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邊,傳來一陣歡呼之聲。
這是韃靼各部挑選出來的力士在向尊貴的大將軍獻藝,一個個健壯的韃靼人精赤着上身,露出黝黑虯結的肌肉,將對手,或是被對手狠狠摔倒在地上。
勝利者享受大家的歡呼,失敗者黯然離場。
這種古樸而又直接的搏擊方式,最能激起男人的熱血,歡呼和尖叫聲接連響起,場面越來越是熾烈,足以擊敗草原夜晚的寒冷。
當最後一個勇士勝出,並跪倒在趙石面前,將頭深深埋在草地上。
趙石站起身來,撤下身上的披風,彎腰披在對方身上,歡呼聲頓時來到了一個巔峰。
等到趙石又將自己斟滿奶酒的酒碗遞給他,精壯的草原大漢已是激動的滿臉漲紅,將酒碗高高舉過頭頂,並向四周轉了一圈,這是在誇耀着自己所得的榮光,然後纔在許多人的豔羨目光中一飲而盡。
韃靼人大漢重新跪倒在地上,將酒碗恭敬的送回到趙石手中,並結結巴巴的道:“請求您,收留。。。。。吉赤在您。。。。身旁,爲您。。。。。。遮擋風雪和刀箭,爲您。。。。。追擊敵人,爲您。。。。。拾取獵物。。。。。。”
質樸而又彪悍的韃靼大漢獻上了自己的忠誠,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很多次了,韃靼人中的精英,正在向趙石身邊彙集,這是趙石舉行此次圍獵所未想到過的。也算是此次圍獵的意外收穫。
當然,這是好事,趙石坦然接受了下來。
韃靼大漢欣喜的站起身來,並接受了另一次歡呼,驕傲的披着做工精美的玄色披風,站到了趙石的身後。
種七娘撇了撇小嘴,湊到趙石耳邊,埋怨着,“夫君到是大方,那可是柔兒親自縫製出來的。照着京師最好的樣子做的,夫君到好,轉手便送了人。。。。。。。。”
妻子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趙石耳畔,讓他有些癢。笑着微微轉頭,“恁的小氣,心意我記着就是了,將來回長安,弄上些好皮子,挨個給你們制上兩件,不就成了?”
種七娘鼓了鼓眼睛,心裡道了一聲,不解風情。。。。。。
臉上卻笑的嬌媚異常,“那要夫君親手縫製才成。”
趙石就笑。“做好了怕是你們也就沒人願意穿了。”
種七娘其沮。狠狠的推了推丈夫的胳膊,以示自己的不滿。。。。。。。
接下來,烤制好了的獵物,也開始被切下來,放在盤子中。端了上來,勞累了一天的人們大口咀嚼着肉食,相互隨意的談笑了起來。
當吃的差不多了,韃靼貴族首領們以及秦軍將領們開始輪番上來給大將軍敬酒。
以趙石現在的體魄。寒暑不侵,千杯不醉了。
於是來者不拒,一碗碗的酒水如同倒進嘴裡一般,進了肚囊,卻面不改色,從容的接受着一個個韃靼貴族和首領的敬意,以及部下的奉承。
沒有見過趙石豪飲的韃靼人,盡皆歎服,心裡更添敬畏仰慕。。。。。。。。
在草原之上,得人尊敬的除了天生尊貴的貴族們之外,一個就是作戰驍勇的戰士,一個就是能喝酒的好漢。
趙石如果是以普通人的身份來到草原,一定也不愁吃喝,而且會在各部受到禮遇,如果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是到了北方草原,那麼現在的他,也許已經成爲草原上最強大的部族的領袖,而當他現在率領千軍萬馬來到這裡的時候,則天然的便讓人產生出額外的敬畏。。。。。。。。
草原清冷的月光照耀之下,篝火在烈烈燃燒,許多韃靼人喝的已經醉醺醺的,開始結伴唱起草原歌謠,並圍着篝火跳起草原舞蹈。
他們的歌聲遼闊而悠遠,他們的舞蹈粗獷而有力,無論歌聲還是舞蹈,都充滿了對天地的敬畏以及對草原的熱愛之情。
秦人將士們旁觀着,歡呼嚎叫,但無論韃靼人怎麼邀請,也不會去加入他們,並非矜持,只因爲漢人的男兒,無論怎麼高興,也不會爲旁人獻舞,在漢人地界,男人可以耕種,可以讀書,可以行醫,可以作戰保衛家國,甚至可以經商等等。
但他們絕對不願給人跳舞謀生,因爲那是地道的賤役,甚至不在三教九流之內的低賤行業,與孌童無異,爲人所不齒。
草原風物不同,不論男女,都是能歌善舞,秦人將士無話可說,但他們可不願加入其中,在同袍那裡留下笑柄,以後還怎麼做人不是?
