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來了,連林林上了車,掏出信繼續看。
這種/馬車,平衡性非常一般,再加上路況不好,行走起來搖搖晃晃的,很容易讓人頭暈。
但連林林已經完全習慣這種情況了,甚至還能在車上看信,幾乎不受一點影響。
吳可銘就沒她這種本事,看了她一眼之後,搖搖頭,透過狹小的窗戶看窗外。
涼風輕拂,綠意叢生,看着那些自然的景物,吳可銘心中才能感覺到一些愉悅,不那麼難受了。
信上講完了逢春城和潛龍行宮的情況,開始介紹許宅的修復。
看到這一部分的時候,連林林心中升起一陣隱秘的歡喜,脣畔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大部分人都以爲這是連天青給的作業,這宅子其實不存在,只是空想口述。畢竟許問的行蹤明明白白,他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去接觸這樣一幢宅子。 шшш ⊙тt kan ⊙C○
但只有連林林知道,許宅確實存在,存在於一個極其奇妙不可思議的世界裡。
上次她只是透過湖中的一角,稍微看見一點那個世界,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還蠻想看到更多的……
許問給她講述的內容終究還是有限。
許宅的修復重建跟逢春新城當然不一樣,它以古法爲主體,但也用了很多現代的科技手段作爲輔助。
甚至它的核心修復理念,都是現代式的。
但許問給連林林講的時候,必然只會講它主體的那一部分,儘量少提,或者迂迴地提現代技術。
擔心連林林會看不懂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以他對岳雲羅這種人的認知,控制慾強是必然的,他跟連林林的來往信件肯定全部被她監控,多半比收信人更要更早看到。所以,他所寫的內容向來都很有選擇性,不該提的事情,絕不會輕易透露。
這件事他沒跟連林林說過,但她卻自然而然地理解了,跟他採取了同樣的行動。
所以,兩人的信看上去毫無異樣,就是在談天談地,談手上所做的事情。
許問的信裡也在修三月廳,給連林林講了三月廳的情況,描述了它大致的樣子,以及修復的前後經過和當前狀況。
他之前也一直在跟連林林介紹這些情況,所以她接受起來非常順利,沒有一點障礙。
不過這一次,許問提到了他在工作中遇到的一個難題。
可能是爲了透氣之類的用途,三月廳做了一個巧妙的設計,使用了一些竹蓆。
問題就出在這些竹蓆上。
三月廳的殘墟上有一些這種竹蓆的碎片,所以正經修復時,應該以這些竹蓆爲樣品,儘可能地製作出同樣的東西。
修復方案這種東西,不可能面面俱到,每個細節都提前做到。
許問寫方案的時候注意到了這些竹蓆,很謹慎地給了兩套方案:第一,找到同種類的竹子,還原竹蓆;第二,在無法還原的情況下,製作類似的仿品。
這方案已經給得很謹慎了,當然在實際操作時還是以第一套爲優先的,但快修到這裡時,纔會確定具體怎麼做。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很直接,他們找不到同種類的竹子。
三月廳竹蓆所用的竹子非常特殊,它非常柔軟,比一般的竹皮軟得多——這跟製作手法有關,但最關鍵的還是原材料。而且,它整體呈現一種淡淡的黃色,清洗乾淨放在陽光下面觀察,會發現裡面宛如有金色的液體在流動。
它完美地配合了三月廳主體的多鏡面設計,可想而知,它剛剛建起的時候,晴天時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盛景。
不過這也給完美修復帶來了難度,找不到同樣的竹子,三月廳就不會有那樣的效果。
連林林看着信裡的描述,有些嚮往地用手託着腮。
看這樣說,這個三月廳真是美啊,感覺真的很舒服。
她也很喜歡陽光啊,很想住在充滿陽光的房間裡……
不過這種竹子——連林林用指甲在信上掐了一下,做了一個記號。
許問在信裡沒說,但連林林知道,他肯定會找很多人去找這種被他叫作流金竹的東西。
之前兩人在湖邊深夜閒聊的時候,連林林知道那是個跟現在完全不同的時代,各種消息都傳得非常快,能動員的人也比現在多得多快得多,遠非個人能比的。
但是,話雖如此,許問遇到了困難,她也很想幫上忙……
連林林認真地把信一個字一個字看完,再度把它放進油紙袋,小心收好。
流金竹,到哪裡去可以找到呢?
竹子這種東西,還是南方生長得比較多吧?
“到了。”吳可銘突然出聲道。
“哎!”連林林應了一聲,順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這裡名叫萬箭莊,你看,這萬箭竹枝,是不是很壯觀?”吳可銘笑着說。
連林林看見了,果然,這個村莊幾乎全部被竹林包裹了起來,只能隱約看見一些屋頂。
這些竹子不知道長了多少年,粗大挺拔,根根直指天空,真有萬箭齊發之態。
“萬箭莊的竹編技藝乃是一絕,材料好,手藝也好,你可以好好記錄一下。”吳可銘笑着說,“不過這裡車進不去,最後一段路只能用腳走,你……”
他話音未落,車已經停下,連林林已經從他面前消失。
然後,他聽見女孩的聲音脆生生地從車下傳來:“沒問題,走走走!”
她輕鬆拎着兩個大包袱,擡頭招呼。
吳可銘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這麼急切的樣子,揚了揚眉,也下了車。
…………
一個黑衣人走到許問面前,恭恭敬敬遞上一封信。
這個人許問已經看得眼熟了,以前連林林那邊來的信,幾乎全是他送過來的。
這理所當然是岳雲羅的人,他接過信,瞥了一眼封口。
連林林的信全部都是蠟封的,最普通的白色蠟燭,上面還壓了一個她本人的印記,是一個簡單的林字,是她自己刻的——還是許問看着她刻好的。
這個蠟封看不出半點異樣,好像它打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沒錯。
許問也只是瞥了一眼,脣角翹了一翹,似笑非笑。
“手藝不錯。”他說。
黑衣人似乎有些緊張,擡頭想說什麼,但許問除了這個什麼也沒說,他說什麼都好像不對勁,於是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閉上了。
許問沒再跟他說話,而是一邊拆信,一邊往裡走。
他知道自己應該走進去再看,但真的等不及。
結果剛看到開頭,他就停住了腳步。