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繁君一看更糊塗了,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又看向樂武和竇夫人:“這件事你們知道麼?”
樂武和竇夫人也是稀裡糊塗,只是知道李元泰常常登門,心裡也疑惑,可一問女兒,女兒又說沒事,他們想着女兒懂事,也就不多問了,沒想到李元泰竟然會請求賜婚,他們也看向了樂雅,都希望樂雅能給一個解釋。
樂雅不是傻子,她腦筋一轉就猜測自己被暗算了,可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也糊里糊塗,如今最要緊的是回答皇上的問題,該怎麼說?
李元泰會請求賜婚是因爲他覺得自己願意嫁給他,可她對李元泰示好也只是爲了幫助李成璧罷了,難道說她是爲了替李成璧遮掩巫蠱之事去故意迷惑李元泰的?
到了這個時候,樂雅還是沒疑心小風的話的,她情不自禁看向了李成璧,希望李成璧站出來能替她說一句話。
李成璧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放下酒杯,站了起來。
樂雅低下了頭,心砰砰直跳,心中覺得很幸福,期待着李成璧說出一句維護她的話,可李成璧的話卻如同晴天霹靂,讓她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父親,畢竟是大哥和表妹的終身大事,如今看舅舅舅母都稀裡糊塗的,不如咱們改日再細細的說這件事,如今當着許多人,表妹即便願意也不好意思開口啊。”
李繁君一想也是,又看裡頭有隱情的樣子,覺得家醜不可外揚,便答應了,叫李元泰和樂雅回席,宴會繼續,可這個時候誰都沒有心思再去喝酒談笑了,赫連瓔珞和陸小黛更是面面相覷,不時竊竊私語的看着樂雅。
趙司決看了看蕭傾城。蕭傾城幾不可見的點點頭。
自打她知道澹臺風還活着,那顆原本死去的心就活過來了,澹臺風可以忍辱偷生的活着,她爲什麼不可以?只是她身處深宮。能做的也有限,只能儘量配合澹臺風罷了。
宴會早早的散了,李繁君有些不高興,等赫連家、趙家和陸家三家告退後,李繁君便把樂家一家人叫去了後殿問話,蕭傾城便要告退,李繁君忙道:“愛妃爲何告退?”
蕭傾城道:“這樣的場合,臣妾並不適合在場,免得皇上說什麼都說是我挑唆的。”
李繁君笑道:“誰敢說這樣糊塗的話?愛妃聰慧過人,是我想讓愛妃給我出主意呢。愛妃留下吧。”
蕭傾城道:“皇上讓我留下,那我便留下,不過我可是一句話都不說的,皇上自己拿主意去。”
李繁君和蕭傾城到了後殿,人都已經到齊了。李家四兄弟和李玉寧,樂家的樂紹樂雅,身子樂安也在。
李繁君看着下頭坐着的樂武和竇夫人,又看看失魂落魄的樂雅和着急的李元泰,到底偏心兒子,道:“大郎,你先說說是怎麼回事?”
李元泰正等着這句話呢。忙上前道:“父親容稟,是我仰慕表妹,所以起了求娶的心思,之前我也怕表妹不同意,便先向她表明心意,表妹並沒有拒絕。兒子這纔來求父親賜婚的。”
李繁君點點頭,道:“親上加親,的確是一樁好姻緣。”又看向樂武:“你可知道這事?”
樂武起身道:“大皇子倒是時常到府上去,我以爲只是走親戚罷了,倒沒有多想過。”
李繁君又看向了樂雅:“這裡都是自家人。雅兒也別不好意思,你只管說,你可願意嫁給大郎?”
樂雅起身跪下,堅定地搖了搖頭。
李繁君不悅道:“大郎,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雅兒也是願意的麼?”
樂雅膝行兩步,上前道:“大皇子時常登門,雅兒只當成貴客,並不敢肖想什麼,不知道雅兒做了什麼讓大皇子有如斯誤會,還請皇上恕罪。”
一句話把這件事歸結成了李元泰的自作多情,李元泰一聽,肺都要氣炸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樂雅會這麼快翻臉無不認人,只惡狠狠的盯着樂雅,兩束目光恨不得在樂雅臉上戳出兩個窟窿。
樂雅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這讓李元泰越發憤恨,他猛地站了起來,大聲道:“父親,兒子不服!兒子有話要問表妹!”
