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芳並非急着回京師復旨,而是在金州多留了數日,旁人自然也不敢說什麼,心裡也都明白,欽差來到金州,封賞一應官吏將士,但身上未必沒有旁的什麼令諭,如今金州加上八千殿前司禁軍,已有大軍五萬餘衆。
京兆殿前司禁軍的到來乃是意外之喜,讓趙石麾下軍力更加充足,不過這些殿前司禁軍有多一半卻要代替金州守軍看押戰俘的,剩下三千人,纔是可供其調遣。
這回入蜀大軍的來歷比之之前卻要簡單多了,無非是團練和禁軍,鎮軍皆守要害處,其餘西南鎮軍都已經隨大將軍吳寧到了川中,不過饒是如此,整軍備戰之事也頗爲繁雜,各軍互不統屬,尤其是各州團練,多沒經過廝殺戰陣磨礪,戰力要比禁軍弱上許多。
即便是殿前司禁軍,這些年也沒打過什麼仗,和鎮軍‘精’銳沒法相比,算起來,還是金州原有的萬餘將士勉強算是趙石能倚靠的力量,其他新來之軍卻要靠征戰來考驗了。
這十天當中,趙石終於開始雷厲風行的將衆軍捏合在一起,再不顧及其他,李金‘花’自領一軍,約有萬人,以段從文副之,其中皆爲殿前司禁軍‘精’銳,杜山虎,張嗣忠各組選鋒左右兩營,約有萬人,其中皆爲羽林軍,雄武軍,鎮軍‘精’銳,種遂自領一軍,段瑞副之,萬人,其中多數都是禁軍士卒,還有團練‘精’銳充之。
最後則是各州團練,以五千人爲一軍,以爲中軍,一番措置下來,十日已然過去了七日,這等重整兵馬之事前些日子便在做,只是這次做的更加徹底,再不顧其中會有人不滿,或是有人說他安‘插’親信等等,尤其是殿前司禁軍,這次來的就有兩個都尉,兩個將軍,卻全讓他留在中軍。
這麼做也有他自己不得已的地方,現在的兵馬,只五萬餘人,卻幾乎是西南四州所有的兵馬了,若不能勝,不說旁的,只這以後十年間,大秦將再無力窺視西南,所有人都得請罪於朝廷,也容不得他再有所顧忌。
而且若有選擇的話,誰不願意將能戰之兵放在中軍,臨敵之時,調兵遣將也能從容應付,但現在不成,團練都是沒見過陣仗,卻手拿刀槍的丁壯,比‘亂’匪強的地方就在於有軍紀,在戰鬥意志上可能還不如‘亂’匪,實際上以團練爲中軍,便是將自己放在了險地,這要是還有人不滿,趙石也不憚於殺上幾個來穩定軍心的。
所幸,經金州一戰,他在軍中的威望已是極高,新來之軍大多也在啓程之前得了上官囑咐,雖說領兵大將全都成了大帥的心腹之人,但不滿歸不滿,口出怨言者卻是一個也沒有,此次入蜀,卻是與之前十五萬大軍伐蜀不同,此戰不但是要平‘亂’,而且可能會和蜀軍蠻軍遭遇,蜀中情勢之複雜也非是常人可以想象。
那十五萬大軍伐蜀,軍中參戰之人想的都是立下不世之功勳,加官進爵,封妻廕子,而這回入蜀征戰,諸將都有些提心吊膽,唯恐兵敗辱國,心情天差地遠,行事自然也就不同的很了。
趙石不管這些,剩下幾日,除了召集衆將議事之外,便是讓衆將回轉自己軍中,安撫士卒,相互熟悉,嚴厲軍規,其他並不多事。
景興三年,四月初三,送走了李士芳等人,四月初五,大軍終於開始陸續拔營而起,兵戈林立,鎧甲錚錚,浩浩‘蕩’‘蕩’往西南而來。
到得漢水河畔,大軍紮營,只一年多功夫,十五萬秦軍曾在這裡渡河伐蜀,啓了戰端,卻是至今未歸,而數月之前,又有二十餘萬‘亂’匪渡河而來,也是一去無還,將軍百戰死,沙場十年歸,這浩浩湯湯之漢水,見證的又何止這些?
