,你看。夫人她就是這麼可怕,有事沒事都大吼大叫,高興也打你,不高興也打你……”眼兒拉起袖子,露出雪白手臂上道道淤痕。
媚兒膽戰心驚道:“眼兒。咱們還是回去先吧,不然待會兒又要遭罪了。”
遊廊上又傳來穎梨的叫聲:“眼兒媚兒,你們兩個賤丫頭,還不出來,小心我扒了你們兩個的皮!”
媚兒趕緊去拉眼兒的衣裳,“眼兒,咱們先去給夫人拿水吧!”
眼兒道:“早去晚去結果都是一樣的,她只會把從真君大人那裡受的閒氣撒在我們身上,她不討真君大人喜歡又不是我們的錯,憑什麼那麼對我們?”
媚兒怯弱道:“誰讓咱們是奴婢呢?”
“從前咱們伺候絳珠姐姐的時候,絳珠姐姐怎麼不會這樣對待咱們?同樣是主子,爲什麼她這樣暴脾氣?絳珠姐姐,真君大人擡舉你,你和真君大人說說讓我和媚兒過來伺候你吧!”眼兒差點哭出聲來了。
我在榻上,靜靜道:“你們且去吧!好好安撫你們夫人,晚上等你們夫人睡下了,你們再來這裡找我,我們好好籌謀籌謀。”我給了她二人一個鼓勵的微笑。
眼兒媚兒戰戰兢兢地出了門,不一會兒抄手遊廊上便傳來穎梨大罵她二人的聲音。我煩躁地一揮手,所有洞開的窗子便“啪”的合上了。我心浮氣躁地起身打坐,張口呼出一口騰騰熱氣,不經意擡頭瞥見一旁牆角擱着的妝鏡裡映現出自己的魔君模樣,黑髮張揚,紅衣激盪,眉心的火蓮血一樣紅,發出滋滋的燃燒聲。
房門外傳來叩門聲。
“誰?”我朝着門口惡狠狠瞥了一眼。
“絳珠姐姐,我啊,黑鷹。”
我這才放鬆了神經,隱了一身魔君服,恢復白裳雲鬢素雅美人的模樣,柔聲道:“進來。”
黑鷹一襲幹練黑裳推門走了進來,記得從前月神穿一身黑的時候散發出的是陰森詭譎的氣息,而黑鷹卻是明媚活潑的氣質。他一邊搔頭一邊嘿嘿地笑着走到我跟前來,喚道:“絳珠姐姐……”
“什麼事啊?”我自然地流露姐姐對弟弟的寵溺目光。
黑鷹道:“你到了真君府就天天閉門不出,不怕發黴啊?”
“所以你想帶姐姐出去曬曬太陽?”我啞然失笑。
“嗯!”黑鷹乖巧地點頭,“夫人不讓楊大哥和你見面,我和哮天犬來陪你總是無礙的。”
我頓時瞭然:“是你楊大哥的主意吧?”
黑鷹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是我和哮天犬的意思,不過沒有楊大哥的命令,我們不敢私自來叨擾姐姐就是了。現在好了,楊大哥發話了,剛好與我和哮天犬的意思不謀而合,所以姐姐,你和我們去吧!”黑鷹說着就來拉我。
當黑鷹的手握住我的手,我心裡猛然一顫:黑鷹和哮天犬,這又是兩個極好的魔神胚子。於是我微笑着道:“兩位弟弟想帶我去哪裡曬太陽?”
“哮天犬已在灌江邊佈置好了,姐姐隨我去就知道了,一定是玩得舒心,吃得暢快,不會叫姐姐失望的。”黑鷹打着包票,我心裡也微微動了動。
“主要是不能讓你楊大哥失望吧?”我噗嗤一笑。
黑鷹傲頭傲腦道:“那是自然,我們和楊大哥可是生死之交,絳珠姐姐與楊大哥什麼關係?楊大哥的囑託肯定要辦好的,再說我黑鷹與絳珠姐姐原也有恩義在的,不是嗎?”
廢話少說,隨他前往灌江邊便是。
灌江邊,哮天犬正忙碌着。岩石上擺放着兩臺燒烤架子,紅彤彤的明火,黑漆漆的鐵板,陽光將食物的肉香炙烤得誘人可口,那肉香隨着輕柔的海風撲鼻而來,我的喉頭頓時有液津汩汩溢出。
“絳珠姐姐,你看!”黑鷹手指着哮天犬的方向。
“不但看到了,還聞到了。”我吞了吞口水,迫不及待地拉着黑鷹向哮天犬飛奔而去。
“絳珠姐姐,快來快來!”哮天犬一手拿着一條魚在鏤空的鐵板上烤火,一手向我們招呼。
我和黑鷹盯着那條被烤得油滋滋,焦得恰到好處的魚直流口水,哮天犬頭也不擡,指指一邊的另一臺燒烤架子道:“絳珠姐姐,你是不吃葷腥的,所以我給你烤了些地瓜。地瓜烤熟了,味道也是很不錯的……”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另一臺架子上躺着的一排地瓜,頓時感到掃興。地瓜烤得再香,哪有烤魚味道好?
哮天犬將魚烤得差不多了,就拿起一個小瓶往魚身上一陣亂揮亂撒,頓時香氣撲鼻,我和黑鷹垂涎欲滴。實在是好香哪!好好吃啊!嗚嗚,想吃到要哭了。
“哮天犬,你往魚身上撒的是什麼?這麼香!”我好奇地問。
“一種調味料,我自己調製的,叫孜然。”哮天犬一邊回答我,一邊伸出他的狗舌頭,哈喇子一個不小心就掉到了魚身上。
“哮天犬!”我和黑鷹氣急敗壞地叫起來。
哮天犬乾脆將那條魚往自己嘴裡一塞,拿起鐵板上另一條烤魚翻烤着,嘴裡含糊不清道:“別急別急,還有……”
一共就烤了兩條魚,反正沒我的份。我只好默默地去另一個烤架上拿起一個地瓜,燙死我了!哦哦!我的細皮嫩肉啊,被燙壞了!我趕緊掏出手絹抱住那個地瓜,小心地捧到江邊,坐在岩石上啃起來。
哮天犬和黑鷹一人拿着一條烤魚一邊啃咬一邊坐到我身邊來,我默默地啃着素素的地瓜,一邊在心裡操蛋。腳下是陣陣海潮,隨風翻卷着拍擊岩石,我心不在焉地看着海景,心裡默想:瀟湘妃子是不吃葷腥的,可是絳珠魔君是吃肉的啊!哦哦,肚子餓得咕咕叫了,我成爲魔君以來還沒有吃過肉呢!楊戩你這樣的安排對我而言不是享受是折磨啊!看着旁邊兩個傢伙津津有味地幹着那兩條魚,口水在我喉頭被吞得都要乾涸了,我終於弱弱問道:“黑鷹,可以讓姐姐嘗一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