李繁君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李元泰回頭盯着樂雅:“我約你去千佛寺賞菊花,你可去了?”
樂雅點頭,李元泰又道:“我送你的夜明珠,你可收了?”樂雅再次點頭。
李元泰緊緊逼問道:“我問你是不是愛慕二弟,你說只是兄妹之情,是不是?我問你是不是討厭我,你說不討厭,只是平日不常走動,不熟悉罷了,是不是?我每次去你家,都要見你,你雖然沒有明說,卻對我殷勤備至,是不是?如今你說你不想嫁給我,那我約你出去的時候你爲什麼答應?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你爲什麼要收下?你爲什麼說你對二弟只是兄妹之情?你從來沒說過一句拒絕的話,如今卻說是我自作多情,今天當着大家的面,我倒要問問你,你的所作所爲到底是什麼意思?你究竟想嫁給誰?還是你想同時巴着我和二弟,看誰有出息,再做決定麼?”
樂皇后喝道:“大郎!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李元泰怒道:“兒子不甘心!兒子就要問問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繁君卻覺得李元泰的話很有道理。
如果樂雅一心愛慕二郎,就該對大郎的獻殷勤堅決拒絕,如今不拒絕大郎的殷勤,又說不想嫁給他,這不是左右逢源,水性楊花麼?
李成璧看了一眼一旁的樂皇后,越發覺得樂雅有心計。
樂雅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當着這麼多人,還都是自己的至親,被這麼質問,被這麼指責,好像被當衆剝下了鮮亮的外衣,讓她變得醜陋不堪,只覺得羞憤欲死。
她想說她都是爲了李成璧。可李成璧壓根就沒有替她說話的意思,難道她要像李元泰一樣當衆質問李成璧麼?
她忽然想起了小風的話,小風說她是瞞着李成璧來的,可看李成璧今天的反應她才明白。他根本毫不知情!小風說的那些話壓根都是騙自己的!
蔣小風!
樂雅恨極了,握緊了手,指甲潛入了手掌,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疼,她拼命眨着眼睛,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竇夫人看着茫然失措的樂雅,含着眼淚上前護住了女兒,道:“皇上恕罪,都是我管教不嚴,這才鬧出了這樣的誤會。雅兒待大皇子一向克己守禮,萬萬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是單純的把他當做兄長罷了,可被大皇子誤會了這是兩情相悅,到底是她的錯。都怪她不懂事,惹得大皇子生氣,還請皇上饒了她這一回吧。”
李繁君道:“竇夫人也不必這麼說,雅兒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咱們兩家本來就是至親,如今不管真也好,假也好。這本來就是一門天作之合的好親事,都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咱們把這個誤會變成不是誤會不就成了?”
話裡的意思是要假戲真做,撮合這門親事了。
竇夫人爲難的看着女兒。若是應了,傷了女兒的心,若是不應,拂了皇上的面子。
竇夫人看向了樂武,向樂武求助。
樂武卻看向了李成璧。爲今之計只有李成璧出面說也愛慕樂雅,兩情相悅,纔好提讓樂雅嫁給李成璧。
可李成璧卻一言不發,他也有些惱怒,上前道:“皇上,臣一片愛女之心,還是想遂了雅兒的意思,都知道雅兒愛慕二皇子,如今臣代女兒問問二皇子,如果二皇子也鍾情於雅兒,那麼請皇上成全了這對有情人,若是二皇子無意於雅兒,再提這親事也不遲。”
李元泰聽了這話就生氣,道:“我難道只配二弟挑剩下的不成?舅舅,同樣是外甥,您可真是偏心哪!”樂武被噎了一句,不說話了。
李天佑也附和道:“舅舅,同樣是外甥,您可不能偏心,爲什麼要先問二哥?”
