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冠玉聞言大怒,裴敘在澹臺家誰見了都是恭恭敬敬的,何曾聽過這麼難聽的話,他正欲說話,卻見曲伯雅上前一步,道:“裴太爺,您說這幾句話不免太膚淺,太自以爲是了,雖說各家有各家的規矩,但嫡長子的繼承權不容置疑,也不可替代,父傳子,子傳孫,一輩輩的往下傳,這都是長子嫡孫的事情,不管裴先生生在哪兒,長在哪兒,只要他骨子裡留着裴家嫡長子的血,他就是裴家名正言順的長子嫡孫,這對您也許不公平,但正如您所說,這就是規矩,祖祖輩輩傳了多少年的規矩,當初裴先生的父親雖然去世了,但裴先生還在,我想請問裴太爺,是誰給的你權力,讓你跳過裴先生這個繼承人,直接把宗族的的事情都捏在了自己的手裡?爲什麼裴先生沒有接到任何讓他回去裴家接手家業的音信?”
裴方靖被問到了痛處,他爭強好勝了一輩子,輸就輸在他不是嫡長子這上頭,聞言眉頭一皺,看向了曲伯雅:“你姓曲,不姓澹臺,也不姓裴,這事與你有什麼關係?”
曲伯雅淡淡一笑,道:“我聽聞江南有七大家族,除裴家外,還有顧家,上官家,歐陽家,王家,謝家,聞家,都是世族出身的大族,最重規矩和血統,他們也不姓裴,如果他們知道了這件事,你說他們會不會管?”
裴方靖眼睛一眯,道:“你在威脅我?”
曲伯雅笑道:“這並不是威脅,而是提醒,裴先生的要求並不過分,裴太爺您太小心眼了,裴先生只不過是想過繼一個旁支子弟做依靠罷了,人老了,都想着葉落歸根,身邊有一個血脈相連的人。這比什麼都重要,您如今兒孫滿堂,這個道理應該比我們都明白纔是啊。”
裴方靖不說話了,裴敘懇切道:“我並不會在江南久留。頂多過了年便要回安良了,這輩子能夠再回來的機會也沒有了,只有這一次,我只希望過繼一個孩子,後繼有人罷了。”
裴方靖沉默片刻,道:“好吧,這事我會考慮,你們先回去吧,考慮好了,我會告訴你。”
他畢竟是六七十歲的人了。說真的,裴敘也不敢逼得太緊,見他鬆口了,頓時覺得這事有希望,趕忙答應了。一行人連口茶都沒喝,又都回來了,自然,準備的禮物也沒機會拿出手,也都原樣帶回來了。
回來後,曲伯雅對小風一說,小風氣的要命:“這裴方靖也太不要臉了吧。你們有沒有把那玉佩拿給他看?”
曲伯雅笑道:“還沒到那一步呢,如今還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裴方靖也心知肚明,裴先生的要求並不過分,只要我們表示出足夠的誠意,相信裴方靖會相信裴先生並不是來爭奪家產的。到時候事情就容易了。”
小風:“這事可沒你說的這麼簡單,裴方靖這個老狐狸能這麼輕易的相信裴先生?依我看,這事還有的鬧呢。”
果然不出小風所料,沒過幾日,裴方靖便命人來傳話。請裴敘過去,因爲是單請的裴敘,所以不管是澹臺冠玉還是曲伯雅,都沒有跟着。
可不過去了一個時辰,裴先生就怒氣衝衝的回來了,臉色氣的發白,連手都不住的發抖,小風一看就這知道這次去裴家肯定有事,趕忙細問。
一問才知道,裴方靖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個有十七八歲的裴家旁支,長得倒是一副好模樣,可舉止談吐十分粗魯,毫無教養,一看便知道是吃喝嫖賭慣了的。
裴方靖還道:“聽聞你給澹臺家做了一輩子的先生,如今也管教管教自家的子侄,看看能不能讓他改邪歸正,懸崖勒馬,若真的做到了,也是功德一件。”
裴敘當場就被氣的說不出話來,到最後忍着氣說他想找個年紀小一些的,話還沒說完,那人就大吵大嚷起來,說裴敘看不起他,又說即便裴敘同意他過繼,他也要裴敘先把契約文書寫好,等裴敘一死,裴敘所有的東西就都是他的。
裴敘差點被氣暈了,也不想再繼續談下去了,直接就回來了。
小風一聽這話,也是氣的半死,澹臺冠玉也是面色陰沉,倒是曲伯雅和馮峪還冷靜些,馮峪道:“那人八成是裴方靖找來噁心裴先生的,看來裴家是存心不想好過,既然如此,咱們也不必客氣,拿着裴先生的玉佩到族中一告,開祠堂,動家法,這不都是你們這些人家慣用的規矩麼?”