漢水河畔,軍情如火,趙石可沒有大發感慨的時間,留李金‘花’一部守住漢水兩岸,也便是大軍退路,以杜山虎部過漢水,直驅定軍山,張嗣忠一部,則急行取天‘蕩’山,趙石則自領大軍‘逼’近陽平古關。
陽平關古稱白馬,盡口,始建於西漢,自古便有西蜀‘門’戶之稱,與天‘蕩’山,定軍山互爲犄角,進可以攻,退可以守,天下絕險之處,莫過於此,三國時,諸葛孔明據此以爲伐魏之基,駐軍曾長達十數年。
而今陽平關卻是兩易其手,爲‘亂’匪所據,隔斷東西,讓漢中秦軍無可奈何。
“報,秦軍數萬已行至十里處。”
關城之上,一個滿臉兇狠,身材健壯的黑臉漢子揮了揮手,恨恨的罵了一句,讓斥候再探,自己則扶着城垛,有些焦躁的望向遠方。
此人姓周,名成,別看名字普通,但神教中誰不知道青龍堂座下有四虎二‘門’神,而此人正是二‘門’神裡面的黑麪神,別看長了一副兇相,卻是行事慎密,在青龍堂素有威望,不然青龍堂起事之後,堂主陸大年也不會讓他守這陽平關。
當然,這和周成的來歷也不無關係,此人曾在秦人軍中任過參軍,要說此人還和趙石有些關係,這人正是當年慶陽府兵變的禍首李繼祖的表侄,李繼祖當年事敗身死,他卻是跟着神教一般兄弟逃了出來,現在也就成了青龍堂堂主陸大年手下第一等的心腹將領。
而今青龍堂用兵十數萬,由堂主陸大年率領,正猛攻漢中城,後路則由他率五萬兵馬據險而守,說起來,當方半儒等人率兵取金州時,也曾向青龍堂借兵,但堂主陸大年不爲所動,只讓其謹守關隘,並不出一兵一卒,這裡面的意思,周成是懂的,當年劉焉‘陰’謀割據蜀中,命大將張魯出劍‘門’取漢中。
但張魯怎麼樣?率兵取了漢中之後,卻是自此割據一方,做起了漢中王,堂主那裡恐怕也是動了這個心思,自然不會借兵給方半儒等人了。
這些事情自有堂主決斷,周成是不管這些的,但讓他揪心的是,方半儒等廢物領着二十多萬人馬取金州,竟然幾乎將大軍全部葬送在了金州,得此急報之時,就算他有心相助,也是大局已定,空呼奈何了。
當年他也是秦軍將領,對於秦軍自也熟悉,但要說二十多萬人,卻被一萬多的秦軍所敗,而且敗的如此之慘,即便他曾在秦軍中任職,對於此戰他也只有瞠目結舌的份兒。。。。。。。。。
有敗兵逃到陽平關,細問之下,周成大爲驚凜,心中大罵方半儒等人一將無能,累死三軍,竟然被秦軍五千多騎兵衝的大潰,是的,他根本無法想象二十多萬人被五千騎兵衝潰是怎樣一個情景。
他隨即派人立即請堂主回兵,明擺着的,金州大敗之後,秦軍定然會重整旗鼓,揮軍入蜀,而漢中這裡更將是首當其衝,但堂主那裡也讓人回了信,若攻不下漢中城,必有兩面受敵之險,叫他死守陽平關以及各處要隘,若陽平關等處失守,十餘萬大軍後路被斷,頓兵於漢中城下,‘插’翼難飛,便有傾覆之禍。
於是,他更不敢疏忽了,手中雖有五萬人馬,又有關城可守,但秦人趁大勝之威,順勢來攻,他這心裡也有些沒底。
“報。”一名探子急急跑上城牆。
“說。”
“張頭領讓小人稟報將軍,秦人已派兵去取定軍山。”
周成冷哼了一聲,守定軍山的乃是張建勇,這個時候讓人來報,恐怕不是想稟報軍情,而是怕了,想從他口中聽到退守兩個字吧,“回去告訴張建勇,一萬兵他要是再守不住寨子,他還有臉見誰?就算我不宰了他,刑堂那裡也放不過他,讓他自己好好想想。”
等那人倉皇而去,周成望向定軍山方向,心裡更增憂慮,秦人來者不善啊,領兵的好像就是那個在金州將方半儒等人殺個落‘花’流水的大秦鷹揚將軍趙石,此人可不太好惹,也不知教主是怎麼佈置的,竟然留了這麼個人在金州,怎不派教中高手將此人除去,不然情勢也不會如現在般兇險了。
回想當年姨夫苦心孤詣經營那許多年,卻一招事敗,連命都丟了,最後更是抄家滅族,子嗣斷絕,周成咬了咬牙,秦人,哼,就算拼了‘性’命,也要讓秦人的血將陽平關染個遍。
正想着,腳步聲響,一羣人已經魚貫上了城牆,這些人卻要比方半儒手下的‘亂’匪看上去強的多了,一個個背刀挎劍,神情彪悍,這些人都是周成這些年一手秦軍練兵之法帶出來的,有數百之衆,以這幾人爲首領,更算是他的親軍。
“都佈置妥當了嗎?”
