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帳王庭南侵的消息,就像是一場山火般,迅速燒遍整個世界,震撼了整個中原。
長安城的反應極爲迅速,李漁以強大魄力,壓制住朝堂上譁然的皇后派大臣,不顧自已事後可能成爲笑柄,連續發出數道軍令,命令正在向土陽城方向移動的鎮北軍馬上回撤,與北大營成犄角之勢,在河北郡外,連續佈下兩道防線。
同時她命令鎮南軍立刻結束與原始森林裡那些野人部落的纏鬥,要求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帝國北疆參戰,同時令舒成分出徵西軍一部沿蔥嶺北上,從側後方對入侵唐境的金帳騎兵進行騷擾遊擊作戰。
最令朝中諸臣感到震驚的是,李漁竟是毫不在意長安城可能脫離控制,把自已掌握最深的羽林軍也調往了北疆!
緊急朝會上,諸位大臣都承認,殿下的安排沒有任何私心,而且極爲及時,但仍然有人表示了激烈的反對。
在那幾位大臣看來,鎮北軍無法支援土陽城,那麼燕軍和左帳王庭的騎兵,便可以長驅直入,殿下又把羽林軍調往了北疆,到那時候兵臨城下,長安城怎麼辦?鎮北軍連番周折,士氣必然受損,還不如依先前決議繼續前往土陽城,而抵禦金帳王庭南侵的重任,則交給其餘的軍隊。
李漁只用了兩句話便解決了這場爭執。
“長安城不可能被攻陷。”
“我都不怕死,你們憑什麼怕死?”
……
……
新帝登基後,李漁一直表現的很寬仁溫和,之所以此時,她會一反前態,展露出自己絕對強硬的一面,是因爲她比誰都清楚,金帳王庭的可怕。
她曾經嫁給過金帳王庭那位雄才偉略的單于,她在那片荒原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她知道那些安靜了很多年的草原騎兵。纔是大唐真正的威脅。
直到現在,她的護衛還是從荒原上帶回來的那些蠻族漢子。
她很清楚,金帳王庭就是一隻怪獸,只是被大唐壓制了數百年,如果大唐無法再壓制,那麼必將暴發出難以想象的摧毀力。
和金帳王庭騎兵比較起來,左帳王庭的騎兵就像是還沒有長大的孩子,燕軍更像是隻會哭泣的少女。
在金帳王庭南侵的可怕壓力下。李漁根本沒有興趣去理會隆慶皇子率領的那些軍隊。她很清楚只憑大唐廣闊的疆土還有各州郡的地方軍隊,便會讓那些人變得疲敝不堪,除了百姓會遭受一些損失之外。根本影響不了大局。
所以哪怕皇后一派的官員反對,哪怕就連最忠誠於她的臣屬,都小心翼翼地私下表示了質疑。她依然堅持調集整個帝國的力量,北上。
以後的事實,會證明她現在的決定是正確的。
然而在當時,沒有多少人能夠理解她的決定。她自己在朝會散後,也感到了極度的疲憊,一抹隱隱的恐懼,在內心最深處緩緩浮起。
難道這就是自已篡改父皇遺詔的報應?
便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喧譁,她眉頭微皺。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只見數名官員在太監的帶領下匆匆而來。李琿圓帶着何明池和天柩處的新任總管,也從側門裡走了進來,衆人臉上的神情都異常凝重。
李漁心頭微凜,神情卻沒有什麼變化,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何明池看了皇帝陛下一眼。
李琿圓走上前,把手裡的一封信遞給了李漁。
那位自宮外而來的大臣。聲音微顫說道:“西陵神殿剛剛頒下誥書。”
……
……
西陵神殿的誥書,連同掌教大人的一封親筆信,送到了長安城。
在誥書中,西陵神殿揭穿了皇后娘娘的身份來歷,指出唐帝庇護魔宗餘孽長達數十年時間。乃褻瀆污穢之國,書院前後兩代遇天誅。全是因爲不敬昊天,故神殿號召舉世伐唐。又言金帳王庭南下,亦是奉昊天之令,勸諭唐國信徒不得抵擋,務以推翻黑暗皇室爲要務。
李漁看完了神殿的誥書,又開始看掌教的親筆信。
相對於神殿文辭華美的誥書,掌教大人給她的親筆信要簡單的多,上面只寫了一句話:“夜幕遮星,唐將不寧,殿下降了吧。”
她沉默不語,握着信紙的手指不停地顫抖。
大殿裡一片安靜,李琿圓緊張地看着自已的皇姐,何明池微微低着頭,太監宮女們臉色蒼白,大臣們瞪圓了眼睛。
如果說金帳王庭南下,是大唐帝國數十年來所遇的最強敵人,那麼西陵神殿的誥書和掌教大人的這封親筆信,便是所有唐人最忌憚的事情。
是的,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能夠擊敗大唐的國家,哪怕是金帳王庭,只要大唐帝國能夠撐過最開始這段時間,最終還是能夠獲得勝利。
然而如果整個世界都開始進攻大唐,大唐還能頂得住嗎?很多年前,大唐曾經面臨過類似的局面,但那時候的大唐有夫子,現在夫子已經登天。
……
……
以舉世之力伐一國,換成另外任何一個國家,在這種恐怖的壓力和絕望的前景面前,想來都會直接崩潰。
大唐沒有崩潰,整整一千年錘打出來的信心與強大氣魄,讓生活在這裡的人們警惕不安之餘,仍然沒有生出放棄的念頭。
朝廷所有機構都以最快的速度行動起來,長安城裡一片肅殺,各項軍令從長安城出發,向廣闊疆土的每個區域送去。
相形之下,大唐政治軍事權力中心的皇宮,卻反而變得安靜下來。
該做的事情都正在做,那麼除了等待還能做些什麼?
李漁站在石欄畔,看着夜空裡那輪月亮,沉默不語。
她想着西陵神殿掌教親筆信裡那句話,想着多年前欽天監做的那句批示,負在身後的雙手緩緩握緊,指甲割破掌心,染了一抹血色。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行鎮壓住心頭的那抹恐懼與惘然,轉身繞過殿側,行過那小湖,走進了御書房。
自篡改遺詔,讓李琿圓登基後,她便再也沒有進過御書房。因爲這間並不大的房裡裡,滿溢着父皇的味道,她覺得有些壓抑。
但今天她還是來了,因爲這時候她需要父皇給予她精神上的安慰和支持。
一名軍部將領走進御書房,行以軍禮。戰爭還沒有波及到長安城,但整個帝國都面臨着戰爭,所以現在已經不是和平時期,而是戰爭時期。
“許世將軍什麼時候能抵達長安?”她看着這名將領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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