李天寶天真的道:“話可不能這麼說,這還要看雅兒表姐的意思,她喜歡誰就嫁給誰,她若是不喜歡,即便嫁了也不會開心的。”
樂皇后聽了,到底心疼侄女兒,便斥責長子:“大郎,你無禮了。”又對李繁君道:“皇上,孩子們的事情還是叫孩子們自己去掰扯吧,雅兒畢竟是女兒家,這麼把她的終身大事拿到檯面上來說,叫她面上怎麼過得去呢?”
李成璧擺手道:“皇后你也別替她求情了,如今大郎要娶,她卻不肯嫁,說愛慕二郎,我不過問,難道要眼睜睜看着他們兄弟兩個爲了一個女人反目成仇麼?就按樂武所說,當着大家的面問清楚,如果二郎也中意雅兒,兩個人彼此愛慕,我自然勸大郎放手,成全有情人,可如果二郎不喜歡雅兒,大郎又一心求娶,又是一門好親事,我也要成全了大郎纔是。”
說完又問李成璧:“二郎,你可願意娶雅兒爲妻?”
李成璧看着樂雅,十分不忍心,知道如果自己搖頭,樂雅就一定會嫁給李元泰,可他若是點頭,娶樂雅的就成了自己。
李成璧想起了小風曾經說過的話,若是樂雅只是一個性格單純的女孩兒,他娶她也無妨,可她太聰明太有心計了,他沒有把握能降服住她,再者說,今天的事他也實在覺得蹊蹺,不知道小風和樂雅說了什麼,樂雅竟然一個字也不辯解。
如今樂雅意識到是小風算計她,一定恨死了小風,說不定連自己也恨上了,他到底又被小風算計了一回。
所以,即便他不忍心,也不能站出來說他喜歡樂雅,這條路他雖然知道錯了,可也得硬着頭皮走到底。
李成璧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兒子只把表妹當成妹妹一樣,從沒有過其他想法。”
樂雅猛地擡起頭看着他,臉上滿是震驚,李繁君笑道:“既然如此,不妨成全了大郎,這也是一門好親事……”話音未落,便看到樂雅大喊一聲:“我死也不嫁!”說完朝着一邊的柱子撞了過去。
衆人不由大驚失色,幸而一旁的樂安眼疾手快,死死拖住了樂雅,他痛心道:“姐,你這是做什麼?”
竇夫人更是驚呼一聲撲了過去,把樂雅抱在懷裡大哭起來。
李繁君的臉色難看之極,樂雅寧願一死也不願嫁給大郎,這叫大郎的面子往哪擱?李元泰的臉也是黑如鍋底,樂雅讓他這麼丟人,他恨不得把她給撕碎了吃了。
蕭傾城小聲對李繁君道:“強扭的瓜不甜,這事還是算了吧。”
樂武也沒想到女兒會尋短見,心內十分擔憂,再看李繁君的臉色,趕忙就跪下請罪,李繁君已經惱了,哼了一聲:“看在你爲國盡忠的份上,這件事就此作罷,你們樂家的女兒我們李家高攀不起!大郎,天涯何處無芳草?父親一定給你找一個好的。”
李元泰見李繁君發了話,又偏向他,總算挽回一點面子,遂恨恨的瞪了一眼樂雅,上前謝恩。
這場鬧劇就這麼結束了,樂雅的名聲也算是毀了,有了李繁君那句高攀不起的話,以後的婚事也難了。
皇上的兒子都高攀不起,誰還敢娶?
誰娶誰跟皇上過不去!
小風不能親眼看樂雅出醜,只覺得心癢難耐,遂等趙司決和赫連卓一出宮便拉着他們問個究竟,可他們也只聽了一半,小風又跑去李成璧府上去等李成璧。
好不容易等到李成璧回來,還沒來得及問,李成璧就先質問她:“你到底又編了什麼瞎話去哄樂雅?”
小風愣住了,繼而欣喜道:“她不會一句話都沒有辯解吧?她對你還真是情深意重啊!寧願自己背黑鍋也不願意把你拉下水?”說着便把那天去哄樂雅的話告訴了李成璧:“我不告訴你也是怕你不答應呀,萬一戳穿了,我之前的佈局可就白費了?也是怪她太傻!她都已經得罪我了,還相信我會幫她,對她好?真是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