當先一人立即一個軍禮下去,“稟報將軍,都已經佈置好了。”
隨即幾個人都圍了上來,一人道:“將軍,方纔看見的那人是張建勇身邊的人吧?不好好守着寨子,怎麼跑這兒來了?難道出什麼事了不成?”
周成嘿嘿一笑,“張建勇聽說有數千秦軍去取定軍山,估計是心怯了,錢獨眼。”
“在呢。”一條大漢應了一聲,這人臉上一道疤痕穿過眼睛,直到下顎,一隻眼睛明顯是廢了,白茫茫的看不見黑眼仁,臉上的橫‘肉’估計比別人身上的肌‘肉’都要瓷實,站在那裡,配着他那厚厚的身板,活脫脫一個暴徒形象,這時他滿不在乎的咧開大嘴,‘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就好像擇人而噬的猛獸一般。
“你帶五千人去定軍山,張建勇可能守不住,到時候你幫他一把。”
大漢呵呵笑了起來,憨厚之中透着一股殘忍的味道,“龜兒子的,一萬人還守不住個寨子,秦人去了多少人?”
另一人卻皺着眉頭道:“多少人張建勇也未必能守得住,但將軍,咱們這裡也缺人手,何必去管張建勇那王八蛋的死活?這人倚仗着張建武,從沒將咱們放在眼裡,這次守定軍山也是他自己說要去的,怎麼?這個時候慫了。。。。。。這樣的王八蛋,死一個少一個。”
“‘混’賬話,定軍山丟了,陽平關也守不住,錢獨眼,趕緊帶兵走。。。。。。還是怪我,本來以爲秦人那點兵馬,怎麼還會分兵?不想那秦人狗官到是好膽子。”
“許老三,你來打頭陣,趙葫蘆,你在後面帶人等着,一旦秦人有人登城,立即給我堵上去,李大刀,你帶一個百人隊,但有想逃命的,給我宰了,還有,你家那悍婆娘嘴皮子好使,讓她跟大夥兒說,咱們退也是死,不如在這裡跟秦人拼了,其他人跟我在後面壓陣。”
陽平關上人影晃動,終於忙碌了起來。
秦軍到得關前之時,已是傍晚,看見一隊隊秦軍整齊的排着軍陣緩緩來到關前,雖還離着‘挺’遠,但那股撲面而來的肅殺之氣還是讓關上許多人心中一緊。
秦軍在兩裡之外佈下軍陣,但只有萬多人在那裡戒備,其餘人等卻是在自顧自的紮起了營盤,關上立即有人請戰,想趁秦人立足未穩前去衝殺一陣,膽子到是不小,但周成不爲所動,他十分清楚眼前秦軍軍旅和自己手下所率兵卒的差距,雖然這幾萬人馬讓他帶的有模有樣,但和當年慶陽府的鎮軍比起來,還是有天壤之別,心裡也唯有嘆一口氣,還是時日短了些啊,不然只要再給他半年,別說秦人的團練,禁軍,就是鎮軍他也敢面對面碰上一碰。
秦軍紮好營盤,天已經黑了下來,秦軍大營中燈火亮起,人喊馬嘶之聲隱隱傳來,關上不敢鬆懈,輪流值守,其實這還是關上‘亂’匪和秦人頭一次照面,之前太過順利,一個個也沒將秦人當回事兒,但到了如今,心驚膽戰者實不在少數,有那被強拉來的,別說逃命的心思,‘腿’兒都軟了的。
羊羣終究是羊羣,即便他有獅子帶領,也會在各個地方表現出身爲綿羊的懦弱和膽怯。。。。。。。。。