曲伯雅道:“裴方靖年紀大,輩份高,想找比他地位還要高的人,只怕也難,請祖宗家法也是一個法子,可萬一裴方靖不吃這一套,我們照舊沒法子。”
顧汀汀來看望竇良箴,一見裴敘幾個面色凝重的商議問題,一問竇良箴才知道是爲了過繼的事,回去後一多嘴就學給了顧夫人聽:“這本來是一件極小的事,別說裴先生是裴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就是一個出了好幾服的旁支,想要過繼還不是一句話的事?裴家也太小心眼了。”
顧詮在旁邊坐着聽了一耳朵,笑道:“正是因爲裴先生是裴家的繼承人,這過繼的事裴家才這麼斤斤計較呢,如今裴先生是說了不要裴家的家業,可他若是過繼了子嗣,他的子嗣就有繼承裴家的權力,到時候萬一裴先生去了,他過繼的孩子跑回來要求繼承裴家,該怎麼辦?”
顧汀汀不屑道:“裴先生在澹臺家可是人人尊敬,他這些年積累下來的家底,可比裴家的家產要多多了,誰稀罕去搶裴家的家產啊?”
顧夫人嗔道:“快別多嘴了,這可是人家的事,你一個小輩,哪裡有你插嘴的地方。”
又對顧詮道:“我記得你和裴二爺關係不錯,不如幫着在中間說說,讓裴先生立個字據什麼的安安裴家的心,若是這事成了,兩邊都得記你的人情。”
顧詮看着坐在顧夫人身邊嬌媚如花的顧汀汀,心中一動,倒是有了一個更好的主意,笑道:“六娘很喜歡澹臺家麼?”顧汀汀笑着點頭,道:“大家都很和氣,也很好相處。”
顧詮點點頭,道:“不如這樣,依我和顧二爺的交情,這事也不難辦,但是我可有一個要求,要想過繼,必須要澹臺九郎娶咱們六娘才成。”
顧夫人和顧汀汀都是一臉驚訝,尤其是顧汀汀,立刻跳起來直襬手:“這不行,雖說我喜歡澹臺冠玉,可這不是趁人之危麼?我做不到!”
顧夫人也道:“是啊,即便澹臺家答應了,汀汀嫁過去,這日子也好過不了。”
顧詮道:“你們先彆着急啊,我又不是把女兒拿去明碼標價,咱們六娘也是顧家金尊玉貴的千金,配澹臺九郎雖說高攀了,可也算門當戶對,我先去提親,若是澹臺九郎不同意,我再拿過繼的事敲敲邊鼓,他說不定爲了裴先生着想,就答應了。”
說着又對顧汀汀道:“你難道不想嫁給澹臺九郎?以後咱們家和澹臺家成了親家,對裴家和裴先生的關係也有利啊,這是對雙方都有益的事。”
顧汀汀還是覺得這樣做太不講道義,可一想起澹臺冠玉的姿容絕代,就猶豫了,顧夫人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一時間竟然沉默了。
不等顧詮去找澹臺冠玉提親,顧汀汀就偷偷溜了過來把這事告訴了竇良箴——她不敢告訴小風。
她苦着臉道:“我是真的沒有想過利用這個做要挾,都是我父親的主意,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能先來告訴你,我……”她也說不下去了,只是垂頭喪氣的。
竇良箴拉着她的手溫聲安慰:“你既然能瞞着你父親把這事來告訴我,我便知道你並不那樣的人,你放心,誰也不會因爲這個就責怪你的,其實小風看着你一直堅持不懈的追求表哥,還說如果你真的能把表哥給籠絡住了,她也不會介意叫你一聲嫂子,你活潑開朗,大家都很喜歡,就拿表哥來說,別看他冷心冷面的,可若是你有什麼事,他肯定會義不容辭的幫你,畢竟相處了一年,即便沒有男女之情,友情也是有的,可是你也要明白,不管是表哥還是小風,亦或是裴先生,都絕不是受人威脅任人擺佈的性格,有時候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你父親只要一提起這話,只怕不光你和我們的情分完了,裴家和澹臺家的世代交好的情分也都完了,如今你來告訴我,我去和表哥說一說,也許就沒事了,不過你回去還是要勸一勸你父親纔是。”
顧汀汀不是不清楚澹臺冠玉和小風的脾氣,只是被可以嫁給澹臺冠玉這個認知給衝昏了頭,如今聽竇良箴細細的跟她一分析,頓時覺得自己的做法很正確,挽回了一段友情,頓時對竇良箴十分感激,只說一定會把父親給勸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