當然,也有戰舞一說,可惜,這裡的秦川男兒,可沒人學過那個。。。。。。。
趙石這裡,都是貴族,自然更要矜持一些,或者會哼唱一些歌謠,但沒有人獻舞以助酒興。。。。。。
“奶酒真難喝,也虧你們喝的那麼爽快高興。。。。。。”種七娘抿了一口奶酒,伸了伸舌頭,小聲在嘟囔,她將門出身,少時又少人能夠管束,喝酒自然不在話下,但草原上的奶酒,她是真喝不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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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人不侍耕種,放牧爲生,除了拿釀酒,還真想不出他們能喝什麼?”
“草原如此貧瘠荒蕪,要什麼沒什麼,夫君爲何戀棧不去?妾身有些不明白,自古以來,無論漢唐,皆強盛無比,卻未有人曾想過盡據草原而有之,何也?於妾身看來,非不能爾,唯不願爾,漠南漠北,除了草木羊羣,一無所有,朔風凜凜,滴水成冰,夫君爲何戀棧此間不想歸去?”
“若只爲北疆靖平,以夫君威勢,遣一上將率軍北來便是,何必夫君親自於此領軍?”
“夫君耽於草原,遲遲不歸京師,若有何變故,有鞭長莫及之憂啊。。。。。。。”
“再者,中原未定,諸國紛紛,難道夫君不想要那掃蕩天下,平定中原之功了嗎?”
這是一直以來,她心裡的疑問,其實也是朝堂許多人心中的疑問,大將軍趙石借長安之亂的功夫,一舉奠定了他的地位,但遲遲不回京師,在外間一兩年還成,還可藉此向新帝表明忠心,但兩年已經過去,還是不想回京,難免會有人忘了大將軍威勢,弄出些幺蛾子出來。。。。。。。
這個疑問早已想問,但一直不得其便,今日也不算很好一個機會,但她已有些忍不住了,竊竊私語間,纔有了這一番長篇大論。
也不愧是種七娘,說的這些,條理清晰而又明白,語氣不重,卻頗有勸諫之意,其中慷慨之意,若不看人,不聽聲音,這樣的見識,這樣的氣魄,誰也想不出,會是出自一個女子之口的。。。。。。
有意忽略了秦軍北上最重要的目的,不過在她看來,大秦如此的強盛,聚集兵力,一舉蕩平西夏,除了道路阻隔,可能要費上一番手腳之外,當年西夏大破三十萬秦軍的可能絕對不會出現在今時今日,,西夏非是當年的西夏,大秦也不是當年的大秦了,那麼在草原上浪費功夫,也就顯得不那麼可取。
趙石愣了愣,扭頭瞧了瞧種七娘,只見妻子目光灼灼,臉上滿是英氣和凝重,不由想起當年兩人初見之時那位縱橫金州,無有忌憚的世家少女。
心中不由暖暖,伸手撫了撫妻子的額前的秀髮,卻換來種七娘不滿的悶哼聲。
不由哈哈一笑,也不顧旁人驚異的目光,指着前方便道:“這裡天高雲淡,原野遼闊,物產是少了些,但卻並非你所說的那麼不堪。。。。。。。”
“相比漢人地界,這裡確實貧瘠無比,而且生活艱難,但在這裡。。。。。。這裡連通西域,這裡可以和大同往來,這裡再往西去,還有着肥沃的原野,足可耕種養馬。。。。。”
“最重要的。。。。。。。”趙石壓低了聲音,“這裡天高地遠,是無法無天之地,只要掃平草原諸部,可不又是一片大好疆土?”
最後一句,雖未說的明白,但卻另有深意。。。。。。。種七娘只是略略一想,便一下睜大了眼睛,天高地遠,無法無天,想到這兩個詞兒,她心裡頓時掠過一個念頭,據地稱王。。。。。。
再想想夫君當初交好李匪,助其稱霸吐蕃的事情,心裡差不多已經明白了過來,這又是夫君爲自己和家人經營的一個退路了。。。。。。
心裡震驚之餘,卻也暖意融融,這樣恢弘之氣魄,也只有自家夫君纔有,試問天下英雄,又有哪個能如此這般?
她這個時候是真想偎進夫君懷裡,撒撒嬌什麼的,不過這個場合實在不合適,讓她很是遺憾,只能白了夫君一眼,將自己滿腔的柔情蜜意藉着眼神傳遞過去,順便告訴自家夫君,妾身什麼都明白了。
當然,她並不知道,也許她猜到了一些自家夫君的心意,但卻相差很多,自家夫君的目光,從來都還是緊緊盯着遙遠的東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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