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回得這麼快,秦天連這封信寫得比之前更簡單,只有一句話。
“萬園市班門祖地?我馬上到。”
同時附上的還有一張機票,三小時後起飛,從西北某省會直接飛到松江市的。
萬園本身沒有機場,松江北是附近距離最近的了,這班飛機也是那個省會到松江最快的一班。
秦天連要過來了?
想來想去,他只有可能是因爲那個黃楊巧。
它是誰做的?
他爲什麼這麼關注?
許問計算了一下時間,在班門世界他正在睡覺,通常情況下,三個時辰內不會受到打擾。
兩邊時間對比是一比一百,那邊的一分鐘相當這邊的一百分鐘。
三個時辰是六小時,六小時的一百倍是二十五天,也就是說他必須要在二十五天內趕回去,折算一些意外耗時,最好算二十天。
時間看上去比較寬裕,但得祈求中間不會出事,不會被人打擾……
他思考了一陣,手上已經回覆了:“我過去接您。”
…………
三小時後,飛機降落的通知聲響徹機場廣播,許問擡頭看了一眼屏幕,走到了接機口。
兩小時前,他就已經趕到了機場,候機的這段時間他也沒閒着,把筆記本放到腿上,一邊思考,一邊把這幾天在飲馬河以及元元河流域考察到的情況記錄了下來,順便還畫了圖。
時間不長,他們還沒來得及走完全程,元元河的支流以及附近的一些山村都還沒有看。
回頭如果要藉助這邊專家的幫助的話,怎麼有說服力地補充信息也是一件難事。
最關鍵的是,古代勘測跟現代不一樣,許多信息看起來會“不太專業”,怎樣將兩個不同的時代融合,也是一大問題。
要處理的問題真是太多了,真的是難。
許問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沒頭緒的情況。
不過這時候已經有人開始出來了,許問收拾起心思,看向接機口方向。
幾乎一瞬間,那張熟悉的面孔就出現在許問面前,許問的心一記重跳,緊盯着對方。
他熟悉連天青,又是一個技術非常高明的工匠,觀察力非常強。
所以,他閉着眼睛都能雕刻出連天青的樣子,頭髮、臉、身形,甚至連氣質也能描摹一二。
眼前的秦天連,他怎麼也看不出跟連天青的半點區別!
看着他走出接機口,轉目四望的樣子,就像看見了連天青本人一樣。
同樣的身形長相,顛倒過來的名字……
他們真的不是同一個人嗎?
秦天連看了一圈四周,目光穩穩地鎖定許問,向着他走了過來。
“你就是許問吧。”他肯定地說道,音質也跟連天青一模一樣。
許問發了一會兒愣,完全不復平時的敏銳。
秦天連不解地皺起了眉。
許問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說道:“是我,師……秦老師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字如其人,你長得就像是能寫出那筆字的人。”秦天連果斷有力地說,一個古怪的理由,但確實像是他會說出來的。
不過很明顯,他雖然認出了許問,但又“沒認出來”。
對於他來說,許問只是與他通信的那個人,沒有其他任何多餘的身份。
許問心情有點複雜,領着秦天連往外走。
他正要說話,秦天連已經迫不及待地問了出來:“那個黃楊巧現在在哪裡?能帶我去看看嗎?”
“哦。”許問提起旁邊的包,從裡面拿出那個用棉布裹得非常細緻的物體,遞到了秦天連面前。
秦天連話音一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把那東西接了過來。
“班門向來小氣,你是怎麼讓他們答應你把東西帶出來的?”秦天連問道,“說起來,七劫塔也是他們的禁地,非直系傳人從來不能入,你竟然能上去……”
“我跟班門有些特殊的關係,幫了他們一些忙,所以有一些自由度。”許問爽快地說,“而且,現在的班門跟以前不太一樣,七劫塔已經開放,上面還建了個電信的基站,現在班門祖地已經可以隨便用手機了。”
秦天連非常明顯地愣了一下。
許問看得出來,他知道班門,可能還打過交道,有些熟悉,印象並不算太好。
但可能是因爲最近一段時間都在西北的緣故,他對班門近兩年來的變化一無所知,也不知道大小算個網紅的自己。
“班門現任宗主陸立海很有魄力,兩年前,他做出了幾個重大的決策,決定讓班門走上一條新路。這其中包括把宗正卷交給文傳會,進入百工集,完全公開給社會大衆。也包括讓水電信號進入班門祖地,讓它正式與現代社會接軌。還有上下所有人一起去考國家資格證、申請高級資質等等,變化非常大。”許問向秦天連介紹。
秦天連聽得沉默了一會兒,片刻後突然問道:“那這樣的班門,跟其他公司……譬如昆井這樣的,有什麼區別呢?”
許問也沒想到自己跟秦天連討論的第一個話題竟然會是班門,這個問題有點刁鑽,他認真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從外表看,也許沒什麼差別。大家擁有同樣的資質,做着同樣的工作。但是深入到本質,能不能有些區別,還得看他們自己了。”
“嗯……”秦天連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他緩緩打開那個布包,米黃色的麻布一層層揭開,露出了裡面光滑/潤澤的黃楊木作品。
幾乎是在目光觸及到黃楊木表面的一瞬間,秦天連就停止了動作,那一刻,他連呼吸似乎都要停滯了。
“秦老師知道這是誰雕的嗎?”許問迫不及待地問道。
秦天連沉默了好一段時間,非常緩慢地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許問一愣,看他剛纔那表現,怎麼看也不像不知道的樣子啊?
“這是你在七劫塔找到的?”秦天連又盯着它看了一會兒,突然問道。
“對。它本來放在七劫塔上三層,最近建基站,把上三層的東西全部收揀裝箱,堆在了一起。這是我無意中在箱子裡發現的。”許問介紹得很詳細。
“七劫塔的藏品,是他們從班祖開始,歷年歷代收集起來的。有現代作品也不奇怪。”秦天連說道。
“確實,但是班門宗正卷裡,黃楊巧已經失傳了。假設有一個外人接到了黃楊巧的傳承,雕刻出了這樣一個樣品,把它送到七劫塔展示。那樣按照正常情況,班門應該有所記載,此物從何處來,這傳承現在由誰來掌握。但奇怪就奇怪在,陸立海好像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一點印象也沒有。”許問解釋道。
“七劫塔沒有出入庫記錄?”秦天連跟許問想到一起去了。
“有的,在七劫塔管理人手上,這個人有點怪,不想說的事情就裝不知道,很難溝通。”
“十五?我知道了,我去問問。”
秦天連語聲平靜,許問突然間意識到,秦天連跟班門遠不只有同行的關係,他們以前就有淵源,而且還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