秦軍中軍大帳。
剛立起來的大帳還有些皮革的‘陰’溼味道,但帳內的氣氛卻是火辣的很。。。。。。。。。
“一伍十人團練兵,紮營之時驚了馱馬,踐踏營帳三座,傷十數人。。。。。。。”
“一個十軍棍,讓其他人小心些。”
“數名禁軍軍卒紮營時起了爭執,於營中毆鬥。”
“隊正,斬,旅帥杖十五,毆鬥兵卒,斬,問其上官,用不用我親自去教他帶兵。”
“禁軍校尉程奇擅自率人出營打獵。”
“皆斬。”
幾個斬字驀然便讓大帳內變得冷森森了起來,尤其是幾個幾乎被奪了軍權的禁軍將領,臉‘色’都分外難看,在金州時這位大帥可是未曾殺過一人,不想剛剛到了前敵,就揮起了刀子,團練那裡傷了十多個人,只得十軍棍,禁軍這裡呢,全都是從重處置,治軍如此偏頗,怎能讓人心服口服?
等到程奇的名字出現,有人再也坐不住了,一人高聲道:“大帥,程奇不過是去查探敵軍虛實,請大帥明鑑。”
趙石轉眼看去,嘴角微翹,說話的正是禁軍偏將,奮武將軍遲殿虎,對方雖說是四品下的將軍,與他之前品級相同,但並不放在他的眼裡,和羽林軍差不多,禁軍軍官的品級一般都比鎮軍要高上一些。
但和羽林軍不同的是,禁軍中的很多領兵官都出身鎮軍,比如說你在潼關立了功,只要主將不是死抓住不放,那麼升轉調任於西邊禁軍之中就差不多定下來了,而在西北立下功勞,同之,到河中禁軍去也是順理成章。
這是朝廷這麼多年下來有意無意的規矩,這樣一來,不但保證了禁軍的戰力,還能一定程度上壓制邊將,讓其不敢肆意妄爲,很簡單,也很有效。
而這個遲殿虎不但名字威風,人也威風的緊,方面大耳,相貌堂堂,身材高大健壯,聲音恢弘,很有一股氣勢在的。
其實趙石並非對他們心存惡感,這纔將他們兵權收回來,只是因爲禁軍初到,又不能慢慢琢磨,爲指揮便利,這纔將幾個禁軍大將留在了中軍壓上一壓,也許會讓禁軍的戰力消弱幾分,但事急從權,他這裡寧肯犧牲些戰力,也不會讓一支軍隊處於自己控制之外,這是‘性’格決定的,非是其他。
這時聽到遲殿虎說話,趙石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是遲將軍派他出去的?”
遲殿虎噎了一下,眼睛微縮,從眼前這位大帥的眸子中,他感到了幾許殺氣,行軍法立威,這個無可厚非,尤其是此時衆軍‘混’雜,更需主將雷厲風行,這個道理他不是不明白,但這個程奇卻是死不得的。
而另一個禁軍偏將見遲殿虎被一句話僵住,趕緊道:“大帥明察,程奇雖說不遵軍法,理應嚴處,但此人在禁軍中向有勇名,更曾任過殿前司禁軍副都指揮使王大人的親隨‘侍’衛,還請大帥網開一面,允他戴罪立功。。。。。。。。。”
(說是將血有推薦的,怎麼在頁面上沒有找到啊?有看見的嗎?說說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